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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家公司,世界越動盪,危機越猛烈,它賺得越多。
這家公司就是嘉能可,號稱「大宗之王」,在劇烈動盪的2022年上半年,利潤189億美元,從俄烏衝突到能源危機,從高溫乾旱到難熬的寒冬,一切災難都是它掙大錢的基礎。
這麼厲害的公司,但他的創始人曾經是美國的十大通緝犯,被美國法院判處325年監禁,不過因為太會做生意,不論是中立國瑞士、美國小弟以色列,還是西班牙,都把他保護的嚴嚴實實,拒絕交給美國,讓美國人頭疼不已。
這個狠角色叫馬克里奇,他的商業哲學就是「無視規則,不擇手段」。
本來他們一家居住在比利時,1939年,猶太人在歐洲過不下去了,里奇全家跑到了美國,家裡一窮二白,里奇的老爹只能去撿一些廢棄布料和金屬,然後再沿街叫賣,靠這養活一大家子人。
在這個環境長大,里奇的人生目標就是掙錢。
條件艱苦,但里奇天賦異稟,記憶力超群,會五六門語言,20歲時,馬克里奇從紐約大學輟學,開始打工人的生涯。
他可不是隨便找個公司就去上班,當時他看準做貿易能賺大錢,於是想方設法進了當時全美頂尖的貿易商菲利普兄弟公司,當時主要面試的題目就是無紙筆的速算,那個年代做貿易的不擅長這個可不行,這恰恰是里奇的長處,順利入職。
里奇不光聰明,還是個工作狂,而且情商超高,話都能說到人心縫裡,哪個老闆不喜歡?
那會兒朝鮮局勢緊張,汞的價格飆升,里奇居然搞定了全球最大的兩家汞供應商,公司大賺一筆,老闆高興壞了。
1958年,古巴舊政府垮了,卡斯楚的新政府搞了土改,還跟蘇聯站在一起,美國意見很大,對古巴進行了各種限制。本來菲利普兄弟公司和舊政府的關係很好,這一來,就得重新拜碼頭了,老闆讓里奇去趟這趟渾水,儘管當時他只有24歲。
一去古巴發現已經大變樣了,礦區和工業都進行了國有化,以前簽的合同都成了廢紙,要讓他們把吃到嘴裡的肉吐回來,可以說是痴心妄想。
但里奇不是一般人,他很了解拉丁美洲的思維方式,還說得一口流利的西班牙語,察言觀色更不在話下。經過了半年的操作,最後總算和卡斯楚這邊談好:擴大增資,讓制裁下的古巴黃鐵礦繼續生產,這也保住了公司的前期投入。
古巴人說你不擔心美國的制裁嗎?
里奇還真不擔心這個問題,他的方法是一層層的洗,他找了很多幌子公司,一層層的做交易,眼花繚亂,貨船在進港之前一般都交易了十幾次,那時候也沒有什麼大數據穿透,根本查不明白,生意就這麼做成了,美國就這麼被糊弄了。
古巴的經歷對里奇影響很大,因為當地非常混亂,他意識到,在混亂的地區重構市場,可能比在一個成熟市場交易會賺的更多,這套哲學簡單說就是「無視規則,不擇手段」。
他很快把這套理念用在石油交易之中,徹底玩出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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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世界上的石油定價權主要在美國手上,標準石油一度壟斷了全美超過90%的煉油廠。
美國政府很不爽,反壟斷直接把標準石油肢解成了34家公司,不過全球石油的定價權還是掌握在其中7家公司手上,這就是著名的7姐妹。
當時的石油產能已經開始向中東轉移,但定價權和絕大部分收益還掌握在7姐妹手中,很多產油國自然很不滿,於是在1960年,石油輸出國組織石油輸出國組織(OPEC)成立了,目的就是要爭奪定價權。
但這些中東的產油國也有不少困難,政局不穩,還時不時的打仗,整天都是事一刻不得閒,搞得油價上下動盪,別人都深以為苦,但里奇覺得這是個大機會。
研究了好一陣之後,他找到了突破口。
當時現貨市場上的原油在幾個月前甚至幾年前就標定好了價格,短期的需求缺口很難彌補,這讓大家爭吵不休。里奇看出了這裡的問題,他的策略是,我直接賣現貨不就完了?但這也有個問題,就是要有足夠低的進貨價格,不然搞不好就得破產。
