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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巴的早春 哈瓦那「白衣女士」群體反抗卡斯楚革命

—孫乃修:獨裁者之死與古巴的早春(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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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年前,2009年我飛到哈瓦那,像是奇蹟,在同一天,陽光燦爛,僅一個小時,如此短暫:我遇到「白衣女士」英雄女性群體,她們默默走出低矮破舊的房屋,提著白裙,手捧鮮花,聲援獄中親人,抗議暴政迫害,一位女士的目光,堅毅、冷峻,射出強烈的藐視;我看到哈瓦那大學一群青年男女學生舉行了一場閃電般的無聲集會,胸前忽然展開一條幾十米長的標語——「我們反對那場革命」。

聖佛朗西斯廣場是哈瓦那最古老的廣場,這裡在1600年就建好了噴泉,由於這個廣場有很多鴿子 ...

 

2016年11月26日,菲德爾·卡斯楚的死訊傳來,在邁阿密的小哈瓦那地區,古巴裔美國人慶祝。

11月26日,清晨,英文廣播頭條新聞:卡斯楚死了。

他早就「死」了,只是陰魂未散。

這是一個振奮人心的喜訊。我走到房外,做一次深呼吸:為古巴人民。

百年來,古巴人民多災多難,偏偏又出了這麼個惡霸,統治古巴半個世紀。古巴大地與上空,愁雲密鎖,慘霧不開;人民貧困至極,住在漏屋草棚,還要餓著肚子,搖著手臂,上街呼喊「反對美帝」「革命萬歲」。

這具活屍,在人民心中早已死去,現在終於化為一股黑煙,輕輕散去。焚屍滅跡,顯露心靈的恐懼。歷史的審判,人民的判決,即將拉開大幕。

北面,隔海相望,一百二十公里外的邁阿密,古巴流亡者們涌到街頭,歡天喜地,跳舞唱歌,向著青天,向著故土,向著大海,向著歷史,向著未來。

我從西班牙歸來。那片土地,充滿宗教的虔誠、道義的神聖、藝術的氣息;那裡的人民,男女老少,善良、友好、可愛;怎能把野蠻、殘暴、無恥、下流與這個民族的人聯在一起呢?我無法入眠。

權力腐蝕人,權力扭曲人,權力使人異化,權力使人變成野獸,撲倒善良、咬死文明、吞噬良知、殘害正義。

法國政治思想家孟德斯鳩(Montesquieu)深知沒有限制、沒有制衡的權力之巨大危害,深知極權對於一個民族、一個國家、整個人類的深重危害,寫出輝煌巨著《法的精神》(De l'esprit des lois,The Spirit of Laws)。兩百六十八年以來,這部偉大政治學著作成為西方現代政治教科書和立國建政之本。他不相信極權之輩會自覺自動走向民主和自由,他不相信極權行為會把一個民族和國家引向幸福和繁榮。他堅信制度的力量、自由的權利,他深知對權力必須限制、對政治動物必須高度警惕,他深知政客做戲、虛偽狡詐,政治謊言代代不絕。

限制權力、制衡權力,這是政治的根本,這是政治學律令。換言之,這是靈魂所在,這是一種必須。沒有這種權力限制、權力制衡和政治制度,絕對權力就是吞噬整個民族國家的野獸,任何強權在握的人必定走向權力腐敗和政治瘋狂,必定把民族國家引向無盡的恥辱、深重的苦難、悲劇的深淵乃至最終毀滅。

卡斯楚有西班牙血統。五十年來,他的所謂革命、所謂改革,走向高度極權、高度權力腐敗,走向野蠻暴政和殘忍迫害,他對自由的取締,他對異見者的殘害,他對人民的鎮壓,他對美國文明的敵視,他的全部惡政暴行,玷辱了西班牙人,玷辱了人類文明。他是古巴人民的頭號罪人,遠遠超過巴蒂斯塔。

在國際關係上,他輸出「革命」,武裝入侵他國,他玩火挑事,從不消停,險些把古巴島國沉淪大海、墮入地獄,險些引起一場全球性核子戰爭。

1962年,他勾結蘇聯,將核武器秘密引入古巴,數十個發射架瞄著美國。甘迺迪總統斷然決定動手收拾這個玩火的小惡霸,包括他背後仰仗的國際大惡霸。美國五十餘艘軍艦構成的龐大艦隊,在海上呈環形狀隔離古巴,數百架轟炸機準備起飛,美國在全球各地的核武器將目標對準蘇聯要地重鎮。美國設定的既短又長的十天限期里,全世界屏住呼吸,等待來自莫斯科的最後回答。最後一天,不到二十四小時,赫魯雪夫做出理性回答:立即全部撤回在古巴設立的飛彈發射架。

白宮與莫斯科皆長呼一口氣。全世界如釋重負。古巴人民逃離一場滅頂大難。那個惹禍招災的惡小子,站在古巴海灘上,跳著怒罵赫魯雪夫孬種。豈不知那個孬種的退讓使古巴人民免於滅絕,使蘇聯人民免於更大恥辱,使這個惡霸未葬身於一場大轟炸和數十枚核武大爆炸的滔天火海里。

