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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今中共國驚人一幕 北京車展自如地變成色相比拼

—劇場中國的情景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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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京車展自如地變成了色相比拼,胸器、大腿、屁股、放電的雙眸,裹在身上的布料和齊B短裙,只是為了引人窺伺,獵獲媒體的關注度。熔財色尊貴於一爐,把最不雅的性和高品質的豪車捆綁銷售,他們做到了。一些靠蓄意出位積攢身價的女子做撩人狀,令不少參觀者心猿意馬——策劃人在賣車的同時,也為自己麾下的模特賺取了不薄的知名度。只要看一眼環繞在肉球前後的滾滾色目,我們就知道幕後操盤手的把戲又成了。

  毫無疑問,我們置身於一個宏大的劇場之中,老演員寶刀不老,新人花樣翻新,無論是政客商人,抑或模特導演,都被某種說不清的玩意兒激勵著,奮不顧身爭先恐後迸射其狡黠的才華,博大眾一樂。新聞來自生活,又高於生活,甚至穿越了生活,所有被廣電總局「二十二條軍規」訓練出來的頂級編劇,在現實中國面前都不免顯得滑稽可笑。

所有的新聞都已經充分戲劇化,倘若莎士比亞再生,都不用費力去撰寫台詞了,上自高官講話官府文件文宣作品,下至社會新聞市井碎語,語義之豐富深刻,修辭之妖嬈機智,足以令文采高手滿載而歸。更有趣的是,幾乎所有戲劇化的新聞,都敞開了再創作的大門,任由各方人士參與完成。

  官場淪落為高風險行業,跟誰走都很難保證絕對安全:幾日廟堂坐,一時階下囚。人生最怕被不可控的系統性風險所挾持。人際之間的變臉再敏捷,也比不上波譎雲詭的權力博弈,每個人都在被一隻巨手掀動,翻出其最不堪的一面。曾經唿風喚雨的強人,轉瞬風雨飄零成塵泥。在薄熙來那張廣為流傳的兩會照片上,人生的無常和悲哀體現得淋漓盡致。謀權者和弄權者,當以為殷鑑:當你的欲望掙脫命運妄為作惡之時,喪鐘已經在某處為你敲響。

  但事情皆有例外。媒體追蹤到一個大家都不太想要的結果:三年前因「你是準備替黨說話,還是準備替老百姓說話?」被停職的鄭州市規劃局副局長逯軍,兩年前已恢復工作。仔細想想,這位官人說的是大實話,公眾聽起來不悅,但入主管人事官員之耳:黨和百姓顯然不是一回事,管理者和被管理者豈容混淆?而且,誰都知道「黨」是什麼。這樣一位能切身領會國家本質的官員焉有不復出之理?一場被無權者誤以為是正劇的事件,卻以諷刺劇終結。

  青島廢草種樹風波,幾乎不費力地發酵成一出輕喜劇:官員從善如流,勒令下屬聽取民意,密植的,改;不適合種樹的地方,不種了。而且要以此為契機,改變工作作風云云。青島挑事的百姓,你們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嗎?但你們所謠傳的四十億是沒有的,僅有緊緊張張的十六億。一場封閉的權力尋租遊戲,如此善終,皆大歡喜乎?錢是註定要花掉的,怎麼置疑也無用。下一個項目照樣出籠,你們當然可以事後議論,也或許藉助看似萬能的微博發酵出另一個公共事件,但已經不重要了,我們照此辦理,將壞事順理成章地變成好事。官員認定了的事情,就一定不能動搖,而且一定會擺平輿論——即使洶湧澎湃如同沸騰的南海。青島市民在傳統的草坪之外,看見了一些樹。薄熙來在自己治下的紅都重慶不也是這樣嗎?將當地好看的黃桷樹拔掉,用難以成活的銀杏樹取代之,為貫徹元首意志,地方官員硬是給樹掛上了吊針瓶。「長官意志」不是一個抽象的概念,它一定會變成躺在外國銀行里龐大的阿拉伯數字,那才是原動力。不能變現的個人喜好,確實沒有意義,我們從一個個長官工程里無一例外地看到了皮袍下的那個貪。

  遺憾的是,冒生命危險提意見的人士,無意間充當了跑龍套的角色,主角依然是一把手。一把手的意志便是神的意志,他們的絕對意志便是律令,其運行得愈酣暢淋漓,則國土滄海變桑田愈甚。三十多年來,大陸的改變比過去數千年的總和還要大:已經沒有一條自然流淌的河流了,也沒有一座不被挖掘的山脈了,沒有不比改變水質的海洋了。野草,野樹,野地,成了老人們夢中依稀的記憶。悲哀的是,人們還在喪失故鄉的進程中,住屋,學校,老樹,池塘,鄰居,過去的都將成為最後的記憶。每個人都只是可憐的寄居者,借住在一個無產權的格子裡。有權勢的擁有把腳踩在大地上的權力,他們的院子裡有石榴、海棠和丁香,小鳥啁啾,奼紫嫣紅,他們有一年四季自然的生活。他們享用泰國米,台灣水果,美國青豆,歐洲或澳洲的紅酒,他們自由地穿行於毛澤東所劃分的三個世界之間,體會自在安逸的人生,唯一的遺憾是,尊貴的生命不能一直這麼存在下去。

  有從小康進入富貴階層的,在投機取巧、窮奢極欲之後,會假裝「良心發現」:本人生活得如此有品質,不免有一絲罪惡感,慷慨陳詞秀一把西部志願者,騙取往上爬的資本。真實生活著、掙扎著的老百姓,不幸做成了他們慈善的道具。當一個嘵嘵鼓舌的「名流」立志做慈善時,一定是有了更大的盤算。

