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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舟:徐州人怎麼看待豐縣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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豐縣事件所引發的輿論海嘯,已漸漸退潮,然而有一部分關鍵的群體,至今沒怎麼發出自己的聲音——那就是處於風暴中心的900萬徐州人。

毫無疑問,徐州人本應是最關注此事的群體了,畢竟這就發生在自家門口,然而,敏感的時刻、地點和身份,使他們無法或不知道如何談論這一「家醜」。有人向我道出了這種尷尬、難受的心情:「正因為我是土生土長的徐州人,這段時間我都不敢說話。」

可以想見,這陣子在當地肯定是各種說法滿天飛,然而值得注意的是,徐州人未必就比外界知道更多真相。他們當然知道周圍有不少外地女性和本地人婚配,甚至多少聽說過拐賣婦女的事,但像鐵鏈鎖頸、囚禁在小黑屋裡、生下八個孩子這種事,幾個徐州朋友也都說聞所未聞,「任何一項都沒見過」,他們實際上跟我們一樣震驚。

有一位告訴我,他年過三十,才第一次因為此事聽說家鄉存在大規模拐賣現象。他問了一位在豐縣農村長大的學姐,但得到的說法是「村裡面是有四川嫁來的,但很自由啊,也沒聽說過拐賣」。他說:「這樣的認知差距,再加上網上劈天蓋地的對這個城市的批判,對這個地區人落後愚昧的批判,所以很多人覺得委屈,就選擇了不說話,或者選擇不去看。」

不妨做個或許不恰當的類比:上海的跨國婚姻應該不少,我身邊也有,但具體是多少、情況如何,那幾萬對婚姻稀釋在2400萬人當中,不研究是沒法掌握全局的。

至於具體某一家的狀況,那就更可想而知了。去年,我老家鄉下發生一起情殺案,就在隔壁村子,不到十里地,我們村里還有人認識這一家,甚至還去圍觀了葬禮,然而究竟為什麼會發生這樣慘烈的事,離這麼近,也不外是一些道聽途說。正因此,此前很多人篤信雜文作家王聖強的說法,「因為他就是豐縣人」,但在我看來,僅僅籍貫並不足以讓我採信他所說的就是真相了。

既然如此,那為什麼還要了解徐州人怎麼看待豐縣事件?這麼說吧,我並不指望從徐州人那裡獲得「真相」,而是他們對事件的看法本身,就是有意義的。

前幾天,在此事正受萬眾矚目之際,有一位徐州朋友跟我說,老家的校友群里也爆發了激烈的爭論。然而,爭論的主要話題方向不是人的基本權利、聲討拐賣犯罪,而是為徐州辯護。

發言最激烈的那幾個人振振有詞再三強調:這是歷史遺留問題,全國農村甚至世界都一樣,徐州只是中了槍被公開刑處;那些被拐的女性,在各個村子都生活得很好,比她們在老家更好,生的孩子也很聰明。

那還是本地一所重點高中,裡邊也都是受過高等教育的人了,因為是不同屆校友混在一起,從25歲到50歲的都有,正因彼此未必相熟,所以人們的也可以更無所顧忌地說出自己真實想法。

當然,就像我們在任何這類大群里經常會發現的,往往是少數這樣最激烈的聲音「劫持」了整個群,而大多數人都保持了沉默。這未必具有樣本意義上的代表性,但卻可能說出了很多人不敢說、不方便說的心裡話。

那兩條辯護的理由,當然都是站不住腳的。被拐的女性後來生活得好不好,無法使被拐這一事實合理化。黑人在被販賣到美國後,其後代比留在非洲日子更好,這就能為奴隸貿易正名了嗎?這種「結果導向」的思維,隱含著對程序正義的忽視和不擇手段的取向。

責任編輯: 李廣松  來源:維舟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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