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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色情報員:進擊的咸潮(上)誰為海水犯長江推一把?

中國今年不但高溫、大旱叩門,咸潮也頻繁來到家門口,民間有句俗話「井水不犯河水」,現在上海人擔心的卻是「海水犯河水」。

「我們腳踩著油門,正駛向極端氣候的地獄之路。」聯合國秘書長古特瑞斯(Antonio Guterres)11月7日在埃及舉行的聯合國氣候變化大會COP27沉重說。大會前夕,聯合國環境規劃署(UNEP)公布的《2022排放差距報告》(Emissions Gap Report2022)也澆了一盆冷水,如果全球當前政策全部落實,本世紀末的升溫幅度也將達到2.8°C,控制升溫目標的機會之窗即將關閉。

「我們正從氣候危機滑向氣候災難。」聯合國環境規劃署執行主任安德森(Inger Anderson)一針見血指出,「只有我們的經濟和社會徹底轉型,才能從加速的氣候災難中拯救我們自己。」

近年來,長江口的咸潮入侵時間提前且頻率增加,今年還罕見出現夏季咸潮。(路透社

旱上加鹹的逆襲

今年從珠江到長江接連陷入「旱上加咸」的乾渴狀態,長江口的災難大門更是不斷被打開,咸潮入侵現象大多發生在每年11月至翌年3月的冬春旱季,今年8月上海浦東新區長江口遭遇罕見的夏季咸潮,水文監測數據顯示,8月10日至12日,浦東三甲港等水閘外河測得氯化物濃度持續超標,9月初,青草沙水庫和陳行水庫取水口也出現數次咸潮入侵,咸潮不但提早來襲,而且頻率持續增加。

台灣海洋大學河海工程學系講座教授兼校長許泰文說明,咸潮現象是指海水入侵河川下游或中游,導致河水變成鹹水,一般來說,咸潮入侵可以歸納出三個原因,第一個由於天體運動的漲退潮,沿海河口會出現潮汐漲退,漲潮時海水會經由河口進入河川下游,如果遇上大潮或颱風暴潮,推進力量更大,海水甚至可以上溯至河川中游。第二個是降雨減少,河川流量變小,當中下游水位下降且低於海水位,因為重力的關係,海水會由河口入侵到河川的下游。第三個是海水位上升,如果上升的高度大於河口水位,海水就會往河口方向推進,加上暴潮巨浪再推一把力,海水也會入侵到河川中下游,而後兩者常跟氣候變遷脫不了關係。

「今年中國長江流域遭遇極端乾旱、熱浪,長江水位下降非常多,這是長江口咸潮提早出現的重要原因之一。」許泰文分析,「隨著極端氣候的頻率和強度持續增加,未來咸潮入侵現象將會更頻繁發生。」

長江口的咸潮風暴來勢洶洶,不但有「汛期反枯」的大旱助攻,加上長江上游水庫群的「推波助瀾」,咸潮大舉跨越河口,上溯情形更為嚴重。

今年長江流域大旱,三峽以下水文站的低水位不斷刷新歷史紀錄。(法新社

水庫群打開咸潮破口

「今年上海咸潮的發生是人為調度的錯誤,因為長江流域有5.2萬座水庫,它控制了長江流域主要河流的水流量,所有的水流量是由人為控制,按照計劃模式來運行。」旅居德國的水利專家王維洛博士犀利點出人禍,「6月10日三峽水庫把水放到死水位線,等待洪水的到來,但是今年汛期沒出現大洪水,所以三峽以上的長江上游水庫群7、8月處於低水位,到了8、9月上游開始降雨,他們開始大規模蓄水,到10月17日,三峽上游水庫共計攔蓄將近500億立方米的水量,相當於攔截了整整一條黃河。」

王維洛認為,如果在沒有任何大壩的控制下,這500億立方米的水都是要進到長江河口地區,今年上海的夏季咸潮是不應該出現的,因為長江上游的水庫是聯合調度,調度一但出錯就是全盤錯,所以它的災難比較凸顯出來。

他進一步提出佐證,中國水利部門10月2日啟動調水計劃,「10月2日至11日這段時間水利部門一共調度三峽水庫以及長江上游40多億立方米的水,緊急放水,下游水量增加就可以減緩咸潮倒灌,10月13日他們發布評估報告說,40多億立方米的水已經到達河口地區,取得了很好的效果,從而證明,三峽水庫放水的多少,直接影響長江口,所以根源就在於它的指揮錯誤。」

龐大的水庫群和過度的河道開發,無可避免加劇長江口的咸潮危機。許泰文指出,長江流域建造這麼多水庫大壩,下游流量自然會降低,所以河道要透過疏浚、加深來增加它的通水面積和流量,把降雨和支流的水存蓄在河道裡面,但是如果沒有降雨或乾旱,河道加深又加寬,反而是製造海水入侵以後有更大的通水面積,為咸潮入侵創造了有利的條件。

專家認為,長江水庫群的梯級開發導致上海咸潮倒灌風險大增。(法新社)

長江和尼羅河的共鳴

根據《2021年中國海平面公報》報告,2021年長江和錢塘江咸潮入侵程度較前一年加重,影響天數和最大氯離子含量均不同程度增加。事實上,調水、放水壓咸談何容易,這些數字又反映了什麼趨勢?