  公務員的無恥,以陝西延安寶塔區衛生局十個人的港澳游為甚。他們隨意編造一個開會的謊言,就可以集體雲遊四方了,遊戲人生也不會如此逍遙。寶塔區十九歲曹姓男,在同省份的安康火車站被兩年輕店員設套詐騙,報案警察不理,在其自焚事發後方抓捕罪犯。這兩件事正好說明一個問題:誰在這個國家橫行,誰又寸步難行。至於寶雞峽引渭渠咸陽段突然浮出二十具屍體的事,傳達的信號恐怕只能是這樣:只有一件事情無人阻撓,那就是死亡。河水悠悠,被吞噬的生命輕如鴻毛。大大小小的政府官員在權力晉升的軌道上忙碌,無人關注卑微者的死活。在我幼年,經常聽到高幹渠淹死人的消息。即使到了冬天枯水期,我還是對那條來自渭河源頭的水充滿敬意。它從母校絳帳高中門前經過,渾濁的河水打著旋兒朝東流去。它暗流洶湧,我有時會把它比作我們的青春:貌似波瀾不驚,乖順綿軟,實則波濤洶湧,一不小心就會翻船。經常有想不開的婦女跳河,也有絕望的男子投水。一個吞噬了無數人生命的人造河,一直活在我的身體裡。每次回家,我都要走近看一眼。

  至今未了結的毒膠囊事件,更像是一出行動劇。按照各方諸侯的表態,我們只能得出一個結論:壞廠家一直生產害人的膠囊,地方政府一直在管,各級藥監、品檢都一直在各司其職,各藥廠也都按照國家規定使用著合格膠囊;一旦出事,高層批示,關注百姓生死,公安藥監局迅疾行動,做奸者束手就擒,工廠被封,一場聲勢浩大的運動沙塵暴一般撲面而來。衛生部官員一臉誠懇地勸告公眾:要相信企業的良知,大多數是好的;專家紛紛安撫人心:每天吃幾粒都沒事,長期吃才會有問題。——似乎一切都可掌控,只要長官們想。當憤怒的輿論指向地方政府,便有人為地方政府說話——他們要拉動就業,維持社會穩定;還有人可憐那些生產毒藥的工人——他們只是為了煳口。在這麼一個罪與罰的邏輯鏈條上,沒有惡人,大家都是不得已。舉國以他人生命為掙錢籌碼時,道德法律都輕飄飄地飛走了。

  此間最好玩的事情是,有人推薦「饅頭就藥粉」的服用妙法,有號稱衛生部專家的孫忠實發表了毒膠囊無害論:「一天吃六個膠囊,一天三次,一次吃兩個,也沒有吃掉多少鉻。所以,我覺得,面對這樣的事情,我們要冷靜,不要恐慌,不要把它說成很大的危害,這樣造成老百姓都不敢吃膠囊了。」該專家還表示,鉻乃人體必需之微量元素,本身就需要補,無非是量大了一點。他已經忘記了一個基本常識,人體所需的鉻是通過食物獲得的天然元素,絕非髒皮鞋裡含有的化學鉻。一個同樣的發問是:水分是人體必需品,補水分難道可以從喝廁所里的尿液開始嗎?此鉻非彼鉻,人體吸收的是三價鉻,毒膠囊里的是六價鉻,是導致人體癌變的東西。被官方請出來安撫百姓的專家,因其無知抑或故意混淆是非的邏輯,解除了作惡者的心理負擔,卻激起了整個社會的憤怒。

  屢出醜聞的藥監局,毫無愧疚之心,竟然自覺地把自己變成裁決者,揮舞處罰大棒,打向基層那些人人可欺的死狗。沒有一個官員出來道歉並請辭,也沒有監督政府的人大出來「搞一搞」。不寫唿吁的媒體和公知,還要接受意識形態部門的尺度掌控:只能到哪一步,只能到誰為止。

  糾結復糾結,真相的拼圖逐漸艱難地付出水面,但最後的功勞一定會被政府有關部門奪走。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還有更大的黃雀在更後面操縱一切。

  最終,名義上的正義會羞澀地實現一些,比如重判幾個生產廠家,推倒幾間廠房,搗毀幾麻袋膠囊,弄出幾個黨紀政紀處分——待風平浪靜再走馬上任,一個無人當真的制度,必然放人一馬,否則就是與自己過不去。讓人們吃毒膠囊的機制會有改變嗎?等下一個更加不堪的事件出來,大家再從頭溫習這一切,配合至高無上的導演完成拍攝任務。

  在劇情中國里,有人主動充當演員,有人淪為演員,而最不幸的是成為看客:我們被迫成為觀看者,無力改變既定的劇情,儘管可以免費領略一幕幕精彩紛呈的戲劇帶給我們的驚奇,但心底里註定盛滿無奈、辛酸和屈辱——在一個祖祖輩輩生我養我的土地上,天生被支配著充當看客,我們原本是參與改變中國劇情的一員啊!

  退後一步想想,做看客其實是一件幸福的事情。每天都有意想不到的戲劇上演,跌宕起伏,勾魂攝魄,令你不敢鬆懈。唯一遺憾的或許是,我們因為做看客而幾乎放棄了自己真正的生活。好在上帝公平,在演員和看客前面,都是墳,儘管上面長滿了野百合花。

責任編輯: zhongkang  來源:英國金融時報中文網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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