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習近平登基 中國如何才能天鵝絨革命成功

—程曉農:中國能否指望天鵝絨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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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曉農:中國能否指望天鵝絨革命?天鵝絨革命是一種共產黨國家轉型過程的理想狀態,不發生暴力沖 突,社會秩序井然,但是,它的前提是在全社會範圍推動思想觀念上的去共產黨化。過去二十多年轉型中國家的歷史證明,凡是做不到這點的轉型中社會,都別想有 平穩順利的轉型。

新年伊始,新君登基,重新燃起不少人對中國未來變革的期望。另一方面,中國的中產階層也表現出對社會動盪和政權動搖的恐懼。盼望變革,是因為不變革中國再無出路;害怕動盪,是擔心轉型失控。中國的中產階層好像憑直覺就已斷定,中國的平穩轉型似乎希望渺茫。為什麼中國就無法指望出現中歐國家二十年前發生的那種天鵝絨革命?其實,無論是中國的學者,還是異議人士,對中歐國家的轉型過程都不甚了解。天鵝絨革命是一種共產黨國家轉型過程的理想狀態,不發生暴力衝突,社會秩序井然,但是,它的前提是在全社會範圍推動思想觀念上的去共產黨化。過去二十多年轉型中國家的歷史證明,凡是做不到這點的轉型中社會,都別想有平穩順利的轉型。

 
       筆者多年來觀察中國和前蘇聯陣營的轉型,感覺有一個長期以來被忽視的大問題,值得剖析。那就是,為什麼有的共產黨國家轉型順利,而在有的國家轉型卻艱難蹉跎、遷延日久、了無終期?毫無疑問,中國和俄羅斯屬於後者,而中歐的捷克、匈牙利、波蘭、斯洛伐克則屬於前者。如果中國要象中歐國家那樣順利轉型,必須怎麼做?這裡我不準備談那些大家都知道的常識,如憲政、民主選舉、新聞自由,因為除中國以外的其他轉型中國家都實行了政治改革,但是,單純實行政治變革並不能保證轉型的順暢,俄國的倒退就是一個典型案例。中歐四國的轉型成功,其實靠的是中國人迄今未曾想過的一個重要過程,我把它稱為社會再造。所謂的社會再造,就是依靠社會大多數成員的自發行動,清除共產黨統治留下的各種價值觀念,用中國人曾經十分熟悉的文革時期流行語來說,就是「靈魂深處鬧革命」,這才是中歐國家天鵝絨革命的精髓。
 

        在所有的共產黨國家,轉型一旦開始,共產黨精英試圖竊國自肥,乃是通例。但是,共產黨精英染指經濟轉型過程的現象,在中歐四國受到了明顯的遏制。之所以會如此,是因為在社會文化層面,中歐國家的轉型為異議知識分子所主導。他們的基本主張,不是與原共產黨精英們分享權力或和解、寬容,而是儘可能剷除共產黨文化的殘餘。只有了解中歐國家的現代史,才能理解,為什麼這樣的主張能夠獲得社會支持,並且成功。

 
      所有的共產黨國家可以大致分為三類,即共產黨革命的源發地,共產黨革命的輸入國,還有共產黨政權的輸入國。人類歷史上只有俄國和古巴是共產黨革命的源發地。當然最近德國媒體公布的資料顯示,列寧發動十月革命,也是德國政府資助的,目的是動搖沙皇政府,讓德國贏得第一次世界大戰。而中國、越南、柬埔寨屬於共產黨革命的輸入國,這些國家的共產黨在外國政府的政治、經濟、軍事資助下發動武裝革命,最後建立了共產黨政權。至於其他的共產黨國家,基本上都是由外國政府通過國際干預,把在外國培訓好的共產黨統治群體扶持起來成為執政者。東歐和中歐的蘇聯陣營國家以及北朝鮮都是如此。
 
