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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啟之後,我們靠什麼再次追上世界之潮?

01

眼看著大家的生活正在準備步入正軌了,我們聊個有啟發性的事兒——

未來我們的機會在那裡。

回顧人類歷史,你會發現,歷史上那些能打的悍將,還真都是一批一批出現的。從唐太宗繡像凌煙閣的二十四功臣,成吉思汗的四弟四子四傑四勇,再到拿皇的二十六位元帥……

感覺真的是應了龔自珍的那句話「我勸天公重抖擻,不拘一格降人才」——老天爺不降人才則已,一降人才就會頓時群英薈萃,把之前幾十上百年「萬馬齊喑」所虧欠的精彩全給補上。

其實,如果你把眼光跳出軍事,會發現在其他行業里,這種人才扎堆出現的現象也非常常見。最典型的例子,比如15-16世紀的佛羅倫斯:

從「新時代的第一位詩人」、寫作《神曲》的但丁,

到美術史上文藝復興三傑達文西、拉斐爾、米開朗基羅,

到現代政治哲學之父《君主論》和《論李維》的創作者馬基雅維利,再到「天空少倫布」,開啟人類革命的伽利略。

這些文藝復興史最頂尖的精英們,要麼成名於佛羅倫斯,要麼在這裡曾經求學,再要不然乾脆自己就出生在佛羅倫斯。幾乎是以一城之力,單獨「支棱」起了當時歐洲文藝復興的半邊天——

而且還是長夜漫漫中先出現曙光的那半邊天。

這就太讓人感到匪夷所思了——

怎麼歐洲人在「黑暗」的中世紀裡沉淪了快一千年了,一直都沒什麼特別讓人眼前一亮的創新。可突然曙光點亮,卻也不是多城、多點開花,反而就是佛羅倫斯,這麼一個當時人口也就六萬來人的小城,突然跟開了掛似的,在短短一個世紀內發生了創新爆炸呢?

這個難解的問題,就是所謂「佛羅倫斯現象」。

歷來史學家都不乏有趣的解釋。我看過其中最離奇的莫過於遊戲公司育碧出品的《刺客信條2》,裡面講了個故事,說這都是上古外星人的鍋——他們留下了一個「金蘋果」,傻x碰了它會被催眠、對持有者唯命是從,而聰明人碰觸它則智商飛升腦洞大開,然後那段日子金蘋果剛好在佛羅倫斯那旮沓,被一個名叫艾吉奧的年輕刺客怎麼著了……

當然這顯然是育碧為了增強遊戲性搞出來的「奇葩說」。

其實在真正歷史上,「佛羅倫斯現象」非常好理解,無非是幾隻蝴蝶煽動翅膀,意外引發了我們中國古人常說的一場「風雲際會」而已。

公元1453年,沉寂已久的歐洲大陸上出了三點「小變動」:

第一,肆虐百年的,已在15世紀中葉後開始減弱,從之前一波來襲就殺滅大量人口,家家閉戶的大流行,逐步轉向零星而散碎的流行、傳播。

第二,奧斯曼土耳其帝國終於用烏爾班巨炮,砸碎了君士坦丁堡的城牆,東羅馬帝國正式宣告滅亡,羅馬帝國的正統斷絕。

城破了!蘇丹出陣了!城破了!蘇丹出陣了!

第三,是英國駐波爾多的守軍,正式向城外圍困已久的法國軍隊投降。這座要塞的陷落,標誌著法國終於在聖女貞德遺志的感召下,收復了除加來外所有的領土,英法百年戰爭也結束了。

