舉起一張白紙,就是一場革命!這不是虛誇或幻想,而是幾天來正在中國發生的社會抗議浪潮的一個醒目標誌。自2022年11月25日起,從烏魯木齊到上海,從武漢到北京,大面積的民眾抗議在中國全國多地出現。在短短的兩三天裡,抗議已經席捲全國至少三分之一的省份。許多青年人手舉一張白紙,站到公共場所,這就展示了不屈的抗議姿態!因此,有輿論稱這場抗議為「白紙革命」。
抗議剛剛開始,事態仍在發展中,時刻都會出現新情況。但是,「白紙革命」的歷史意義已經無可懷疑。因為這是1989年天安門鎮壓之後三十多年來中國第一次出現這樣廣泛的民眾抗議,也因為在抗議中已經有民眾喊出了「共產黨下台,習近平下台」這樣震撼人心的口號,還因為抗議直接針對三年來中共當局不惜一切代價而殘暴推行到十四億中國居民每一個人的頭上的所謂防疫措施。海內海外,華文外文,全世界的輿論都在關心這場抗議,也在揪心地擔憂中共當局冒天下之大不韙而對民眾實行血腥鎮壓。這裡,我想對這次「白紙革命」提出三點初步觀察,以此參加到對於中國事態的關心之中。
第一,我看到,這次「白紙革命」是中國民眾爭取最低限度人身權利的抗爭。
我們知道,這次抗議活動的直接起因,是11月24日烏魯木齊吉祥苑小區不幸發生火災,但居民樓卻被當局的新冠疫情清零封控舉措鎖死了逃生通道,致使至少10位居民在火災中喪生。三年來,中共當局在「防疫」的名目下,肆意踐踏中國民眾的基本權利,幾乎剝奪了所有公民的最低限度的人身自由——這些權利和自由,甚至連「基本人權」都算不上,而是人之作為生物體的那些最低限度的生存自由,比如為一天三餐買菜買糧的自由,比如生了病去醫院就診的自由,比如隨時打開自己的大門到街上走一走的自由。在正常的人類社會中,哪怕是在一般的政治專制主義的統治下,這些擔心甚至很難用「自由」或「權利」來概括,因為鮮有公共權力會禁止所有居民的這類活動——除非對於監獄裡的罪犯。三年來,中國正是成了這樣一個大監獄,所有居民都成了罪犯。烏魯木齊一把火,終於點燃了民眾對這種人人普遍過監獄生活的怒火!
三年來全世界都有過防疫的經歷,為什麼單單中國要實行「大監獄」防疫舉措?這背後,自然是中共專制體制的特定邏輯在運作,是中共最高專制者習近平的「親自決策、親自指揮」在作用。民眾的怒火指向習與共,也就毫不奇怪了。事實上,抗議「大監獄」防疫體系與舉措,與抗議中共及習近平專制,二者絕不是相互對立的。不需要為了抗議專制而貶低對「大監獄」的抗議——正是後者在激發民眾的大面積抗議;只要是爭取權利,那就是反專制。同樣,也不必為了擔心授予當局以鎮壓的口實而只抗議防疫不抗議專制——中共的歷史記錄表明,即使你跪著給它磕頭,只要它覺著你不順眼,照樣砍你的頭。
第二,我感覺,「白紙革命」之所以迅速在全國蔓延,最大的原因在於民眾相互之間的共情。
成千上萬的抗議者,對事情的認識角度、深度肯定有不同,他們的生活感受、個人性格等也肯定有不同,因此在抗議活動中口號有別,這是完全正常的。誰也不需要指責誰,誰也不需要貶低誰。相反,我感到,他們之中有一種強烈的共情,或曰同情心和同理心:不僅是相互之間有這種同情心和同理心,而且對全國的民眾都抱持了這種同情心和同理心。「我不僅在貴州的大巴上,我還在饅頭掉地上撿起來繼續吃的西藏方艙,在封了九個月只剩幾萬人的廣西東興,在蔬菜腐爛入戶消殺幹部免職又復用的上海,在孕婦坐在椅子上流產的西安醫院門口,在幾天沒吃飯外出買菜結果被刑拘的警車上……」抗議活動中,這樣的語句隨處可見。
人們清清楚楚地意識到,大家相互之間是一個命運共同體:昨天落在烏魯木齊吉祥苑小區居民頭上的悲劇,今天或明天就可能在成都、在上海、在廣州、在中國的所有地方重複、再重複!不需要組織,也不需要動員;當人們有了這種同情心和同理心的時候,中國人就自覺地站到了街頭相互呼應、相互支持,從烏魯木齊到上海的萬里之遙不是距離!
第三,我認為,「白紙革命」到目前為止的最大意義在於中國民眾打破了恐懼心理,勇敢地站了出來。
參加抗議的人們,不是不知道自己所要面臨的危險,但是他/她們還是站了出來。是的,勇敢不是沒有恐懼,勇敢在於能夠克服恐懼。那些正當青春年華的女大學生和她們的男同學們,她們/他們的人生未來還很長,但是這沒有成為她們/他們的「軟肋」,反而也許鼓舞了她們/他們參加抗議:你不去抗議,你不去改變現實,你的長長的未來只能是長長的黑暗!看哪,年老的人在流淚,年輕的人在唱歌;淚水是溫暖但軟弱的,歌聲是勇敢而自由的!
現實地說,不能期望「白紙革命」風暴般摧古拉朽地就完成了革命的使命。但是,「白紙革命」的這種勇敢卻一定會改寫中國的未來。有人不是在說「更無一個是男兒」嗎?因此他似乎就可以予取予奪、為所欲為,就可以踐踏眾生、殘民以逞。現在,初起的「白紙革命」已經宣告:中華大地有千千萬萬個勇敢的女兒和男兒,做事、掌權要問他們答應不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