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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軾的職場初體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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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佑二年,蘇軾中了「千年科考第一榜」,還沒來得及等到分配工作,母親不幸病故,他和蘇轍回四川守孝,三年之後再考中制科,隨後被分配到了鳳翔府,任簽書判官,相當於知府的助理,或者辦公室主任之類的工作。

鳳翔知府叫陳希亮,蘇東坡的眉州老鄉,那一年四十七歲,性格非常剛直,用現在的話來說,就是不太好惹。

二十六歲的蘇東坡開朗活潑,到了鳳翔之後,很快就跟衙門的年輕人打成了一片。因為蘇東坡文章寫得極好,所以吏員們都非常尊敬地叫他「蘇賢良」,意思是他的文章足以達到「賢良方正科」的水平。

結果就是這個稱呼出事了,某天一個吏員當著陳希亮的面這樣稱呼蘇東坡,陳希亮當場大怒,將吏員施以杖刑,邊打邊罵說:「一個小小的府判官,有什麼資格稱賢良?」

蘇東坡極度尷尬,於是下班之後去拜見陳希亮,想要當面給他解釋清楚,誰知道陳希亮根本不見他。

鬱悶的蘇東坡只好悻悻而歸,寫了兩首詩來記錄自己的失望、排解心中的難堪。

一首寫道「雖無性命憂,且復忍斯須」,意思是「雖然在這兒上班沒有性命之憂,但是經常都得忍氣吞聲的,人間不值得」。

另一首寫道「憶弟恨如雲不散,望鄉心似雨難開」,雖然是思親思鄉,但是這首詩的題目叫《九日獨不預府宴登真興寺閣》,就是某月初九他一個人沒參加陳希亮舉辦的鳳翔府官員聚餐,獨自逛寺廟去了,可見多麼的悲傷。

蘇東坡以為自己對陳希亮惹不起總躲得起,但是沒想到不久之後又挨了陳希亮當頭一棒:他中元節沒有去拜見知府,被罰銅八斤。

這真的是,拜見也不是,不拜見也不是,搞得蘇東坡極其摸不著頭腦。

然而,讓他更難堪的還在後面。

蘇東坡的工作需要經常寫一些祭祀、祈禱的小文,這種文章對他這樣一個博覽群書之人來說,感覺就是手到擒來。但是每次他寫好了文章去交差的時候,陳希亮必然拿過去東塗西改。

蘇東坡只好拿回去按照修改意見重寫,重寫之後陳希亮又改,往往要改好幾次才能交差,渾如現在難伺候的甲方,就差說一句「還是第一稿最好」。

這樣的日子過了很長一段時間,蘇東坡的耐心、自尊心、自信心都在這種惡劣的環境下反覆煎熬著,終於也開始對陳希亮心生忿恨。

後來陳希亮在鳳翔府建了一座凌虛台,讓蘇東坡寫篇「記」,蘇東坡寫得那叫一個文采飛揚盪氣迴腸,在文章里嘲諷陳希亮,說他「別看現在修得富麗堂皇,幾代之後只剩下破瓦頹垣,無非就是為了活著的時候自誇而已。」

陳希亮看完之後,居然沒生氣,笑著對身邊的人說:「我把蘇洵當成自己的兒子,所以把蘇軾當成自己的孫子。這孩子少年得志名震京師,我怕他驕傲自滿影響了今後的發展,所以刻意打磨他的心性。」

順便說一句,陳希亮的歲數比蘇洵還要小,但是因為兩家在眉州是世交,算起來陳希亮確實要比蘇洵高一輩,倒並不是要占蘇東坡的便宜。

說完這句話,陳希亮讓人把蘇東坡寫的諷刺他的《凌虛台記》一字不改地刻石樹立。

但是蘇東坡依然沒能理解陳希亮的這種教育方式,兩年之後他被從鳳翔府調回了開封,他與陳希亮的不和也鬧得滿朝皆知。

後來陳希亮因為接受了其他州的饋酒,被以貪贓的罪名罷職,於熙寧十年抑鬱而死,朝廷中還有人傳言,說這是蘇東坡的伯樂歐陽修幫他出氣收拾陳希亮的結果。

等元豐二年蘇東坡因為烏台詩案被貶到黃州以後,正巧陳希亮的兒子陳慥(讀造)也在黃州,大家還擔心陳慥會趁機報復甦東坡,誰知道兩人相談甚歡,成為了極好的朋友。

順便說一句,陳慥,字季常,就是電影《河東獅吼》裡面的古天樂

直到這時,蘇東坡才從陳慥口中得知了陳希亮的良苦用心,回想起陳希亮當初對自己的嚴格要求,感激不盡,主動提出為陳希亮寫傳記,讓他的事跡不至於湮滅於世。

寫完之後,蘇東坡又感慨地說:「當年我在鳳翔跟了陳公兩年,那時候我年少氣盛愚不更事,經常跟陳公爭論,甚至爭得面紅耳赤,現在想起來,真是後悔啊。」

話雖如此,但是陳希亮的教育方式還是挺殘酷,讓心高氣傲、才華橫溢的蘇東坡耿耿於懷多年。

換做今日,如果我的第一份工作遇到這樣一位領導,我可能都熬不到兩年,春節一過就辭職了……

2022-07-27

阿波羅網責任編輯:東方白

來源:讀宋史的趙大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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