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港媒:香港倖存者地震經歷 劫後不再相信當局

—政府提供零幫助負幫助

作者:

劫後「怎再相信官方話語?香港倖存者在四川的五天」
    
    剛念完碩士的少女英美茵(Olivia)和鄭妍虹(Kathleen),在四川畢業旅行途中遇上地震,旅遊巴前後的交通都砸?了,幸有村民幫助,也靠日常行山被困的應對經驗,僥倖保命;逃出山區後,卻發現最難受的是,原以為會施以援手的政府、包括香港入境處,竟無法提供四川機場消息,甚至震後數天仍不知道成都香港政府辦事處地址。「提供的是零幫助、甚至是負幫助!」惶亂中求助被拒,實是信心的大打擊。
    
    「自救沒什麼不好,可是過程?太多失望了。」堅強女孩也不免恨恨。
    
    原是浸會大學社會學同窗的Olivia 與Kathleen,剛又一起從中大性別研究碩士課程畢業,正在四川參加當地旅行團,過一個原定逾半月的悠長假期。地震前,剛從九寨溝出來,5 月12 日當天早上逛過九寨溝外一個藏族民俗村,正在往茂縣的路上,搖晃的車上二人昏昏而睡,地震前幾分鐘Olivia 才醒過來,正給沿途風景拍照。
    
    突然,正猛衝著的遊覽車前方一片煙塵揚起,看出窗外公路旁的岷江對岸,大幅的群石崩落,車中喧叫聲起,司機煞車呼喚遊客下車,Olivia 才趕緊推醒身旁的Kathleen。
    
    這時,不遠處的沙灣村跑出一群村民,衝到石堆前,慢慢扶出一名哭得軟倒的人。據那人當時說,他的車上已沒生還者了。又過許久,才再有一躺在擔架上的傷者從石堆?抬出。
    
    她倆呆在一地失措,無法理解在行車時感覺不到震感的災難已然降臨,更不敢挑戰自己的勇氣,如團友般上前「視察」傷亡者的情況。
    
    幸而村民迅速在路旁開出數十把太陽傘,安頓這些前後被困的十來團遊客,還搬來椅子、大米,在公路上燒水煮起粥來分派。
    
    
    是村民迅速安頓了我們
    
    Olivia 和Kathleen 安慰著一個廣州來的女團友。她倆清醒地意識到不知會在山頭困到何時,而天色又漸黑,雨中高地上氣溫漸降,她倆明白保持體力和理性的重要。餘震一來,就立即扎穩馬步。她們穿上雨衣,教團友以膠袋纏身保暖,對於隨意舉起相機便無禮地拍照的人,雖心起反感,卻自我開解,商量「他過來我們便擺V 字手勢吧」。唯一證實的兩道消息是地震達7.8 級(後來再被確定為8 級)與溫家寶抵達汶川。她倆精神狀態保持在隨時要逃難的緊張中。
    
    如此,她們斷續地半眠,在山上過了一夜。事實上軍方很快便到來,夤夜開通了向北的通道,13 日早上,她們終可乘遊覽車離開,希望往九寨溝黃龍機場乘飛機離開四川。卻沒想到,在被困的山頭她們所遇到的溫馨幫助,甫離開沙灣村一帶即不復見。
    
    這時,信息仍斷絕。謠言滿天,什么九寨溝被封、九黃機場關門,俱無法證實。這天早上雖終於打通了給香港入境處的電話,想確切辨識真實情?,職員初接聽時亦大為緊張,但得知她們健康無礙時,卻只回答說不知道九黃機場在哪!因通訊狀態間斷,為了保留手機電量,她們主動留下通訊手機號碼,促請入境處跟她們聯絡。
    
    隨後她們與同團團友一起往北出發,下午到小鎮的川主寺。可團友早各有離心,盤算著自己歸家的方法,她們亦盼望儘快回港,便簽下了離團證書。小鎮中也是停電、停水、甚至衛星電話也接不通,看不到新聞,信息依然在一片混沌中。她們決定親自乘計程車到機場探個究竟。
    
    半小時的車程,終發現九黃機場沒有關掉,反而擠滿急著要走的人。她們被告知此機場只往三地:成都、重慶、西安。而往西安的機位早已賣光,連櫃檯也已關上。而傳言又說成都是震央,她們猶豫著買到哪裡的機票。是前面一隊隊購票的旅行團,為她們下的決定,迫使她們選擇飛往成都。
    
    冷漠的入境處職員與當地武警機場外下?雪,Kathleen 看到一位阿姨,跪?哭訴家鄉都江堰有家人死了,也有人失蹤,問機場職員可否安排後補機位儘快離開,卻沒人施予援手。同樣著急不已的Olivia看到武警,忍不住哭求幫忙,武警也無動於中,還問她們身上是否還有餘錢,有的話用完就好,去到成都可以開戶口讓親友匯錢過來。「一點沒有援助的意思,只想把我們打發走!」
    
    這時,入境處才再來電,說打聽到九黃機場所在。告知以機場武警表現,入境處更淡然說: 「內地是這樣子的,沒辦法。」甚至,她們主動問及是否需要每天報平安,電話另一頭更毫無反應,完全忽略過去。
    
