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 > 史海鉤沉 > 正文

傑出的外交家 漢武帝封解憂公主及侍女馮嫽馮夫人

作者:

漢太初年間(應該是前101年),漢武帝封劉解憂為公主,下嫁烏孫國王岑陬。年輕的公主告別了長安,告別了親友,像她所崇拜的那些威鎮四海的大將軍們出征那樣,踏上了她自己的征程——和親之路。山高水遠路慢慢,等待她的「戰場」將是茫茫草原戈壁,凜凜冰雪寒風,還有西域諸國那錯綜複雜,勾心鬥角的歷史舞台。解憂公主也許自己都沒有想到,她在這個「戰場」上的縱橫馳騁會是怎樣的可歌可泣,以至數千年後,仍然令人慨嘆不已。
      解憂公主到達烏孫,依舊被封為右夫人,與左夫人匈奴公主同事岑陬。解憂心裡清楚,誰更得寵影響著烏孫與漢和匈奴哪邊的關係更親近,兩個女人爭的不僅僅是一個男人,更是一個國王,一個王國。然而在開始的較量中,漢家的公主還是落了下風。也許畢竟是風俗人情差的太遠,解憂難以很快進入狀態,幾年下來一無所獲,而匈奴公主卻生了一個兒子,取名泥靡,成為王位繼承人。眼見烏孫日益親匈奴而遠漢。正當此時,轉機出現了,國王岑陬病危了。岑陬自知將死,見兒子泥靡年紀實在太小,就立下遺囑,讓自己的堂弟翁歸靡繼承王位,等到泥靡長大後,再將王位歸還給他。岑陬不久去世,翁歸靡繼承了王位,這位國王身寬體胖,號為肥王。肥王從舊俗,依舊娶了匈奴公主和解憂公主為左右夫人。
      或許是漸漸進入了狀態,或許是與肥王情投意合,解憂公主再嫁後終於站穩了腳跟,與肥王共生了三個王子:元貴靡,萬年,大樂以及兩位公主:弟史和素光,成了名副其實的烏孫國母。此後的數十年間,翁歸靡對待解憂公主關懷備至,言聽計從,烏孫與漢之間書信,人員往來不斷,相親相近,同進同退,與匈奴則日益疏遠。在這期間,漢朝的西北邊疆安然無事,與西域各國的交往日益頻繁密切,絲綢之路繁榮一時,漢朝的威儀和影響進一步遠播天山南北,西域諸國都爭相與漢交好。解憂的長子元貴靡被立為烏孫王儲;西域小國莎車在國王去世無人即位的情況下,決定迎接解憂的次子萬年為國王,看重的就是萬年一半的漢家血統;龜茲國王降賓幾經努力求得解憂長女弟史為妻,深以作了漢家的外孫女婿為榮。和親政策終於在解憂的努力下達到了預期的效果。

