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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歲的人生中 那些與「六四」迎面相撞的瞬間

中國90後留學生德瑞可·於2019年出席了在華盛頓國會山腳下舉行的「坦克人」雕像揭幕儀式

2019年7月的一天,中國留學生德瑞可(Derrick Yu)在美國阿肯色州的一個小城打了一輛優步(Uber)。那時,重洋之外的香港,「反送中」抗議正如火如荼。北京的耐心正在耗盡。

22歲的人生中,那些與「六四」迎面相撞的瞬間

「你認為中共政府會派坦克去香港軋那些示威者嗎?」優步司機---一個滿頭銀髮的老奶奶問德瑞可。

「目前來看應該不會,因為北京忌憚美國取消香港的獨立關稅地位,」他回答。

然後,那個老奶奶一字一頓地說:「我永遠不會忘記天安門。」

「當時我就很震驚,美國一個非常小的城鎮裡,一個普普通通的人都會清晰地記住天安門『六四』,」德瑞可對美國之音說。

德瑞可出生在1998年。他清晰地記得,自己22歲的人生中與「六四」迎面相撞的四個瞬間:

第一次是在高一的語文課堂上,那堂課的內容是「五四運動」。下課鈴響前,一向板著面孔的老師突然說:「無論學生做了什麼,政府不應該拿坦克去軋學生。」德瑞可說,自己是個不愛專心聽講的孩子,但那句話讓他一直記到今天。

第二次是2014年在香港。寒假時他去香港旅遊,正好趕上占中運動的尾聲。清場前一刻,他在中環打了一輛計程車,回旺角酒店的路上,和司機大叔聊了一路:從「大逃港」到1989年港人募捐支持北京抗議學生,從「六四」後秘密營救被通緝人士的「黃雀行動」到每年香港維多利亞公園的燭光紀念……

「原來『六四』這件事情在香港人心裡是一個非常沉重的坎兒,」德瑞可說。

第三次是2016年去蒙古國的時候。在餐廳遇到的一位長者告訴他,1989年不僅中國爆發了學生運動,整個東歐,包括蒙古國在內的前社會主義國家都發生了學運。這些運動的訴求基本相同——呼喚民主自由,開放黨禁、報禁。

他對德瑞可說。「當時我們的學生走上了烏蘭巴托的蘇赫巴托爾廣場,要求政府改革。我們的政府聽了,中共的政府沒有聽。」

德瑞可記得,當時那位長者做了一個厭惡的表情。他說:「這樣不好,不好。」

第四次是2017年在柬埔寨首都金邊參觀紅色高棉紀念館時。當地一個「嘟嘟車」(摩托計程車)司機對他說,1989年天安門抗議爆發後,他每天都會拿一個小小的收音機聽廣場上傳來的最新消息。

德瑞可在美國讀國際關係專業。「坦克人」的照片曾出現在課堂上。周圍的美國同學,包括那些在他看來和89「八竿子打不著」的國際生都知道「坦克人」,唯有中國學生一臉茫然。

他意識到,「六四」是如此受人關注的事,但是在中國,大部分都忘記了。中國的年輕人,尤其是90後,00後更是毫不知情。

「這一代人基本上都是含著『紅湯勺』出生的,」德瑞可說。「他們一出生,中國就已經是厲害國了。」

他對美國之音說,從這一代人有記憶起,中國就是一個正在崛起的大國,發展成世界第二大經濟體,開了奧運,要重返世界舞台之巔;這一代人沒有經歷過三反五反、大躍進、大饑荒、文化大革命、89「六四」、鎮壓法輪功,卻經歷了保衛釣魚島、南海仲裁案、制裁韓國等諸多「戰狼」事件。他覺得,他們中大部分成為小粉紅」也就不足為怪了。

德瑞可認為,來美國讀書前,他的人生軌跡和大部分中國學生沒有太多不同。最大的不同之處是,他早早便開始接觸牆外的信息。

「我跟他們的信息源是不一樣的,」他說。「用現在最流行的話講,我們活在兩個平行宇宙。」

在美國的三年裡,德瑞可看到很多留學生,包括定居海外的華人,雖然人在國外,但每天還是捧著手機刷微博、微信、抖音、小紅書。

「他們只是在身體上做了物理上的平移,思想和大腦還是留在了牆內,」德瑞可說。

今年的「六四」紀念日,德瑞可計劃出席王丹吾爾開希、蘇曉康等89親歷者召集的網絡紀念大會。他想發言談一談「我們這代人為什麼忘記了「六四」。

責任編輯: 時方  來源:美國之音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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