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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慰劑效應:十件你不知道的事

醫學領域最酷、最奇怪的事是什麼?有人認為是安慰劑效應(placebo effect)。雖然我們無法預測未來,也不能用意念移動物體,但安慰劑效應幾乎就和這倆一樣神奇了。

「安慰劑效應」指的是,對於某種無效的療法或干預手段,僅僅是「相信它有效」,就能改善健康,並能改變認知——這似乎無可辯駁地證明了精神具有近乎魔法的力量,可以超越物質。

也許神奇的不是藥。|Science-Based Medicine

當然這不是真正的魔法。我們的信念是什麼?是腦中的物理過程的主觀反應。而正是腦中的神經化學事件和電流事件、以及它們的下游效應,產生了安慰劑效應。在有的例子中,安慰劑效應也可以看作一種條件反射:雖然沒有了最初的刺激,但習得的心理反應仍會出現

對科學家來說,安慰劑效應不止是種令人驚奇的現象,更會造成研究方法上的麻煩。研究者必須想盡辦法排除被試的期待造成的影響,這樣才能確定,觀察到的效應里哪些真的是干預造成的結果。

為了向神秘而令人抓狂的安慰劑效應致敬,也為了促進對研究這個人類心理最迷人的表現,我們下面總結了10個與安慰劑有關的驚人發現——

一,就算你知道它是安慰劑,它也一樣有效

一般認為,要誘發安慰劑效應,欺騙是必不可少的,醫生要誘導病人以為某種無效的療法是一種強大的藥物、或者有相似的療效。因為這個欺騙因素,導致長期以來,主流醫學一直將蓄意誘發安慰劑效應看作不道德的行為。

然而近十年前,研究者卻指出腸易激症候群患者在服用了明知無效的「公開安慰劑」(open placebo)之後,症狀依然比沒有接受任何治療的患者有所改善[1]。這想必是因為他們雖然知道療法對身體無效,卻仍對它的效果留有信念和期待(又或許這是對安慰劑的一種條件反射,並不需要患者的積極信念)。

在那之後,又有研究顯示公開安慰劑對包括背痛[2]和花粉熱[3]在內的許多疾病都有效果。有專家表示,公開安慰劑「至少部分繞開了安慰劑臨床使用的倫理障礙」。但也有專家表示這個領域還缺乏健全的研究。

就算知道吃的只是煙霧彈,也會產生療效喔。|spectrumnews.org

也需要指出,有些研究沒有產生正面結果,比如公開安慰劑沒有加快傷口的癒合。

二,品牌、顏色和醫療相關物品,都能增強安慰劑效應

除了公開安慰劑,還有證據指出安慰劑的功效和它們的欺騙形式有關。我們想像的效果越強,收益就越大。

這意味著四片安慰劑比兩片更好,安慰注射劑(裡面除了鹽水一無所有)比安慰劑藥片更強。甚至有研究發現,在治療骨關節炎時,一針安慰注射劑比服用真藥還管用。

另外,根據治療疾病的不同,帶有某些顏色和說明文字的藥片尤其見效,比如藍色安慰劑藥片比粉色的更有鎮靜效果,有品牌的安慰劑比沒貼牌的功效更佳。

某種安慰劑的可信度對其後續功效的影響,或許能解釋我見過的最驚人的一次安慰劑展示。那是一次「安慰劑腦手術」——在接受腦手術時,還有什麼比專家運用的精密設備和程序更能激發病人對治療效果的希望呢?這項研究特別指出,帕金森症患者在接受一種安慰劑腦部手術之後(假裝給他們注射了幹細胞),症狀的改善比真的接受了幹細胞治療卻並不知道這一點的患者更為明顯[8]。研究者表示:「這項研究有很強的安慰劑效應,它表明了手術試驗里設定安慰劑對照是很有價值的。」

三,有些人比其他人更容易產生安慰劑效應

具有某些人格特質的人更容易產生安慰劑效應。這一點很好理解,因為安慰劑效應取決於我們的信念和期待,而有些人可能比其他人更容易、更熱烈地認同這些信念和期待。

這方面的發現包括:樂觀主義者更容易對止痛安慰劑產生反應。那些在性格堅韌、待人友善上得分較高的人也對止痛安慰劑反應更好,這或許和醫生在誘導安慰劑效應時與患者的互動有關。