有一位德國共產黨員的兒子列昂哈德•沃爾夫岡(Leonhard Wolfgang),二戰前到蘇聯尋求避難,在蘇聯為德國共產黨移民子女所辦的學校中接收教育。1939年蘇聯與納粹德國簽訂「蘇德互不侵犯條約」後,在蘇聯的德國共產黨移民失去了被利用的價值,許多人被送往哈薩克斯坦,有些人甚至被處死或送往集中營。年青的列奧哈德•沃爾夫岡則比較幸運,被送往一所蘇聯的黨校培訓。1945年4月30日,23歲的他作為蘇聯派往東德蘇占區的接收幹部,跟隨他的上司、後來的東德共產黨總書記烏布利希,由蘇軍運回東柏林。1948年,由於不滿蘇聯傀儡烏布利希事事秉承莫斯科旨意、阻撓東德建立真正的民主制度,列奧哈德•沃爾夫岡離開了東德,到南斯拉夫尋求政治庇護。他的書《革命的兒子》(Child of the Revolution)之英文版1980年由Henry Regnery公司出版,書中第七章「跟隨烏布利希回柏林」(With Ulbricht to Berlin),詳細介紹了當時他們是如何建立各級政府的。


在中歐國家許多民眾的眼裡,共產黨政權是外國扶植的傀儡政權。所以,從五十年代到六十年代,每個中歐國家都發生過反對共產黨政權的起義,匈牙利和波蘭是1956年,捷克是1968年。雖然這些起義都被鎮壓下去了,但反抗意識始終存在。這些國家的異議知識分子認為,民族獨立和民主自由是直接掛鈎的。有這樣的歷史背景,八十年代末蘇聯陣營解體之時,維護民族尊嚴、國家獨立和去共產黨化就自然而然地聯繫在一起了。

有三位美國社會學家(Eyal, Szelenyi and Townsley)對中歐國家的社會再造作了專門研究。當時,這些國家異議知識分子得到了廣泛的社會支持,不僅他們的觀點在社會上居於主導性地位,並且這些異議知識分子通過媒體推動了三項自發的社會行動。其一是「犧牲」,即動員每個社會成員不要謀求如何在轉型中得到好處,而是為了建立一個自由社會而在某些既得利益上作出犧牲。其二是「淨化」,也就是要通過新的公民社會教育,淨化過去被共產黨統治所污染的思想意識和價值觀。其三是「懺悔」,這是指人們要牢記共產黨時代所有違背人性和人權的罪錯;同時強調,那時每個人或者參與其中,或者未能抵制這個制度,現在,一個人只有懺悔之後才能獲得寬恕。雖然這樣的社會行動不是強制性的,但形成了一種社會風氣。之所以能如此,還與這些國家的宗教傳統有關。

這種社會再造行動對政治和經濟轉型的潛在影響是巨大的。正是在這樣的政治社會氣氛里,中歐國家的前共產黨精英無法象俄國的共產黨精英那樣為所欲為,他們面臨巨大的社會壓力,既不能操縱議會,也無法通過私有化發財。這就是中歐國家的轉型能成為天鵝絨革命的主要原因。而俄國的轉型之所以弊端叢生,恰恰就是因為蘇聯解體後俄國社會並未經歷社會再造,所以原共產黨精英搖身一變,以民主派政治家或企業家的身份繼續操縱政治經濟,於是俄國從初期的民主化又退會了變相的專制。

中國的命運其實遠不如今日之俄羅斯。即便有朝一日政治變革可能付諸實施,中國有可能出現中歐國家的社會再造嗎?這不可能是黨內精英的主動選擇,而只有靠民間逐漸產生共識了。

(有興趣的讀者可以找Gil Eyal, Ivan Szelenyi, and Eleanor Townsley, Making Capitalism without Capitalists: The New Ruling Elites in Eastern Europe. London and New York, Verso,1998.)

責任編輯: zhongkang  來源:縱覽中國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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