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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色情報員:水貂壓垮皮草王國 中國能再揮霍?

丹麥的水貂養殖場因染疫大規模撲殺,一隻病毒擊潰皮草王國。

入冬的丹麥,冷空氣夾雜著不尋常的肅殺氣息,水貂養殖場拉起封鎖線,卡車載滿剛撲殺的水貂,火速駛向掩埋場,疫情急凍歐洲的皮草產業。地球另一頭的中國河北蠡縣,貂皮集市熱絡開張,毛皮價格應聲暴漲,商販笑咧了嘴。

大疫年,意外引燃了皮草淘金熱,雖然好幾場的北歐皮草拍賣會被打亂了步調,中國買家還是相當活躍,嗅到危機中的商機。

中國是全球最大的皮草養殖國和消費國,蠡縣是 大陸最大的毛皮交易和加工集散地之一,「二十四節氣的小雪,進入取皮旺季,今年落在11月22日至12月7日之間。」北京清華大學博士龍緣之關注著皮草產業的動態,猛烈的疫情沒讓取皮工作停擺中斷。丹麥和中國都是水貂養殖大國,常是輪流當老大,「丹麥水貂中招、被殺了。」成了 大陸行業人士的熱話。

水貂染疫風暴圈擴大

今年4月,全球傳出首例養殖水貂感染新冠病毒(中共病毒,SARS-CoV-2),迄今荷蘭、丹麥、美國、義大利、西班牙、瑞典、希臘和法國等8個歐美國家都出現水貂染疫情況。丹麥疫情最為慘重,全國1000多座養殖場、近1700萬頭水貂面臨大量撲殺命運,僅管政府的「全境撲殺令」暫時喊停,一隻病毒已經擊潰皮草王國。

在倉促的格殺令下,丹麥撲殺水貂的過程狀況百出。龍緣之說,「過程中出現毒氣箱故障,有些水貂因此沒有被殺死。另一方面,水貂的天性會潛水,可以閉氣數十秒到一分鐘左右,有些民眾在花園裡發現未被殺死而逃逸的水貂。」透過社交媒體流傳的撲殺影像,專家們看見弊端叢生,「不只是這次撲殺行動,行業中很可能長期存在這些問題。」

這一場病毒圍堵戰,反而意外打開防疫的缺口。「這當中還有運輸水貂屍體的卡車,在公路上掉落數千具屍體。此外,也有養殖業者欺騙政府部門,提前殺死水貂、剝皮,結果制皮設備的工作人員也感染了新冠肺炎。」龍緣之說,「撲殺過程不但揭露了動物福利和執行問題,還顯示執行人員、皮草養殖的從業人員都暴露在染疫的危險之下。」

丹麥在撲殺水貂過程狀況頻傳,間接打開防疫缺口。

養殖場提供完美病毒庫

工業化的水貂養殖場,提供完美的病毒庫條件。台灣大學獸醫學院教授劉振軒分析,水貂養殖環境非常擁擠,造就呼吸道感染的理想場所,而水貂本身就是對SARS-CoV-2很敏感的動物,同時體內具有ACE2接受器(receptor),有如一把為病毒解鎖的鑰匙,再加上病毒株變異,造成水貂染疫情況比其他動物來得嚴重。

劉振軒指出,新冠疫情爆發以來,目前已發現自然感染的動物有狗、貓、老虎、獅子和水貂,而水貂是唯一會在人和動物之間相互傳染。人畜共患病的危機也在科學研究找到佐證,11月荷蘭鹿特丹大學醫學院在國際期刊《Science》發表研究報告,結果顯示SARS-CoV-2可在人和水貂之間互相傳播,同時透過基因體定序,提供動物向人傳播的證據。

「病毒為了求生存,本來就會經常變異。」劉振軒說明,「科學家仍在調查到底病毒是先在人身上變異後再傳給水貂,還是人傳給水貂後,產生變異再回傳給人,總之,研究人員透過分子生物學和基因遺傳學分析,確實證明在人和水貂身上都有病毒變異的情形,這也讓水貂養殖國家的高度重視。」

丹麥已在水貂身上發現多種的SARS-CoV-2突變株,隨著病毒變異迅速,大流行病的變數說甚囂塵上。劉振軒認為,有人擔憂影響未來疫苗的效力,現階段仍在研究言之過早,還有人說變異的SARS-CoV-2傳染性更高,但是病原性也相對減弱,也就是說經過動物之間的傳播後,毒力愈來愈弱,不過也不能排除病毒變得愈強,目前必須持續透過科學方法追蹤和監控。

中國和丹麥的距離有多遠?

坦白說,中國和丹麥的距離並不遠,丹麥水貂皮草的最大出口市場是中國,中國的貂皮加工總量占全球7成以上,高檔裘皮服裝所用的貂皮大多來自丹麥、美國。當染疫的水貂被提前取皮,生皮透過冷鏈運輸出口至中國,產銷環節也可能埋下「病毒污染」的風險。

水貂被圈養在狹小籠內,同時體內具有ACE2接受器,格外容易感染新冠病毒SARS-CoV-2。

美國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的最新研究發現,新冠病毒可以在零度以下低溫環境存活一個月。劉振軒提醒,各國應注意新冠病毒通過冷鏈污染來傳播的風險,前一陣子中國陸續在進口海鮮、雞翅等冷凍食品檢測出病毒,水貂事件已經在全世界鬧得沸沸揚揚,防疫監控要嚴格把關。