值得一提的是隨同解憂公主一起遠赴烏孫的侍女中有一位非常出色的女性,就是被稱為中國歷史上第一位女外交家的馮嫽。馮嫽雖然出身低微,但是知書達禮,聰慧而富有見識,尤其能言善辯,沉著穩健,深得解憂喜愛,以姐妹相待。馮嫽到烏孫後,嫁給顯赫的右將軍為妻,又因為才華出眾,被烏孫上層乃至西域各國貴族尊稱為「馮夫人」。她不僅陪伴著解憂度過了在異國他鄉的漫長歲月,與解憂在宮廷內外互為犄角之勢,互相支持,還在出現危機的情況下挺身而出,以使節的身份斡旋於西域諸國之間,化干戈為玉帛,立下了汗馬功勞。
        解憂在烏孫的風光和烏孫的親漢激怒了匈奴王庭,在不斷的施壓均無效果,幾次出面干涉都不歡而散的情況下,匈奴單于終於發兵威脅,要求烏孫交出解憂公主,斷絕與漢朝的一切往來。然而翁歸靡和解憂可不是好惹的,沒有絲毫妥協於強敵的意思。公元前72年,解憂公主上書漢宣帝,請求娘家出兵共同征討匈奴,當時獨攬朝政的大將軍霍光當機立斷,出兵十五萬,兵分五路與烏孫共擊匈奴,並派校尉常惠前往烏孫幫助作戰。大概是數十年前漢朝的大將軍衛青,霍去病等給與匈奴的打擊太刻骨銘心了,匈奴人根本就沒敢和漢軍正面交鋒,一路向北潰敗,烏孫軍隊正好以逸待勞,在半路上截殺。公元前71年,常惠與烏孫兵大敗匈奴,同年冬天,匈奴單于親率數萬騎兵攻打烏孫,途中遇到罕見大雪,死傷慘重,活下來人連十分之一都不到,丁零,烏桓,烏孫三國趁機從三面圍攻匈奴,使得匈奴全國人口損失十分之三,國力極大削弱,各屬國土崩瓦解,從此一蹶不振。至此,漢武帝派張騫出使,細君、解憂兩位公主下嫁所貫徹的聯合烏孫「斷匈奴右臂」的戰略計劃,通過近半個世紀的不懈經營,終於圓滿實現了。
       匈奴的大敗使得解憂公主在烏孫國的威望空前的高漲。翁歸靡更是上書漢朝,請求為自己的長子元貴靡再迎娶一位漢家的公主。漢宣帝隨即封解憂公主的侄女劉相夫為公主,讓她在長安上林苑居住,學習烏孫語言習俗,為成為未來新的烏孫國母做準備。然而好景不長,就在漢朝送公主下嫁的浩浩蕩蕩的隊伍行至敦煌還未出塞的時候,烏孫國傳來噩耗,肥王翁歸靡病逝。隨即到來的王權之爭中,解憂公主又要為自己的祖國而戰了。翁歸靡在世時,立解憂生的長子元貴靡為王儲,又即將娶漢家的公主為妻,如果娶到了,一切也就順理成章了,可就差那麼一點點。而按照上代國王岑陬的遺願,王國是屬於匈奴公主所生的王子泥靡的,翁歸靡只是代管,將來還是要交還給泥靡的,現在翁歸靡已死,這位默默無聞了幾十年的王子終於不甘寂寞了。
       或許是因為泥靡更名正言順一些,或許是因為元貴靡還顯年輕,不夠有力,總之在這場較量中,漢朝的外孫不敵匈奴的外孫,烏孫貴族最終推舉泥靡作了新國王,號稱狂王。西漢朝廷見元貴靡沒能成為國王,立刻召回了一直在敦煌觀望的公主劉相夫,單方面取消了婚約,這樣一來,在烏孫的解憂公主陷入了更加孤立無助的境地,漢和匈奴在烏孫的勢力此消彼長,發生了重大的改變。政治似乎就是這麼殘酷,一場變革之後,漢在烏孫的影響,漢和烏孫多年的親善交往,解憂在烏孫多年努力經營的成果,似乎一夜之間就付諸東流了。
       為了遵從烏孫習俗,更為了維護漢在烏孫的勢力,解憂公主毅然做出決定,再嫁狂王泥靡。泥靡不愧是稱為狂王,大概是因為從小被壓抑,飽嘗孤獨冷漠的滋味,性格非常殘暴兇狠,統治烏孫倒行逆施,搞的全國上下怨聲載道。不用問,狂王和解憂公主夫妻不合,雖然公主為狂王又生了一個兒子鴟靡,情況也沒有絲毫的改善,時常劍拔弩張。生死存亡,怎麼辦?向來聰慧剛強的解憂公主決不會坐以待斃,尤其在經歷了數十年和親歲月的磨練後,智慧和膽識都比狂王高出一籌,更不會坐視一生心血化為烏有。