而這些事情的影響,其實都非常深遠。

一方面,隨著君士坦丁堡的陷落,大量東羅馬帝國的遺民,跨過亞得里亞海來到義大利南部的那不勒斯地區,他們隨身帶來了大量古典時代遺留的希臘文、拉丁文典籍。這些東西讓之前書架上只有聖經等寥寥幾本書的西歐蠻子大開眼界,發現古典時代的「文藝」原來如此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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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另一方面,隨著英法百年戰爭的正式結束,從那不勒斯到英吉利海峽的西歐陸上,商貿之路又開始復甦。大量的商人開始帶著東羅馬帝國保存的古典文化北上,沿途的市場開始越來越繁榮,西歐開始從百年瘟疫(黑死病)與戰爭的侵襲中復甦。

這兩件事,都促使斷絕近千年的東西歐文化,開始重新碰撞、融合。而再次的這種碰撞與融合又必然有一個碰撞點。那麼攤開地圖,從那不勒斯向北找,你先會找到羅馬和以其為中心的教宗國——教皇親自管著的地方,教皇自己想搞氣氛也活躍不起來。

而再往北,你就會發現佛羅倫斯,這裡註定就是文藝復興爆發的天選之地。

是的,最晚到13世紀初時,佛羅倫斯還是一個附屬於羅馬的,主業是負責鑄幣的小城,以其自鑄貨幣「佛羅林」流通歐洲,但正是因為變相掌握了整個西歐的「鑄幣權」,佛羅倫斯才開始逐步走向興盛、發展。

到了14世紀中葉,佛羅倫斯已經建起了200多家呢絨紡織工場,擁有了包括羊毛商、絲綢商、呢絨場主、毛皮商、銀錢商、律師、醫生等7個大行會(肥人)和鐵匠、泥瓦匠、鞋匠等手工業者組成的14個小行會(瘦人)。大行會、大商人成了最早的資本家,而小行會、小商人,則成了最初的城市中產。師匠、幫工、學徒及失掉土地後湧入城市的農民則成為城市底層。到15世紀初期的時候,雖然人口仍只有六萬多,但一個現代城市應有的城市架構,在這座小城裡搭建起來了。

而在此基礎上,君士坦丁堡淪陷和百年戰爭結束這兩個事件,又給佛羅倫斯的發展做了最後一次助推,達成前所未有繁榮富裕的佛羅倫斯開始有了創新的需求,而後創新就來了。

這座城市先是誕生了寫出《十日談》的薄伽丘和「佛羅倫斯畫派」的波提切利等人才,為文化的興盛帶來的初曙。

而後由於這些人才的創作供不應求,就近學習佛羅倫斯城內手工業作坊的模式,他們開始成立自己的「工坊」「工作室」。

而從這些工坊或工作室內走出來的幫工或學徒,又成為了新一代的大家,進一步去填補越擴越大的市場需求。人才與人才、工坊與工坊之間又彼此競爭、互相學習(像達文西與米開朗基羅之間)。於是在短時間內,佛羅倫斯既發生類似核裂變一樣「傳幫帶」的鏈式反應,又發生了人才聚集、互相啟發的「核聚變」。

最終,人類近代史上第一次偉大的「創新爆炸」,居然就像核反應一樣,在這座小城裡發生了。

這可能就是「佛羅倫斯現象」的真相——沒有什麼外星人、金蘋果的啟發。但與我們所想像中的人的聚集創造城市不同,是先有了佛羅倫斯這樣一座領時代風氣之先的城,而後才誕生那一大批天才成為了可能。

02

對人才而言,城市是什麼?是人才的氧氣。

其實在同時代,與但丁、達文西、伽利略同樣有才華的人肯定也在世界其他角落裡誕生了,但因為沒有佛羅倫斯這座城市的「助燃」,他們無法將自己的才能點燃,只能默默無聞的出生,而後死去,這就是歷史的真相。

而遍觀人類史冊,你會發現人類上的一切創新幾乎都是「佛羅倫斯現象」的變種。

公元前的雅典,18世紀的巴黎,19世紀的倫敦,20世紀初的紐約,20世紀中後期的矽谷……幾乎每個時代,都會有且只有幾座城市在創新中獨領風騷,且越接近現代,這種現象越明顯。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美國的矽谷。