「過去幾年來,中國會從丹麥進口活體水貂,作為種貂養殖之用,疫情下,如果水貂活體運輸仍持續的話,公共衛生風險也會增加。」龍緣之點出養殖和產銷鏈的潛在危機,「此外,貂、狐、貉皮草屬於奢侈品,有相當高的關稅,走私情況一直存在,走私通路也可能成為防疫的破口。」

龍緣之表示,中國的水貂皮產量在2014年攀上歷史峰值,取皮量達6000萬隻,後來隨著全球皮草趨勢的流變,水貂、狐狸和貉子的取皮量也出現波動,以2019年來說,中國的水貂取皮量是1169萬隻,狐狸是1443萬隻,貉子是1359萬隻,總數高達4000萬隻。

不過,令人狐疑的是,歐、美水貂養殖場接連淪陷,中國何以未捲入染疫暴風圈?「目前中國並未對水貂養殖場進行病毒檢測。」龍緣之推敲背後原因,「我們強烈建議,中國政府應該對境內的養殖水貂和工作人員進行病毒監測。」

養殖場監控馬虎不得

以東歐的波蘭為例,水貂養殖數約600萬隻,波蘭政府提前部署防疫工作。龍緣之指出,波蘭逐漸成為重要的水貂養殖國,即使冒著水貂大規模撲殺的風險,政府還是主動展開水貂場的動物病毒監測,而波蘭的公眾輿論和政府公聽會也不斷有反思聲浪,檢討動物皮草養殖業的存廢問題。

11月20日波蘭衛生部門指出,該國18名水貂養殖場員工確診新冠肺炎,但目前沒有證據顯示水貂是傳染源,政府當局仍繼續進行動物檢測,儘管引來許多水貂行業從業者的大力反對。

中國是全球貂皮加工大國,高端貂皮主要來自丹麥。

最近國際專家甚至提出懷疑,水貂可能是中國疫情大流行開始的原因。「我並不是很意外,在SARS期間,果子狸和貉子就被認為是病毒的中間宿主。」龍緣之指出,「早在今年4月德國頂尖的流行病學專家也曾表示,公共衛生專家應該要到中國的貉養殖場進行研究;此外,山東文登等主要水貂養殖地一直都存在人畜共患病的問題,這方面的信息並未受到媒體關注。」

今年初,北京大學生物醫學工程系的研究團隊也發現,新冠肺炎的中間宿主之一可能是水貂。劉振軒指出,這個研究以電腦分析動物體內的接受器是否容易感受SARS-CoV-2,不過,最重要的關鍵要看是否反應在自然感染或是實驗感染上,而大規模的動物血清學調查也有必要性。

皮草養殖是中國脫貧的產業支柱之一,水貂危機並未拖緩取皮季工作。11月22日這天迎來小雪節氣,北方各地氣溫驟降,皮草行業人員在雨夾雪中忙活,當大批人員進出養殖場,防疫管控更是大意不得。「中國有流動式的打皮隊,穿梭不同養殖場之中取皮,這可能形成防疫的漏洞。」龍緣之憂心說,「此外,取皮後的加工、銷售所涉及的中國地理範圍相當廣,後續產銷也可能存在隱患。」

以歐盟國家的經驗來看,劉振軒表示,各國陸續建立水貂養殖場的監控系統,糞尿必須經過嚴格處理,同時監測養殖場員工和動物的健康狀態,一但發現症狀或感染,立即通報政府主管機關,並且公開突變病毒的基因體,讓全世界了解、對付疫情,避免大規模傳染風險。

隨著疫情升溫,動保人士走上街頭反對皮草產業,各國也陸續宣布養殖禁令。

皮草經濟圈往中國移動

這次疫情重創歐美皮草產業,眼看著丹麥水貂養殖場的成果付諸一炬,中國出現兩種不同聲浪,「最主要的一種聲音是樂見丹麥的水貂疫情,今年少了丹麥這個強勁對手,對中國的皮草商而言,市場前景看好,目前中國皮草的銷售狀況和價格也都很不錯。」龍緣之指出,「另外一種聲音則是擔憂疫情、人畜共患病,是否也會衝擊中國的皮草產業。」

全球最大的皮草拍賣行「哥本哈根皮草公司」11月12日在官網表示,因應疫情及丹麥政府撲殺水貂的決定,預計在2至3年內關閉。針對皮草經濟圈將往中國快速集中的趨勢分析,龍緣之認為,這並不是疫情的影響,全球皮草產業本來就存在這樣的趨勢,這幾年,從養殖場到時裝設計端都呈現中外合資、中外合作的發展模式。

疫情下,全球不斷限縮皮草行業。「最具代表性的是荷蘭,過去荷蘭是世界三大水貂養殖國之一,水貂也是當地重要的經濟產業,原本立法通過在2024年前關閉所有水貂養殖場,由於疫情的衝擊,關閉禁令將提前至今年底。」龍緣之指出,「此外,法國9月宣布未來5年內將終止水貂養殖,匈牙利也在動物福利和公共健康風險考量下,11月底跟進宣布禁止養殖水貂、狐狸等皮草動物。」

反觀中國的水貂養殖科技、動保法規和合法管控都不及丹麥的標準,中國還有多少公共利益可以揮霍?龍緣之表示,從疫情爆發以來,中國政府發出禁止食用野生動物的決定,迄今在媒體和政府發言幾乎看不到對皮草動物的關注,中國也沒有任何具有強制性的法律來管理皮草產業,而最近中國公布的《野生動物保護法》修訂草案,繼續「保障」藥用、展演和皮草用野生動物產業的生存空間,所以本質上它不是一部動物保護法,而是資源法。

當皮草動物被視作可持續利用的資源,保護法變成取皮令,大流行病的隱患未除反增了。

責任編輯: 楚天  來源:RFA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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