敢這麼幹,主要是因為里奇掌握了一根秘密輸油管道。
1960年代末,伊朗和以色列秘密修了根輸油管道,伊朗的石油可以直接通到以色列,以色列可以把石油賣給歐洲。
但當時以色列腹背受敵,和伊朗的合作只能在私底下進行,有些生意就得藉助第三方,讓這些生意能擺上檯面。
里奇就是這個第三方,他向伊朗購買了大量的石油,由於輸油管大大降低了運輸成本,導致他們可以以非常誘人的價格把石油賣給歐洲。
之後中東局勢震盪,石油價格飆升,光靠賣石油這一項,菲利普兄弟公司一年能掙5000萬美元,超過公司當時其他業務的總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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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奇覺得自己得被重獎,他希望得到100萬美金的獎勵,但老闆拒絕了,只是象徵性地給他升了職。
錢沒給夠誰都會覺得委屈,里奇二話不說辭職了。一分鐘也沒閒著,他很快就成立了馬克里奇公司,可能他覺得自己做生意的方式有很多踩紅線的風險,特地把公司註冊在了瑞士。
這公司幹啥呢?
先從石油干起,說起來里奇敢創業還是有底氣的,他搞定了一個伊朗權勢人物,承諾他幫公司在伊朗建立一系列的石油貿易渠道。
這人說話算數,里奇以6美元一桶的價格跟伊朗簽了長約,後來出現石油危急,每桶石油能賣到25-40美元,賺錢太輕鬆了,與此同時,里奇開始涉足礦產、農產品等大宗商品貿易,不僅一口氣把老東家的客戶一個個搶了過來,還把能幹的前同事都挖走了。
他給的底薪高,績效獎金更高,大家看到財富自由就在眼前,瘋狂加班幹活,自願內卷。
而且當時的環境對他們有利,石油貿易大躍進,里奇和他的小夥伴就像風口上的豬,立刻開始飛升。
他的生意,對很多國家都很關鍵:
1980年的某一天,剛剛結束國內動盪的牙買加陷入了石油危機,國庫沒錢,庫存的石油也要沒了,眼看就要涼涼。
能源部長凌晨2點給里奇打電話,里奇半夢半醒地接起電話,聽完覺得不是事,淡定回覆:別擔心,一小時後等我同事的消息。
掛斷電話之後沒多久,一艘原本運往美國的油輪調轉方向,載著30萬噸石油全速駛向牙買加的首都金斯頓。沒有簽任何協議、沒有第三方公證,僅憑一個電話就幫一個主權國家解決了危機,也不擔心他們敢賴帳,這些國家可不拿他當親人嗎?
1979年,馬克里奇公司已經成為美國最賺錢的公司之一,比肩當時的通用電氣和福特汽車。1980年,馬克里奇公司的營業額達到150億美金,但真正驚人的是淨利潤:70億美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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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他的生意這麼賺錢,也離不開美國政府的「幫助」:
美國搞蘇聯,蘇聯的油沒人敢買,於是交給了里奇,沒多久,蘇聯就成了里奇的第一大客戶;
美國用種族隔離當理由搞南非,南非買不到油,就找里奇;
美國制裁伊朗,伊朗的油不讓賣,也找里奇;
…….
這不是明目張胆地和美國政府對著幹嗎?
1981年,美國對伊朗實施嚴厲制裁,結果里奇不管那套,繼續和伊朗做生意,而且還搞起了軍火換石油,美國政府很不爽,發出各種警告。但里奇無所謂,他說,我是瑞士公司,你的禁令對我無效。
美國人徹底怒了,一通調查之後就把里奇給起訴了,說他涉嫌逃稅,稅務欺詐以及在人質危機期間非法與伊朗進行石油貿易,還創造了美國歷史上最高的逃稅記錄,被控罪名達51項,抓起來的話大概要判處監禁325年。
里奇一看來真的了,立馬開溜,跑到瑞士去了。
美國也急了,立刻將里奇列為聯邦調查局十大通緝犯之一。
美國天天管瑞士要人,結果瑞士死活就是不給,不僅如此,瑞士還公款請了兩個律師去美國交涉此案,為啥瑞士這麼強硬呢?