經過縝密分析,解憂認為狂王的倒行逆施,眾叛親離已經達到相當的程度,採取行動除掉他的時機已經成熟。又利用匈奴公主與翁歸靡所生的兒子烏就屠對狂王的不滿,聯合出使烏孫的漢朝使者,為狂王擺下了「鴻門宴」。席間派人拔劍刺殺狂王,可惜劍刺偏了,狂王負傷騎馬逃走。至此雙方終於兵戎相見,風雲突變。烏就屠倉皇出逃,狂王迅速帶兵將解憂公主和漢朝使臣包圍在烏孫都城赤谷城,漢朝西域都護府發兵解圍,將參與刺殺的使臣押回長安斬首,再派使臣張翁前往審理此案,安撫狂王,以求和解。這本來是走個形式,意在暫且平息事端,趁機削弱狂王。可是愚蠢的張翁竟然沒能理解朝廷與解憂的默契,來到烏孫後居然大模大樣的開審,甚至揪住解憂公主的頭髮破口大罵。解憂自然不服,再次秘密上書漢宣帝。果然,過不多久,朝廷下令押回張翁斬首,而與張翁同去的副使也因白白錯過了殺死狂王的大好機會,回到長安後被施以宮刑。
       趁著這個不可開交的時候,匈奴公主所生的烏就屠逃到北山,揚言母家匈奴將派兵平亂,於是烏孫國中親匈奴派的勢力全部歸附,欲奪取全國,與屯結於邊境的漢朝西域都護府大軍緊張對峙,戰爭一觸即發,漢與烏孫多年來的「兄弟之邦」之盟眼看要毀於一旦。就在這千鈞一髮的緊要關頭,為了民族大義,女外交家馮嫽挺身而出,冒著生命危險親自前往勸說烏就屠。馮嫽利用自己卓越的見識,出色的口才,以及多年來對西域諸國形勢的了解,對烏就屠曉之以理,剖析利害,並以漢朝強大的軍事力量為後盾對烏就屠施加壓力,終於勸說成功。最後烏就屠表示,只要漢朝給他一個名分,願意安於「小號」。
       漢宣帝得知此事後,徵召馮嫽萬里入朝,詳細陳述事情始末。馮嫽在皇帝面前侃侃而談,上至西域諸國山川地理,風俗人情,下至烏孫各派淵源,利害關係,無一不精,條理清晰,口若懸河,語語中的。漢宣帝大為讚賞,於是破天荒的委任馮嫽為正式的漢朝使節,乘坐錦車,持漢朝節仗,代表皇帝出使烏孫及西域諸國。以女子持節仗出訪,不僅在當時是絕無僅有的,在數千年重男輕女的封建社會中也難得一見。而且在十年後,烏孫國內再起動盪,已經回歸長安養老的馮嫽,為了鞏固民族關係,不顧年逾古稀的高齡,毅然上書皇帝,再次持節不遠萬里出使西域諸國,勘為千古楷模。這是後話了。
       馮嫽出使不辱使命,揭穿匈奴挑撥離間的詭計,並多方調節斡旋,終於使烏孫全國上下願意接受漢朝的安排。漢甘露元年(公元前53年),烏孫國一分為二,立解憂公主長子元貴靡為烏孫大昆彌(昆彌即國王),統六萬戶,立烏就屠為小昆彌,統四萬戶。至此風波終於平息,烏孫上下相安無事,漢與烏孫的邊境再次迎來平靜安寧。兩年之後,解憂公主的長子元貴靡和幼子鴟靡相繼病故。公主的孫子星靡即位為大昆彌,頗為軟弱,烏孫國內的勢力大多歸附了烏就屠,解憂覺得自己在烏孫的意義已經不大了。
       回想當年武帝時,那個年輕的公主意氣風發,懷著滿腔豪情,不遠萬里來到這天山腳下的異邦,誰想這一待就是整整五十年啊!為了漢家的江山,為了民族的和好,奉獻了自己全部的青春年華的滿腔的心血智慧,先後嫁給父子兩代三位國王,身歷四朝變遷,歷盡滄桑,受盡委屈,經過了無數驚濤駭浪,血雨腥風,化干戈,定基業,一身擔起兩國數十年的和睦安寧,自認為祖國做出了艱苦卓絕的犧牲,無愧於漢家。如今歲月無情,漫天的風沙吹皺了如花笑靨,無情的冰雪染白了滿頭青絲。每當午夜夢回時,枕畔腮邊拭不乾的兩行思鄉的淚,也只有自己才知道。是啊,離家千萬里,和親數十年,縱然曾經風光無限,縱然曾經柔情似水,也從來沒有一日不曾思念故土,也許,是該回家了。
       公主上書漢宣帝,表示「年老土思,願得歸骸骨,葬漢地。」情詞哀切,天子為之動容,派人接回了解憂。漢甘露三年(公元前51年),年逾七十的解憂公主攜三個孫子終於回到了闊別了整半個世紀的長安城。紅顏離家,皓首歸來,長安繁華依舊,女兒青春不再,不獨公主自己,連漢宣帝都感慨萬千,以極高的規格接待和安置了這位大漢的功臣。解憂在長安安享了兩年的晚年時光後去世,烏孫帶回來的孫子們為她守靈。這之後過了十六年,才有了著名的昭君和親匈奴。
      歷史是一條河,青春也是一條河,當青春融進了歷史,等待它的不是被淹滅,而是千古流傳。細君也好,解憂也好,馮嫽也好,雖不曾征戰沙場,殺敵立功;也不曾著書立傳,明典治國,但她們的奉獻和努力,甚至她們的柔情和眼淚,依然功在當代,澤被後世,即使數千載歲月變遷,滄海桑田,終難磨滅。莽莽乾坤留倩影,悠悠青史占風流。願今天這點承載著敬慕和感念的淺陋文字,能些許告慰那些寂寞的香魂。

責任編輯: zhongkang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本文網址:https://tw.aboluowang.com/2013/0514/305962.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