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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級特務李儲文的雙面人生(圖)

——中國共產黨與基督教的恩怨情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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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共從建立到發展,一直對基督教採取利用的策略。1941年9月,中共城工委《關於敵後大城市群眾工作的指示》明確指出:要利用基督教來組織群眾。要把部分黨的宣傳工作和文化工作「隱藏」在宗教活動中,在宗教機關內應有「特殊組織」。隱蔽精幹,長期埋伏,積累力量,以待時機。是中共地下黨的工作方針。

一九六六年八月的上海,驕陽似火,紅塵滾滾,衡山路上法國梧桐樹綠葉成蔭。一夥革命群眾,在串聯來上海的北京紅衛兵帶領下,闖進國際禮拜堂的院子。眾人高呼:打到美帝國主義!揪出美帝走狗特務!

一頓打砸搶後,這夥人逼禮拜堂主任牧師李儲文,交出進行特務活動的電台。開始,李牧師還耐心地解釋:「禮拜堂是基督徒進行宗教活動的場所,我們與美國沒有任何關係,更沒有什麼電台」。「胡說!電影裡的特務都有電台!坦白從寬,抗拒從嚴」!焚燒聖經和宗教書籍的熊熊火光,映照在李儲文流著墨汁和鮮血的臉上。他料定,今天這一關是過不去了,於是開口哀求:「小將們,你們誤會了,我不是美國特務,請打電話向中共中央統戰部核實」。還是北京來的紅衛兵有見識,立即聯繫了有關方面。得到答覆:「李儲文是1938年入黨的老同志,馬上放人」。眾人驚愕,作鳥獸散。

從此,李儲文消失在了上海國際禮拜堂里,和信徒們的視線中。直至1972年,上海市革委會公布了他外事辦公室主任的任命。

1918年,李儲文出生在寧波慈谿的一個基督徒家庭。自小受宗教信仰的薰陶,他立志要以傳揚福音,拯救靈魂為終身奮鬥目標。在就讀教會中學期間,積極參與基督徒青年團契活動,努力研讀聖經,還跟從外籍傳教士練習英文,取了個英文名Sherwood。做船運生意的大哥,將他引薦給了上海灘的寧波籍大亨,上海總商會會長虞洽卿。李儲文1937年考取上海著名的教會學校滬江大學,虞洽卿資助他每年150塊大洋的高額學費,並允諾學成畢業後,可進他的公司任職。

1937年,是上海多災多難的一年。

八月,日軍轟炸上海市區,攻占華界。十二月,淞滬抗戰全面爆發。以基督教青年會幹事劉良模為首的一群基督徒,與上海各界一起,支援前線,奮勇抗敵。滬江大學首任華人校長劉湛恩,因堅決主張抗日,1938年4月被日寇唆使的漢奸槍殺,滬江大學師生悲憤萬分,紛紛投身抗日救亡運動。

上海戰雲密布,李儲文匆匆讀完了大學課程,據他自己說,畢業論文還是別人代寫的。李儲文進入中華基督教青年會全國協會任職。

西安事變」促成了第二次國共合作。再次獲得合法地位的中共,向國統區投身抗日救亡的熱血青年,伸出誘惑的手。鼓吹共產主義理想,挑唆民眾對政府的仇恨。情報高手周恩來,在他當年主持中共特科的老地方,招募從事地下工作的人才。此時,基督教青年會幹事李儲文,被中共吸收,成為秘密戰線的一員上級指示李儲文繼續留在基督教界,吸收和發展擁共反蔣的力量。多年以後,李儲文回憶道:「恩來同志是很有眼光的。因為在當時的中國,青年會接觸面廣,中共要鞏固民族統一戰線,要進一步發展壯大,必須團結更多的人,青年會肯定在這方面有幫助。其實,那時候的青年會是依託基督教,但並不以宣教為主旨,而是一個服務社會的社團,在社會上有很大的影響力」。

太平洋戰爭爆發,日軍進占上海公共租界,基督教青年會總部撤到西南大後方。李儲文等一批青年會幹事,奉命在雲南等地從事,對戰地軍人和流亡學生的服務工作。

西南聯大校長梅貽琦,將學校的一塊荒地,交給基督教青年會。青年會屬下的學生公社,辦起了學生服務處,設有閱覽室、禮堂、娛樂活動室、茶室、淋浴房和理髮室等。他們還向背井離鄉、貧困飢餓的大學生,提供一碗豆漿和兩個饅頭的早餐。數十年後,西南聯大校友仍念念不忘這頓救命的早餐。