瑞士人說了,里奇先生是瑞士稅收貢獻最大的6個人之一。
都是財神級別的了,怎麼可能輕易給送走呢?里奇的大客戶蘇聯也打起了輿論戰,最大的報紙說,「對里奇先生的指控,是一種公開的勒索行為。」
緊接著,西班牙政府大筆一揮,給了里奇新國籍。真是朋友遍天下啊。
其實,美國這邊也很現實,一伙人想方設法要抓他,另一伙人和里奇打得火熱:
美國農業部通過里奇把大麥、小麥高價往外賣,起碼從中獲利了1億美元;
美國造幣廠從里奇新成立的克雷倫敦公司採購了3000萬美元的鎳、銅和鋅;
美國內政部還允許里奇投資4500萬在新開發的維爾克群島設立氧化鋁工廠。
尤其是布希家族,里奇的大部分金屬交易,都是通過布希的弟弟普雷斯科特運作的,什麼主義,都是生意。
世界頭號大國,搞不定一個商人,里奇的名聲越來越大,有了「石油之王」的名頭,有人跟他討教生意經,里奇拿起一把小刀,用手在刀刃上邊滑動邊說:
「每天都走在刀尖上,最重要的是不掉下來。」
也是,什麼制裁,什麼禁運,在里奇這裡都不是事兒,只要有錢賺,全球的政客、黑社會、恐怖分子的生意他都可以做。無論是金屬、米麵糧油還是軍火裝備,能賣錢的東西,都可以談。
哪裡有危機,哪裡就有利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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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沒上過什麼富豪榜,主要是他的資產很難統計,就像他在古巴時操作的那樣,他用正當名義掩蓋了很多非法生意。
大家都知道他一直操作遍及全球的黃金走私生意,但具體規模不詳,他的很多金屬生意其實是賣飛彈,他從伊朗運出石油,正式的登記是大豆,有傳聞說里奇多次通過偽裝的金屬和穀物交易,提供資金給美國和外國的殺手,還有傳聞說他本人是以色列的間諜。
他操縱著世界最大的金屬貿易市場,比如鎢,還跟日本的黑社會眉來眼去。
但是美國的通緝還是讓他感到不安,於是在長達17年的時間裡,他都嘗試搞定這件事,咋操作呢?
在柯林頓任期的最後一天,赦免了140個人,其中就包括里奇,當時的理由是「里奇曾對以色列的福利事業做出巨大貢獻,並捐助過加沙地區和約旦河西岸的教育和衛生事業。」
但美國人都說,這是用錢買來的,為啥這麼說呢?
因為里奇的前妻丹妮絲對民主黨的捐款超過100萬美元,其中32萬美元捐給希拉蕊競選參議員;在柯林頓離任前,丹妮絲贈送了一套價值7375美元的家具,她的名字被柯林頓圖書館刻在捐贈者牌上。
這麼點錢就搞定了?真相不得而知,反正在被通緝了17年後,里奇帶著新妻子大搖大擺的回了美國,一直為他的赦免忙裡忙外的前妻丹妮絲在得到200萬美元之後跟他離婚了。
2001年,里奇賣掉了名下的投資公司,完全退休了。
那這時候他對啥感興趣呢?
從瑞士到西班牙,里奇在歐洲到處買別墅,每一棟都擺滿了頂級藝術珍品。沒事時他會去見過去的老夥計——退休的各國政客,大部分時間,他都待在以色列,享受生活,順便撒撒錢,蓋醫院、蓋學校,一捐就是十億美金量級。
最後,里奇於2013年在瑞士去世,葬在了以色列。
一輩子多姿多彩,頭號強國美國不僅沒能收拾他,在他死後,好萊塢打算把他的傳記《石油之王:馬克·里奇的秘密生活》改編成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