「長江口咸潮出現的頻率愈來愈高了,而且出現的低水位是愈來愈低了,今年三峽以下的長江各水文站都出現歷史最低水位或是歷史第二低水位。」王維洛觀察趨勢變化,「為什麼問題愈來愈嚴重?這就是上游水庫群梯級開發的影響,根據清華大學水利系周建軍教授提供的資料,三峽工程上馬之前,宜昌站的年平均徑流量大約是4500億立方米,三峽工程投入運行後,2016年這個數字已經降低到4000億立方米,平均每年流量減少500億立方米,減少了11%,而且這個減少量還在每年增加。」

COP27主辦國埃及也面臨大壩帶來的環境危機,修建在尼羅河上游的亞斯文大壩攔截大量水流,使得下游水位降低,枯水期咸潮倒灌,河口土地鹽化,海岸線也不斷後退。「亞斯文大壩水面蒸發造成的水量減少正好也是11%。」王維洛說,「德國中小學提到亞斯文大壩,講的都是它的生態負面影響。」

災難卻是不斷重蹈覆徹,王維洛指出,河流的梯級開發所造成的水量損失,其實中國已經有過很大的教訓,譬如20世紀50年代就在海河上游的支流建造水庫,由於上游建了許多水庫,水庫只是根據它的需求來放水、不放水,所以造成下游的天津來水量減少,渤海的水倒灌進入海河。

聯合國氣候變化大會COP27正在埃及舉行,亞斯文大壩引爆的尼羅河咸潮倒灌和環境危機,各國引以為鑑。(法新社)

上海的水龍頭風暴

隨著長江口的咸潮危機升溫,上海的缺水問題跟著浮上檯面,今年9月上旬青草沙水庫和陳杭水庫取水口出現咸潮入侵,民眾憂心水龍頭流出的是鹽水,或是擔心斷水,10月甚至一度出現囤水潮。許泰文表示,水庫建在咸潮入侵的河口地區,不但削弱調水和供水功能,運行成本也會連帶增加。王維洛認為,把自來水廠的取水口設在受潮汐現象影響的區域,這是人為的錯誤。

王維洛指出,上海作為中國經濟最發達,也是城市基礎建設最先進的地方,它的自來水廠和上海的殖民歷史分不開,1883年英國人在上海建立中國第一座自來水廠,取水口建在黃浦江上,黃浦江是長江的一條支流、上游是太湖,它受咸潮入侵的影響很小,當年英國人評價上海自來水廠的原水質量比英國倫敦泰晤士河的水質還要好,不過,隨著改革開放,太湖受到嚴重污染,上個世紀90年代才把取水口移到長江,當時建了陳行水庫,後來又建了青草沙水庫,位在長興島旁邊的長江江心,占了上海自來水的原水供應一半以上。

「三峽工程論證的時候,想的都是三峽工程的好,建垻後可以調節流量,枯水期下泄流量增加,比原來自然狀態下要大很多,有利於減緩咸潮入侵,所以上海在選取河口水庫的位置時候盡想到好事。」王維洛追溯錯誤的源頭,「三峽工程的最大受害者是上海市。」

根據中國《生活飲用水水源水質標準》,氯化物含量應小於250毫克/升,過去上海遭遇咸潮期,水庫取水口的氯化物濃度還曾飆破3000毫克/升。王維洛提醒,氯化物含量過高的自來水,危害最大是在水燒開的時候,它會產生致癌的物質。

隨著咸潮入侵加劇,上海也要面臨缺水問題。(路透社)

這一場「茶壺裡的風暴」不只來自咸潮,王維洛叮嚀,防疫期間,上海自來水的氯化物投放量增加,加上大白們四處拿著消毒槍清消,噴出來的全是氯化物,這些消毒劑最後都進入水裡去了,不斷在自然界循環流動。

一壺水,有著上海人說不出的苦。或許只有農夫山泉老闆鍾睒睒笑得合不攏嘴,今年11月公布的胡潤百富榜,他繼續蟬聯中國首富,由於疫情和經濟放緩,上榜企業家總財富大縮水,首富身家卻是逆勢增長,你說,誰推了他一把?

阿波羅網責任編輯:楚天

來源:RF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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