抗戰期間,李儲文和基督教青年會的同工們在昆明的工作,李儲文在昆明的那幾年,常借用英國聖公會港澳教區主教何明華(Bishop R.Q.Hall)的住所,邀請在滇美國第十四航空隊(人稱:飛虎隊)官兵,和西南聯大教授,華羅庚、吳晗、聞一多、潘光旦、曾昭掄、葉企蓀等著名學者聚會。飛虎隊成員中有一些思想左傾的軍人,經常造訪青年會學生服務處,他們可以在閱覽室中接觸到《新華日報》,及其他中共宣傳抗戰的資料。李儲文就是通過這樣的方式,實現周恩來交給他的任務:壯大抗日民族統一戰線,和國際反法西斯統一戰線,使這些人在政治上向中國共產黨靠攏。

中共從建立到發展,一直對基督教採取利用的策略。1941年9月,中共城工委《關於敵後大城市群眾工作的指示》明確指出:要利用基督教來組織群眾。要把部分黨的宣傳工作和文化工作「隱藏」在宗教活動中,在宗教機關內應有「特殊組織」。隱蔽精幹,長期埋伏,積累力量,以待時機。是中共地下黨的工作方針。昔日在國共鬥爭時,發揮了關鍵作用。基督教中的地下黨員有兩類:一類是從外部「打進去」的;另一種是從裡面「拉出來」的。所謂「打進去」,就是中共派人滲透至教會及基督教團體,以基督徒身份作掩飾,從事對敵鬥爭,甚至是反基督教的活動。另一類「拉出來」者,指的是中共在教會內部物色那些,同情革命,對現實不滿的基督教人士,感化、拉攏他們為中共工作,進而發展成地下黨員。

二戰結束後,世界基督教青年會為培養中國骨幹力量,計劃從中國各地青年會中,遴選一批優秀人才,赴美國著名大學深造。入選的有丁光訓、李儲文、黃培永、王以敦等。已經在日內瓦青年會工作的李儲文,既按此計劃,前往美國耶魯大學攻讀神學。

這一批青年會幹事在美國各大學讀書期間,中國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以美國為首的西方國家,所支持的國民黨政權被驅逐出大陸地區。加入了社會主義陣營的中國共產黨,成立了中華人民共和國。地下黨李儲文等人的理想,得以實現了。他得到了組織上的指示,回國參加建設新中國。

李儲文等人回到中國大陸,馬上面臨的就是,如何處理他們的基督教信仰,和奉無神論立場的共產黨員身份問題。當年入黨後,繼續在基督教機構工作的十幾年裡,他還從來沒有面對這個矛盾。

周恩來出來解決問題。中共中央做了一個規定:凡在情報戰線、宗教系統里,和統戰工作需要的中共黨員,不必履行一般黨員責任義務,即不必遵守《黨章》規定:參加基層黨支部活動,按月交黨費。其黨員身份,屬國家機密,嚴格控制在中央統戰部,甚至周恩來本人手中。周恩來在臨終前,才對秘書說出:「當年擁護袁世凱稱帝的籌安會六君子中,第一名的楊度,他最後參加了共產黨,為黨做了大量工作。是我介紹並直接領導他的。請王冶秋(國家文物局局長)將此情況轉告上海辭書出版社《辭海》修訂編輯委員會,在編寫楊度這一人物條目時,要將這一史實寫入,以免日後湮沒無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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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這條特殊政策,從美國耶魯大學神學院學成歸國的李儲文,沒有公開他的中共黨員身份。他繼續回到基督教青年會全國協會,擔任宗教教育部幹事。而後,他被派往上海國際禮拜堂,作美籍主任牧師畢范宇(Rev Francis Wilson Prices)的助手。

上海國際禮拜堂Shanghai Community Church。原名是上海協和禮拜堂,出自《尚書》「協和萬邦」,寓意:協調各國間關係,和諧合作。國際禮拜堂位于衡山路53號。1923年由在滬美國僑民,及其他外國僑民集資建造。這座建築內可容700人禮拜,為當時上海最大的基督教堂。上海國際禮拜堂不分宗派,會友包括來自世界各國的基督教信徒,也是訪滬外賓的必到之處。1950年,國際禮拜堂推選馮家聲擔任管理堂務的理事長,他是擔任此職的第一位華人基督徒。

