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前天我在朋友圈看到了一段非常讓人氣憤的視頻,因為太過匪夷所思,我一直沒敢評論,直到昨天看到了官方發布我才相信這是真的。
視頻里一個穿著紅馬甲、戴著口罩和白手套的人,將一大袋完整的未開封的大米打開,然後倒進了一個非常骯髒的垃圾箱裡。
一個畫外音用非常具有警示意味的語氣喊著:「銷毀啊,外面來的東西全部銷毀,全部扔掉。」
這還沒完,接下來,另一個連紅馬甲也沒穿的便服人員,遞過來一袋雞蛋,畫外音繼續用同樣的語氣喊著:「雞蛋摔碎,在我這兒摔。」
紅馬甲接過雞蛋,用力在地面上摔了三下,在畫外音的指導下將這一包摔得稀爛的雞蛋,連著蛋液蛋殼一起倒進了剛才的骯髒垃圾箱裡。
很明顯這個畫外音的工作經驗非常豐富,他為了防止有人將雞蛋連袋子撿回去過濾,特地吩咐紅馬甲將裡面的蛋液倒出來,跟剛才倒進去的大米混到一起。
有人在旁邊說:「直接扔就完事兒。」
他專門說了一句:「不是,倒!」
02
作為一個做過幾年新聞的人,我還能從這個視頻里看出很多不一樣的味道。
首先,這個視頻是他們工作人員自己拍攝的,並不是普通市民拍攝的,這說明他們認為這樣的行為是正確的,並沒有什麼不妥的地方。
其次,拍攝地點是一個很黑的地方,他們在拍攝的時候,還特地用手電筒補光,紅馬甲用刀劃開大米包裝之前,還疑似問了一句「拍上了嗎」,畫外音也回復了一句「好了」,這說明他們這次拍攝是事先準備好的。
再次,現場除了紅馬甲和畫外音之外,至少還有一個遞雞蛋的工作人員,也就是說,本來倒大米和摔雞蛋是可以同時完成的,為了這個「儀式感」,防止人太多我們看不清楚他們的處理流程,他們特地讓一個人來專職執行。
最後,從畫外音的警示語「外面來的東西全部銷毀」我們可以猜測,他們拍攝了這個東西也不怕別人傳播,他們拍攝的目的本來就是為了傳播,警告那些「從外面收東西」的人。
讓你們不聽話,摔了就知道厲害了。
03
我今天一早起床之後看到官方的通報了。
出於我的習慣,我依然隱去了地名,甚至對話裡面特別具有辨識度的方言我也改成了普通話。
通報里是這麼說的:「社區工作人員發現有居民未按防控要求私自轉送大米和雞蛋,認為外來物資有傳播病毒的風險,出於提醒居民安全防疫的目的,將大米丟進垃圾桶,將雞蛋搗碎,並拍攝視頻。」
這個通報基本證實了我的判斷,就是用來懲罰「私自」在「外面」獲得食物的市民,然後傳播出去「警告」其他有類似想法的市民的。
我覺得這些執行人員的操作方式很魔幻。
如果這些大米和雞蛋有傳播病毒的風險,他們不穿防護服,沒有任何消毒措施就直接接觸這些物品,這種自我奉獻的犧牲精神也實在是太讓人感動了。
如果這些大米和雞蛋沒有傳播病毒的風險,那他們將這些東西銷毀的目的是什麼,究竟能夠起到一個什麼樣的防護作用呢?
在我的認知里,「危險品」是有專門的處理規範和處理流程的,就這麼稀里嘩啦砸爛倒在公開暴露的垃圾桶里,在科學上說不通啊。
04
在科學上說不通的還有更多。
比如這些紅馬甲和畫外音,看拍攝的地面和環境,他們也不是在室內,也是在「外面」,他們也屬於「外面來的(不是)東西」,而且還接觸了這些危險品,不知道他們需不需要全部銷毀和全部扔掉。
好歹這是「肺炎」,大米和雞蛋是沒肺的,都有傳播的危險,他們有肺,就更危險了。
再比如說,我專門在地圖上看了一下這個街道,挺繁華的,以商業和住宅為主,沒什麼稻田、大棚和養殖場之類的農業設施不像是能夠將米麵油肉菜自給自足的樣子。也就是說,這裡的絕大部分生活物資都得靠「外面來」。
至於哪些「外面來的」是安全的可以食用的,哪些「外面來的」是危險的必須銷毀的,我們遠在幾千里之外也無法判斷,但是我猜測標準可能掌握在畫外音和紅馬甲的手裡。
至於標準是什麼,我不說,他們心裡有數,當然,我相信看過這條新聞的朋友,心裡也基本上有數。
不過也只能是心裡有數而已,因為官方通報上說,他們是「出於提醒居民安全防疫的目的」。
出發點是好的嘛,只不過工作方式出了問題。
05
聊完了科學,我想再聊聊良心。
我想,不管是我們的國家還是我們的絕大部分國民,都還沒有富裕到可以將大米和雞蛋隨意丟棄的程度。並且,即便是富裕到這般程度,我們從小接受到的教育、我們從小養成的價值觀都不支持我們這麼做。
更不要說丟棄別人的食物了。
官方通報里的一個「轉送」,雖然模糊了「是否為封控區的居民自行購買」的概念,但是不論這些食物是贈送的還是購買的,它們都不應該在未經證實是否為危險品的情況下被毀壞之後扔進骯髒的垃圾桶里。
我們天天在接受「節約糧食」的教育,基本上每個城市的牆上都有「光碟行動」的標語,每年我們都要感謝袁隆平先生,難道就是用這樣的方式來回饋我們接受的教育嗎?
為了所謂的「立威」,就把這些食物給糟蹋掉,還糟蹋得讓人根本無法再利用的程度,真的是於心何忍。
大家都是在同一個教育體系下成長起來的,做人的差距怎麼就那麼大呢?
06
其他的我就不說了,說多了免得惹人煩。我最後說幾句作為結尾:
這種粗暴而浪費的防疫方式,是跟我們國家的防疫方針相牴觸的。
國務院三令五申,不要層層加碼,要做到「九不准」,我不知道這些畫外音和紅馬甲是志願者還是工作人員,但是我希望所有的工作人員和志願者在上崗之前,還是學習一下相關的政策。
交規都不學就上路行駛,是會害人害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