奇怪的是,和安慰劑反應有關的特質會隨著被治療的疾病而不同——比如在應激治療方面,有一項研究發現反倒是性格悲觀、不善移情的被試對安慰劑有較好的反應。

目前的證據還顯示,人格特質看來對安慰劑效反應有重要影響,而年齡和性別則影響不大。

四,有些醫生比別的醫生更擅長誘發安慰劑效應

安慰劑效應取決於患者是否相信自己接受的治療有效。而有些醫生比別的醫生更善於強化對治療的希望和期待。

這一點也得到了研究的證實:一項用安慰劑注射治療過敏反應的研究指出,如果負責注射的是一位態度溫和可信的醫生,病人的症狀就會有更多改善[。

病人感覺自己和醫生「是同一類人」或許也有幫助:另一項研究發現,當病人認為主治醫生和自己擁有相同的價值觀和個人信念時,他在臨床操作後的主觀疼痛就會降低。

有的醫生本人就是安慰劑。| vox

五,安慰劑還能提高創造力和認知表現

我們通常認為安慰劑效應的作用是醫學干預,特別是減輕疼痛。然而有越來越多證據表明,安慰劑還有其他作用,包括提高我們身體和精神的表現。

就運動能力來說,有多項研究在速度、力量和耐力方面均發現了安慰劑效應。在一項類似安慰劑的研究中,研究者要求騎車人訓練到筋疲力盡為止,結果發現如果將他們的時鐘偷偷修改使之走得更慢,這些騎車人堅持的時間也會顯著延長。

創造力方面,在一項研究中,實驗組在聞了一種據說能提高創造力的氣味之後,在創造力測試中的表現超過了對照組,對照組也聞了同樣的氣味,但沒有人告訴他們這氣味有特別的好處。另一項實驗中,被試接受了安慰劑無創大腦刺激並完成一項學習任務。安慰劑組以為他們的大腦受到了輕微的電流刺激,但其實沒有,他們還以為這種刺激能提高心智功能。結果在之後的學習任務中,安慰劑組被試比對照組更加精確,反應時間也縮短得更快。研究者表示:「我們的結論是,在實驗中誘發的期待能影響健康成年被試的認知功能。」

六,甚至還存在「安慰劑睡眠」

安慰劑效應的表現形式幾乎沒有窮盡。比如有這麼一個奇特的例子:研究者騙被試相信他們的睡眠時間比實際長,然後觀察這如何影響了他們第二天的表現。研究者的欺騙手段是讓被試參加各種心理測量,然後在深睡時間(REM快速眼動睡眠時間)上,給其中的一些被試提供錯誤的反饋。在聽說自己獲得了充足睡眠之後,這些被試在語言和算術測試中有了更好的表現。

安慰劑效應還有其他充滿想像的例子和表現,比如一項研究發現,當酒店清潔工得知他們的工作可以算作身體鍛鍊時,他們的健康狀況真的改善了,包括體重、體質指數、體脂、腰臀比和血壓。另一項有趣的研究或許也能用安慰劑效應來解釋:相信自己比同伴鍛鍊更多的人往往比同伴長壽,不管他們實際鍛鍊了多少。

七,動物也能體會安慰劑效應

使用動物的藥物試驗中常會將有效的療法和安慰劑作比較,這一點和人類藥物試驗的流程類似。在比較時,研究者常會發現安慰劑組中有相當數量的動物也出現了治療反應,比如一項針對狗的抗癲癇藥物的試驗,以及一項針對馬肌肉僵硬的飲食干預試驗。

但是對這些結果的解讀有一個漏洞:這些安慰劑效應可能存在於動物的主人身上,當他們相信自己的動物真的在接受醫學治療或營養補充時,就可能以不同的方式對待動物。

不過,幾項針對嚙齒類的實驗室研究卻證明,動物身上的確會顯示某種安慰劑效應。研究者曾將一種有效的藥物(如嗎啡)搭配一種特定的味道或氣息,然後他們證明,即使撤掉藥物、只重現這種味道或氣息,也能對嚙齒類起到鎮痛效果。