    
    後來她們在機場看到曾蔭權在電視中表示派出救援隊伍搶險救災,又有入境處表示與幾多境內港人「取得聯繫」、「給予積極幫助」,現在回想起來,仍然氣憤不已。「從入境處的反應看來,我們當時得到的強烈信息是, 『你們自生自滅吧,我們幫不上忙!』」。
    
    排上一個多小時的隊後,她們終買得兩天後的機票,遠超預算的2000 多元,卻只得一張手寫的紙條。
    
    回到山下,團友仍在鎮中,搭?廣州女孩和她爸爸的伙,她們在旅館過了一晚。
    
    團友叔叔大手筆地在漲價的餐廳招呼她們吃無辣不歡的川菜,Kathleen 吃不了辣,可是要保持體力和精神,Olivia 互相哄?對方多吃,「我們科學地分析脂肪,保暖呀,多吃;纖維,要上廁所,別吃太多。甚至沉迷到,『這瓶水有鈣質』也發現!」在川主寺住了兩個晚上,餘震警報不斷。
    
    第一晚她們住的旅館房間在4 樓,打開窗緊鄰的外面便是寸草不生的石山,一躺下不久便有人喊餘震,便得拉?棉被蓋頭逃到街上。翌日,團友走了,整團繼續北上經蘭州回成都,只她倆留下在鎮?,搬到一所兩層高的木造民宿,晚上依然要逃到地下,席地而?。
    
    白天閒?時,寫日記、數自己有多少個「幸運」: 「第一,死不了;第二,遊覽車剛好沒砸爛,它要是開快三十秒被埋的就是我們了;第三;地震翌日即已通車;第四,來到川主寺可稍竭;第五,上到九黃機場。
    
    」幽默是支撐她們面對逆境的力量。與外通訊時斷時續,知道可以出發後她們立即請國內朋友幫忙代買成都往深圳的機票,拜託他們搜集資訊,於是經常緊張留意手機。可是短訊收發很不穩定,往往幾條短訊蓄在一起,才一整摞的轟的傳來,不但不能確保信息的時效,最緊張的是短訊傳來「成都機場很……」居然,文字流失!得立即請對方重傳。
    
    終於到15 日中午,她們往九黃機場,準備搭1 點55 分飛機出發成都。可進入候機室後,時針整整走了近一圈才得以上機。
    
    候機室里空氣愈來愈悶,人卻愈進愈多,航班走不了,又再放人進去,甚至有坐輪椅、頭纏繃帶的傷員。連後備電源也停電數次。可更難受的是,這意識清醒的女孩倆,在每隔幾米就有一部循環播放中央電視台的救災報導。
    
    難以接受的除了悲情畫面不停提醒「你沒死是多麼幸運」,更強迫性灌輸她們在前幾天遭遇著感受不到的「國家偉大的愛」意識: 「四十吋大電視,不斷以四字成語,什麼『加大力度』、什麼『全力以赴』,全是口號式的;這時刻還在強調『要實踐社會主義精神』!」
    
    
    為報導的政治宣傳憤怒
    
    災難當前,別以為媒體報導是以人道主義出發,她倆卻明顯看到官台的政治宣傳:「電視打出一個弔唁慰問的國家名單,全是什麼社會主義共和國的領事、什麼共產黨書記的名字……播放捐款片段,各地投進善款箱的都是大額鈔票,西藏喇嘛卻只是幾十元,這樣剪輯的畫面,是表達同情、憐憫嗎?
    
    難道不是很政治導向?」看著手上在地震當天在藏族民俗村買的祈福的手鐲,想起藏民對信仰的虔敬並了解他們宗教被冒犯時的嬲怒,Olivia 對官台表現厭惡得很。
    
    熬到晚上11 點多,她們才可上飛機,在山上起飛後一直下降山下,45 分鐘便抵山下成都。17 日晚上8 時坐上飛機,延遲到11 時起飛。到達深圳寶安機場已凌晨1、2 點。
    
    可過關香港時,早已向入境處通報過身份證號碼的她倆,又再一次感到冷漠的忽視--即使Olivia 怒視著,職員瞄一下證件便讓她們放行,完全沒有查照她們是否四川回來,是否安然無恙。
    
    「入境處以為,第一次通報過我們沒有受傷,便假設以後亦會平安,完全不理餘震頻仍中我們的死活。甚至我們家人、朋友,每個人都打過電話促請他們關注,我們依然遭遇如此。」Olivia 自言目前她身體無恙,卻無法再忍受鋪天蓋地關於地震的報導,因為不知情緒何時爆發;而Kathleen,想起逃命沿途倒塌房子外一張張無助的臉、代表生命喪失的車胎痕?,回來坐車經過斜坡依然恐慌。雖然她們已按?逃難時開列的清單,逐步完成在安全時要做的心願,如開派對、吃雲吞,但四川記憶仍然深刻,發願將來定會回去的。
    
    「不過,以後外游,帶著TVB、有線新聞的電話去,也不要帶入境處的。」小妮子,竟然還能夠打趣說。

責任編輯: 王篤若  來源:明報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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