這片位於美國加利福尼亞州北部的彈丸之地,在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時,還僅僅是一片剛剛通上鐵路的果園。

而矽谷的最初創業,也得益於一次「時代重啟」。

二戰結束後,由於退役的美國大兵紛紛進入大學上學,外加大批大學生的回流和畢業,美國不少大學出現了史無前例的大學生就業難的問題。

為了給畢業生提供就業機會,史丹福大學最早在此處開闢了工業園,允許高科技公司租用其地作為辦公用地。

很快,矽谷就迎來了點燃該地「奇點爆炸」的「仙童八叛逆」。

「八叛逆」里的諾伊斯和摩爾後來創辦了英特爾(Intel)公司,傑里·桑德斯則創辦了AMD公司。這些公司最重要的作用,其實是像波提切利和達文西的「畫工作坊」一樣,為矽谷的創新產業爆炸提供了一種「裂變範式」,而他們的聚集又產生了與佛羅倫斯相似的「聚變效應」。最終,矽谷的創新爆炸也被點燃了,直接將人類送入了資訊技術時代。

時至今日,矽谷仍然是世界高科技創新和發展的開創者和中心,該地區的風險投資占全美風險投資總額的三分之一,矽谷的計算機公司已經發展到大約1500家。

矽谷的奇蹟讓人艷羨,所以時間進入21世紀以後,複製這種「佛羅倫斯效應」,已經不再是過去機緣巧合「撞大運」的行為,而成為了各國爭相在搞的有意行為——各國其實都是在花重金「種植」自己的佛羅倫斯和矽谷。

因為大家都知道,誰能夠創造這樣一座創新之城,或者說城市帶,誰才能真正實現自己的科技崛起。比如正在舉辦世界盃卡達

大家都在說卡達為舉辦本屆世界盃耗費了2290億美元,之前歷屆世界盃的花費總和與之相比都只是個零頭,光足球場就建了八個,總計388萬個座位,但卡達的人口只有200多萬,

就算你是中東天然氣-石油土豪,這麼燒錢真的合適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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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卡達這麼燒錢的真正動機,就在於它也看到了這種趨勢。卡達就是想借著世界盃這個由頭,把自己這個彈丸小國,打造成下一個世界的「佛羅倫斯」或「矽谷」,讓頂級的人才都在這裡聚集,讓創新都在這裡發生。這樣,即便自己的能源挖完了,後代也有好日子過。

所以卡達燒的那2290億美元,真正用於修築體育場館的,只有70億美元,而用於城市建設的經費1190億元,占總支出的一半以上。卡達幾乎是在借世界盃的「東風」,試圖用錢在沙漠裡憑空燒出一個創新城市帶。

21世紀什麼最貴?人才。而一個時代的人才只會在一兩座創新之城裡扎堆誕生、聚集。

如果能掙到這張「創新之城」的門票,他們砸再多的錢,當然也是值得的。

由此,不由得想到了我們自己。

03

這兩天,隨著疫情防控措施的逐步解禁,越來越多的人開始期待回歸正常的生活。很多人開始重新追問——中國下一步該怎麼發展,我們還能重複之前的經濟高增長、產業大繁榮的盛景麼?

我覺得這個問題,可以代換為,我們未來是否有能力再打造出一個甚至幾個,有著超高創新力的「創新之城」——當然我們不能也無法像土豪卡達那樣使蠻力燒錢。但中國也有自己的優勢,我們人多,有長三角、珠三角這樣已經發展相對成熟的城市帶。最近這幾十年,我們也誕生了一批成功的高科技企業。藉助這些優勢詳加謀劃,我們未必無法在這場全世界參與的「創新之城爭奪戰」中得勝。

這個問題也引起越來越多的關注,昨天正好看到一份綜合開發研究院發布的報告,就提出了一個令人耳目一新的指標:「共享創新指數」。

這個共享創新指數所試圖量化衡量的,其實就是我們之前所提到「佛羅倫斯現象」「矽谷現象」。探究一座城市、一個城市群,究竟應該怎樣營造環境、聚集人才,才能夠產生像佛羅倫斯、矽谷那樣的「創新爆炸」。