1951年,上海基督教各個團體,召開「處理接受美國津貼的基督教團體會議」。會議上,李儲文出面控訴帝國主義分子畢范宇。隨後,畢范宇牧師被驅逐出境,由李儲文擔任上海國際禮拜堂主任牧師,兼中國基督教三自愛國運動委員會秘書長。全國三自主席、原青年會幹事吳耀宗,這樣評價李儲文:他在任何兇險的環境下,都能為中共打開局面。

中國基督教三自愛國委員會主席吳耀宗(中)與秘書長李儲文

自小熟讀聖經的背景,又有青年會幹事的活動能力,和美國神學院嚴格訓練的經歷,加之純熟的英文水平,李儲文捕手上海國際禮拜堂主任牧師後,做的有聲有色。信徒們熱衷於李牧師每個星期天主日崇拜的講道,還認真收集李牧師發表在各個教會刊物上的靈修文章。

但是時間長了,大家發現李牧師很少為禮拜堂的慕道友施行洗禮,也不答應信徒請他主持婚禮的要求。國際禮拜堂的這些聖禮,大部分都是由副牧楊安鼎牧師施行的。這個疑問,到李儲文黨員身份曝光後,大家才恍然大悟。原來,李儲文擔心,如果有一天真像大白,信徒們會有受騙上當的感覺。我們從中,看到李儲文內心的糾結,因為他明白,使徒統緒在他的手中是斷了的。所謂使徒統緒(Apostolic succession)是基督教教義中的重要組成部分,即神職人員手中的權力和能力,傳承自使徒彼得,而使徒彼得的權柄來自上帝。

打下了江山了的中共,要開始整頓共產黨員信仰宗教的「大是大非」的立場問題了。早在1940年,毛澤東就在《新民主主義論》中指出:「共產黨員可以和某些唯心論者,甚至宗教徒建立在政治行動上的反帝反封建的統一戰線。但是決不能贊同他們的唯心論或宗教教義」。就是說,凡成為中共黨員了,就不許有宗教信仰,非黑即白,漢賊不兩立。八十年後,國家宗教事務局王作安局長,依然重申:「黨員幹部不僅不能信仰宗教,還要做執行黨的宗教政策的模範,嚴守宗教政策法規紅線」。

李儲文入黨以來,一直是在踩這條「紅線」。他們那批先有宗教信仰,而後加入中共的人,原以為兩者可兼而有之,相益得彰。然而,1966年的那場風暴,無情地擊碎了李儲文的夢想。李牧師的雙面人生,也讓許多人迷惘:聖經不是說,一個人不能侍奉兩個主嗎?

1983至1988年,正值中英關於香港主權移交的談判時期,李儲文奉調香港工作。作為中共在香港的代表機構,新華社香港分社社長許家屯的助手,李儲文具備良好的溝通能力和行政管理經驗,獲得香港各界人士普遍認可。昔日反帝青年,如今參與從英國人手裡收回香港主權。

中國駐港機構人員的醫療保健,都是在廣州的中山醫學院附屬醫院做。這天,為李副社長檢查身體的,是歐陽醫生。歐陽是上海國際禮拜堂長大的孩子,從小聽李牧師講道,上主日學課程。他籍口支開了隨從,當年的師徒在醫院的走廊里相認。李儲文向歐陽醫生了解,文革後國際禮拜堂重新開放的情況,詢問那些老信徒們的近況。以後,李副社長每次來廣州身體檢查,都是交換「情報」的機會。

一位原上海國際禮拜堂的老信徒,想為重新開放的禮拜堂奉獻一部電子管風琴,無奈中國海關不放行。他找到人稱「地下港督」許家屯的助手李儲文。當年的李牧師,協調解決了這個難題。自此以後,凡有國際禮拜堂人士訪問或途徑香港,李儲文都會請吃飯,關切教會各項活動情況。這在當時,還是犯忌的舉動。

2000年的一天,大雨滂沱,李儲文在歐陽醫生的陪同下,來到國際禮拜堂。他緩步走在禮拜堂的各個角落,還登上那個五十多年前站過的講台,並拍照留念。

(略有刪節)

阿波羅網責任編輯:李廣松

來源:《華夏文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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