在這個例子中,安慰劑效應的來源是條件反射而非動物的期待,不過這或許也是人類安慰劑效應的部分原理。正如專門研究非主流療法的醫學專家愛德華·恩斯特(Edward Ernst)所說:「我們所認為的安慰劑效應,有一大部分在動物身上也發現了。」

八,安慰劑效應還有個邪惡的孿生兄弟,反安慰劑效應

僅僅是因為你相信某種療法有益,就會產生安慰劑效應。可以推出如果你懷有負面期待,你的症狀就會惡化。研究者確實發現了這個現象,並稱之為「反安慰劑效應」(nocebo effect)。

Placebo在拉丁語中意思是"我將帶來喜悅";nocebo意思是"我將造成傷害"。|memebase.com

這個安慰劑效應的孿生兄弟同樣不容小覷。一項對鎮痛研究(在研究中告訴一些被試,一種無效的藥膏或藥片會在一些人身上增加痛覺)的元分析顯示,反安慰劑效應的規模和安慰劑效應大致相當。

有趣的是,就算給病人真的止痛藥而不是虛假治療,反安慰劑效應仍會出現。有一項研究告訴被試,鎮痛劑治療停止後他們的疼痛將會加強。正常來說,即使停藥了,鎮痛劑的心理效果依然會延續一陣,但對於這些被試,它的效果卻突然消失了,就好像被試的負面期待消解了鎮痛劑的真實作用[22]。這些發現的現實意義是顯而易見的,至少,在你閱讀新配藥物的副作用說明時需要注意它們。

九,對於許多心理研究者,安慰劑效應都是個麻煩

安慰劑效應雖然很有趣,但是對那些有意證明心理干預功效的研究者來說,它卻可能讓人抓狂。心理期待強烈且普遍地影響著我們的思維、情感和行為,使許多研究不得不經過謹慎設計,否則就很難解讀結果。

在2013年的一篇題為《心理學中普遍的安慰劑問題》[23]的論文中,佛羅里達州立大學的瓦爾特·布特(Walter Boot)團隊指出,其實許多心理學研究(關於大腦訓練、表達性寫作和網際網路治療等課題)都沒能讓在不同實驗分組下的被試抱有相同期待。他們解釋說,單單設置一個陽性對照組是不夠的,因為對照組中的被試未必像干預組一樣,會期待實驗產生有益或有力的效果。

布特和同事指出,解決這個問題的辦法就是測量被試的期待,並採取措施,儘量使對照組和干預組的期待相當。他們最後總結:「我們希望,將來的研究能有更好的設計,並能更好地遏制安慰劑效應,對干預的功效提出較為可信的證據。」

戳破安慰劑效應後,還剩下的才是真正的結果。|spectrumnews.org

十,安慰劑效應似乎在增強

奇怪的是,近年來安慰劑效應似乎有增強的趨勢,這一點在抗精神病藥、抗抑鬱藥和鎮痛劑上都有表現。

其中鎮痛劑的安慰劑效應只是在美國變強。研究組長傑弗里·莫吉拉(Jeffrey Mogil)對《自然新聞》表示:「發現這個效應,我們都驚呆了。」具體來說,在90年代,他們發現服用有效藥物的被試報告疼痛緩解的比例比服用安慰劑的被試高出27%,但是到了2013年,這個差距已經縮小到了9%。一個解釋是新藥試驗變得規模更大更精細,尤其是在美國,因此服用安慰劑的被試也體驗到了更多戲劇性和緊張感。

另一種可能是,公眾對於安慰劑效應更了解了,也知道了它真的可以影響症狀(比如減少和疼痛有關的腦活動),而不僅僅是錯覺。去年的《疼痛》期刊上,麻醉學家蓋瑞·本內特(Gary Bennett)就提出了這個觀點。他甚至主張,鑑於「安慰劑」這三個字會引起如此強烈的安慰劑效應,藥物試驗中應不再使用,給病人的說明和指導文字中應一律避免「安慰劑」的說法。

沒準成本更低而效果更好。|Chris Madden

無論如何,安慰劑效應將繼續存在,不管我們多麼努力地控制、隱藏和理解它。在未來很長的時間裡,它肯定會繼續使我們既困惑又驚奇。

責任編輯: 王和  來源:果殼網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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