報告認為,長三角和粵港澳大灣區,在共享創新的綜合指數上明顯領先。其中,長三角在科研基地產業鏈布局等方面表現突出,粵港澳大灣區則更依賴龍頭企業帶動形成創新生態。而其中我覺得,大灣區目前的「城市生態」,慭慭然其實有些當年佛羅倫斯和矽谷的感覺——一方面,由於港澳兩個特別行政區的存在,大灣區附近天然就是多元文化的匯聚之地。幾座城市的不同發展機制,存在彼此借鑑,互相啟發互通的空間。而疫情結束,人們的經濟生活回歸正常之後,珠江流域這條經濟動脈復甦,也會帶動當地創新的再度啟動。

另外,就如同佛羅倫斯曾經星羅棋布的行業工會一樣,大灣區附近目前也聚集了一批中國頂尖的成功企業。一批優秀企業已經在這裡產生了聚集效應。

下一步大灣區所面臨的考驗,是我們能不能克服自身存在的一些問題,把自身的「共享創新指數」提上去。等到突破某個臨界點時,就能迎來屬於我們自己的「創新爆炸」。

當然,這種創新爆炸,一定是有前提的。

就像鄭永年教授在最近的灣區科創峰會上所言。美國的發展經驗證明,營造這樣一個創新城市帶,需要至少三個系統:

第一,需要擁有一大批具有基礎科研能力的大學和研究機構;

第二,需要一大批能把這個基礎科學轉化成應用技術的企業或者機構;

第三,必須具有足夠強的金融系統來支撐這種轉化。

而這三個系統的建立,都是需要有合適的制度保障為其保駕護航。而這些條件,目前還不夠齊備。

所以鄭永年說中國需要「第三次開放」——第一次開放是鴉片戰爭,是被迫的開放。第二次開放是深圳特區的建立,是主動的開放。這兩次開放都發軔於大灣區,希望下一次開放也能發軔於這裡,為中國帶來新改革、新開放、新創新。

是的,500年前,佛羅倫斯的崛起,成就了歐洲在近代的領先地位,70多年前,矽谷的崛起,成就了美國的今天。

歷史一再告訴人們,每個時代「創新之城」的門票就那麼幾張,甚至有時只有一張。而能否搶到這張門票,決定了我們在下一個時代的潮流中站在哪個位置。

我想,這個問題,在未來,也許與我們每個人的生活都是息息相關。

未來的中國,能否抓準時機,打造一個屬於我們自己的創新之城或創新城市帶,這絕不是幾家企業、一座城市、一個地區自己的事情。而關乎整個國家命運未來的走向,和每個生活在這個國家的人,未來究竟會從事什麼樣的工作,享受什麼樣的生活。

遙想500多年前,當一場肆虐已久的瘟疫終於平息,當兩場遠方的戰火漸漸熄滅,當商隊的馬蹄聲、車輪聲,再次在亞平寧的石板路上隆隆作響。沒有人能想到,佛羅倫斯,這座小城的「創新爆炸」,會永久而徹底的改變全歐洲人的生活,讓他們從貧困的深淵中一路直上富裕之巔。

但這一切真的發生了,城市之於創新,創新之於你我的生活,就是這樣重要。

所以,當被疫情打斷的生活重回,當我們重新開始嘗試恢復社會的繁榮。我們不能不由衷的祈願:

願人類歷史上下一個群星璀璨的「創新之城」,那座給社會注入新活力的「希望之城」,這一次,能落在我們的身邊。

有一點可以肯定,每當苦難平息後,機會總是屬於先做好準備的那些人、那座城。

祝中國好運,祝我們每個人自己好運。

(有刪改)

阿波羅網責任編輯:李廣松

來源:山巔上的加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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