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點,所有物業公司快一點,現在把所有樓門兒上鎖的全部打開。」
昨夜今晨,持續靜默了34天的呼和浩特各大物業群里開始此起彼伏地發布「緊急通知」,要求各社區將沒有陽性病例單元門口的封閉釘子、鋼筋、鐵皮、門鎖全部取掉,而且指示「現在就辦」。
很多人並不清楚的是,這道門封閉已久的門之所以瞬間被推開,其實源於興光A9一名媽媽在12樓的縱身一躍。
(網傳母親跳樓,女兒哭喊求開門,但物業遲遲沒有開門,還關閉了現場的燈光)
19年前,湖北青年孫志剛付出了生命的代價換來了「收容遣送制度的廢止」;19年後,呼和浩特的這名母親能否同樣用付出生命的代價喚醒一座城市?
對於生活在呼和浩特的人來說,11月4日的這個晚上特別寒冷,興光A9的一位媽媽跳樓了,直到跳下去的那一刻,她還戴著那個沒人知道能不能抵擋病毒的口罩。可能在她的心目中,那隻口罩真的可以抵擋病毒,能讓她在黃泉路上走得更安心一些。
只是,不知道這名媽媽想過沒有,假如直到生命最後一刻她還戴著的廉價一次性口罩能夠抵禦病毒,她所居住的單元樓為何又要用鐵皮把單元門焊死呢?
她更不會想到,正是這道薄薄的鐵皮,讓她跟女兒永遠陰陽相隔。
「把門打開!我媽媽跳樓了!把門給我打開!能不能把門打開?我求求你把門打開……我媽媽是不是沒了……」她和媽媽僅隔著一道鐵皮,卻是永遠,無助的女孩拿著手機對著業主群撕心裂肺地哭喊,伴隨著那鐵皮搖晃的咣咣聲,足以震撼每一個心存善良的人,卻唯獨喊不來掌管著鐵皮鑰匙的鐵石心腸的物業。
有人說,「孩子無助的哭聲,給靜默的呼市一記重錘。」
按照刷爆社交平台的說法,物業沒有開門也沒有開燈,孩子在群里呼喊了幾分鐘後,有業主說門開了,一段視頻顯示,孩子蹲在躺在地上的媽媽身邊,還抬起頭跟面前的人解釋「我媽媽跳樓了」。
沒有燈光,業主們都把所有的燈打開了,點亮手機,只為照一點亮,給救人增添一份希望。
在業主群里,開始他們求物業開門救人,接著他們求物業讓孩子見見媽媽,再接著他們求物業讓一個人下去陪孩子,他們不怕感染,可惜在冷漠面前,任何乞求都是無濟於事。網友說,「鄂爾多斯通告中的緊急避險只是黑夜裡的微光,呼和浩特小區群里的求求你們才是封控中的庸常。它倆那麼近,它倆那麼遠。」
確實,沒人害怕感染病毒,害怕的是沒有休止的防疫。
按照業主們的計算,大約40分鐘之後救護車到了,他們猜測救不過來了。後來,這名媽媽身體上被覆蓋了一層藍布,再後來救護車走了。
(空曠的街道)
沒人知道她死去的具體時間,是跳下去的一瞬間?還是等著女兒走出鐵皮單元門,見上最後一面?就像沒有人知道她為啥要在這個時間跳下去。
提前預告的新聞顯示,國務院聯防聯控機制定於11月5日(周六)下午15:00召開,「介紹科學精準做好疫情防控有關情況」,人們翹首以待,期盼能聽到防控調整鬆動的好消息。
沒有人敢篤定黎明何時到來,但誰都可以確信這是黎明前最黑暗的那一段時光,只是,這名呼和浩特的媽媽,再也等不來黎明。
一名呼和浩特網友說,悲劇暴露了,在疫情防控中存在部分應急處置能力不強,在居家隔離措施用圍擋外鎖單元門行為這樣簡單化隔離,不屬於精準防控,並且也存在消防安全隱患,人為去造成隔離方式給居住在家居民造成一定恐慌。
「對經評估不適合集中隔離的特殊人群,可以採取居家隔離措施,對不宜單人單間隔離的,要指定合適人員進行陪護。採取集中或者居家隔離措施時,不得採取外鎖門的方式。」這是國務院聯防聯控機制發布會上的要求,很明顯,呼和浩特違背了這一要求,縱使他們在這名媽媽跳樓後連夜補救,也難逃追責。
誠如媒體在「居家隔離不得外鎖門,科學防疫需要科學問責」評論中所言,「防疫在根本上關心的是人的健康,而能威脅健康的顯然不只是新冠病毒,其他疾病也需要有救濟空間,例如心理健康也同樣需要關注。」
(呼和浩特警情通報)
很大可能,這名母親就是在日復一日的長期封控中「崩潰了」。
面對自限性可自愈的病症,我們卻把人當牲口一般鎖在家裡不讓出門,由此導致的悲劇已經足夠震撼,如果還不能被喚醒,人性何在?
凌晨3點50分,北疆頻道發布的呼和浩特市警局新城區分局「警情通報」顯示,「11月4日18時10分,新城區公安分局接到110指揮中心派警,有群眾報警稱新城區北垣街興光A9小區有一女子墜樓。18時15分民警到達現場迅速開展緊急處置和調查工作,後經120急救醫生現場確認,墜樓女子已死亡。」
通報稱,「經核查,死者王某芝(女,55歲)與女兒王某花(29歲)共同居住,患有焦慮障礙,當晚從12層家中墜樓。經勘查,警方已初步排除他殺可能,目前正在開展進一步調查。」
在這個氣溫已經降至零度的夜晚,很多一夜無眠的呼和浩特人,可能記不住這份警情通報,但他們一定永遠不會忘記,女孩子的哭聲和哀求,喊不開的單元門,漠視生命的物業,咣咣作響的鐵皮門……
第一次覺得「把門打開」這麼昂貴!呼和浩特網友的這句感悟,可能適用於我們每一個人,誰也無法預料這扇門會在什麼時候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