他以殘暴鎮壓、武裝警察和秘密特務諸手段,保住手中的鐵血政權;他倒行逆施,將這個背離人類文明的罪惡政權維持了六十餘年。而美國在這六十年間,輪換了十一位總統,思想、文明、科技大步前進,政治、經濟、社會闊步發展。

流水不腐,死水必臭。一個暴虐者,六十年把持政權、為非作歹,這個民族焉能進步?這個國家豈能發展?整個民族的心靈和智慧早已被他敲骨吸髓、榨取乾淨,清醒的聲音和民族的勇氣早已被他扼殺在監牢深處。這樣的國家,怎能發展?

自己的暴虐者只能靠自然規律來消滅,這是一個悲哀的民族。任這類惡霸胡作非為、踐踏民族、貽誤國家,直到死亡才算終結,這是一個悲哀的國家。一個民族,不能把握自己的命運,卻毫無保留地將它交給一個人去玩弄,交給一個黨去玩弄,交給一個集團去玩弄,這樣的民族是可悲的。這樣的民族決不會有尊嚴,這樣的國家決不會有好命運。

當他們把最高權力毫無制約地交給一個人,或被脅迫而交給一個人,從那一刻開始,他們放棄了自己的尊嚴和權利,集體跪下,成為絕對權力者刀斧下的奴隸,從此接受奴役。

卡斯楚的革命,是乞靈於「革命」這個詞語、耍弄「革命」魔咒的一場政治騙術,是招搖過市、欺騙人民的一場市井騙術,是民族的大悲劇、文明的大倒退。當古巴人民從這場騙術和卡斯楚滔滔不絕演說的口水中緩過神來,已經為時過遲——鐵屋子、絞刑架、死刑場林立在眼前。他們以及子孫,都被這場「革命」騙術整個吃掉了。

七年前,2009年12月,我飛到哈瓦那,尋求少年時代至今最愛的一支歌曲和管弦樂曲《鴿子》(La Paloma)。像是奇蹟,在同一天,陽光燦爛,僅一個小時,如此短暫:我遇到「白衣女士」英雄女性群體,她們默默走出低矮破舊的房屋,提著白裙,手捧鮮花,聲援獄中親人,抗議暴政迫害,一位女士的目光,堅毅、冷峻,射出強烈的藐視;我看到哈瓦那大學一群青年男女學生舉行了一場閃電般的無聲集會,胸前忽然展開一條幾十米長的標語——「我們反對那場革命」。

那是「革命」騙術欺世盜名五十周年紀念日。新一代青年對罪惡的歷史和醜陋的現實做出響亮回答。

如今,「白衣女士」仍在。那批大學生早已流散到哈瓦那各行各業中。生活依然赤貧,嘴巴依然被封,社會依然毫無自由,島國依然一團死水。

昨天,一個政治惡霸死去。

我相信,古巴人民的心靈依然活著,他們對自由的渴望將開啟島國的春天。

七年前哈瓦那之行,是我的傷心之旅。

我忍受不了,在優美的海灘上我的貴族般的寧靜住所和豪華生活,而外面的世界、城裡的社會殘破、貧困,人們的心靈悲哀、絕望。在我的海濱別墅式住所的對面,住著一個神秘人物。每天偶有小車駛進駛出,那裡藏著一具活屍首。

我不能再去。我不願再看到那裡的人一雙雙絕望的眼睛,痛苦的表情,無奈的一雙空手。我不願再看到空蕩蕩的商店,空蕩蕩的市場,懶洋洋的街頭,百無聊賴的人們。我不願再看到那些繫著紅領巾、活潑可愛的男孩女孩天真的心靈一代代接受洗腦、欺騙和愚弄,喪失真情實感、不敢哭笑、不敢真言,成為殘酷的專制機器上的一顆顆螞蟻般的螺絲釘。

我知道,在它的黑暗牢獄裡,那些良心犯、正直人被潮濕、疾病、拷打、酷刑折磨致死。我知道,這個島國的最優秀子女,每天被暴虐吞噬,最美麗的心靈每天被撕碎,最真摯的感情每天被踐踏,最偉大的性格和人格每天被誣衊和凌辱。

個體生命,十分短暫,轉眼化為歷史塵埃、一縷輕煙。民族生命,必將復甦,走向蓬勃,如原野青草,春風吹又生。人類價值,道義理念,自由精神,永恆存在,日夜呼喚著每一代人奮發進取、大呼猛進。這種人類理想、集體意志,必定衝破一切人為障礙、掃蕩人間妖霧,創造美好的民族未來。

春風暖流,必將在死氣沉沉的古巴島甦醒心靈的希望,喚起新時代的激情。

2016年11月27日晨於多倫多

責任編輯: 江一  來源:中國人權雙周刊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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