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政之下,一些感染人數正處於高位的城市,其基層社區醫療機構也迎來了新一輪挑戰。
多位社區醫生在採訪中提到,抗原陽性的感染者在初期大多會有慌恐情緒,使得社區醫院的電話頻繁被「打爆」。廣州市越秀區的一位社區醫生說,他不僅要負責「追陽」的任務,還承擔著接種疫苗、特殊病人監測等工作,「有時候覺得,一個人劈成三個人都不夠用。」
面對新的變化,社區醫生們也在嘗試各種方法來應對這些「突發情況」,一位社區醫生在接聽抗原陽性感染者的諮詢電話時直言:「感染也不用擔心,該吃飯吃飯」;在幫助急需就醫的病例對接醫院未果的情況下,社區醫院做主,直接開車將病人送到了最近的定點醫院。
「首先感受到的是居民的慌恐」
「你好,我家人自測抗原,剛才測的好像是陽性,請問現在怎麼辦?」
12月8日晚上11點多,「新十條」發布的第二天,廣州市黃埔區夏港街社區衛生服務中心的鄧天醫生已經數不清,一天中接到了多少個抗原自測陽性居民的電話。這些來電者中,大部分是無症狀或者輕症患者。
他告訴來電者,如果出現有發燒、喉嚨痛等症狀,就直接來社區醫院掛號看病,醫生們會對症下藥,「如果沒有症狀,就像平時一樣,該工作工作,該休息休息,該吃飯吃飯。」
眾多的諮詢電話里,鄧天感受到的慌恐感遠大於奧密克戎感染者本身的感染症狀,他甚至勸說來電的居民不要隨意去測抗原。面對居民來電,他有時候會用大白話勸說:「不要去天天測抗原,這個病毒現在都沒什麼致病力了,你感染也無所謂,聽明白了嗎?」
鄧天醫生在黃埔區夏港街社區遇到的情況,在廣州越秀區也同樣發生著。
越秀區北京街道衛生服務站的黃祥醫生介紹,現在居民在家自測抗原,陽性結果無需報備社區,即使報備了,他們也已經無力管理,「實在是太多了。」
黃祥醫生說,有些抗原自測陽性的居民要求上門測核酸,他也只能將他們往後排,現在抗原陽性的人員名單已經排表排了好幾頁。而服務站連核酸檢測陽性的患者都服務不過來,整個北京街道住著三萬多居民,一天檢測出核酸陽性的有50多人,12月份以來超過200人。
「120還是很難叫到」
對於一般陽性居家患者,出現發燒等症狀,社區醫生們會建議居家先服用退燒藥,真正讓社區醫生們緊張的還是一些「特殊人群」就醫的情況。
廣州海珠區江海街道衛生服務站的杜鵑醫生,專門負責轄區內陽性居家人員中的「特殊人群」,據她介紹,在江海街道包括老人、孩子、孕婦以及需要做透析的陽性「特殊人群」,加起來有300人左右。
按照輕重緩急的程度,杜鵑醫生以三天一次至一天一次的頻率上門問診這些特殊病患,忙的時候一天要上門十幾戶,這些患者出現危及生命的症狀時,比如冠心病、腦血管疾病、突然嘔吐,昏迷不醒……杜娟的職責是對他們及時搶救並協助患者家屬撥打120,情況嚴重的,社區醫院會聯繫衛健委開闢綠色就醫通道。
11月底的一個早晨,大概6點半左右,杜鵑接到一個電話,說一名陽性老人在路上暈倒了,「去的時候我還是挺擔心的,」這是杜鵑第一次近距離接觸陽性患者,在此之前,她原本只負責社區醫療保障的基礎性工作,無需與陽性感染者面對面。
「我懷疑老人就是脫水了」,杜鵑到了現場之後,立刻給老人測了血壓、血糖,指標顯示正常後,她開始給老人打針,並用衣架吊起一袋鹽水,給老人補充一些液體,慢慢地,病人好多了。
與此同時,杜娟的同事開始呼叫120,但打過去一直占線,杜娟和同事在病人身邊一直等到8點,120救護車才趕到。「特別難呼叫」。
那天早上8點半,杜鵑再次接到電話:「又有人昏倒了」。當時,社區里唯一的急救箱在她的手裡,醫院領導緊急找人騎了電動車接她,一起趕往居民家中救治。
那是一個4歲的小女孩,身有殘疾,核酸陽性。杜鵑給她測了血壓、血糖,數據都還好,只是人的意識不太清醒。杜娟說,自己現場救治的同時,社區的領導一直在給衛健委打電話,幫忙聯繫可以就診的醫院,但由於小女孩的病史尚不清楚,很難協調到合適的醫院。
「她是住在三樓的,還是一個挺小、比較胖的小女孩,」杜鵑說,因為涉及轉運,人手不夠,警察也帶著擔架趕來,「我們4個人一起把她抬到外面。」
當時,杜鵑給女孩打針打點滴,注射了一袋生理食鹽水後,女孩仍沒有轉好。因為始終沒有協調到合適的醫院,社區醫院領導做主,直接開車20分鐘,把她送到了最近的新冠定點醫院——南方醫科大學中西醫結合醫院。
類似的緊急情況還有很多,杜娟的轄區內有一個需要定期做血透的病人,在前一天已經血透完了的情況下,第二天核酸測出是陽性,並開始咳嗽,「然後可能是引發了其他的一些併發症,他整個人就陷入了昏迷。」杜鵑接到求助後,緊急上門給這位病人檢查,發現病人意識已不清醒,雖然及時送到了定點醫院,但最後這名病人還是情況不好,又進了ICU。
下派基層的醫護人員
在複查核酸、特殊病人監測、注射疫苗、分級診療的多重工作下,人力成了社區醫院最直接的問題。
「一個人劈成三個人來用都不夠了。」廣州市北京街道衛生服務站的黃祥醫生說。在廣州的基層社區衛生所,大多實行兩班倒。8點到下午6點一班,6點到第二天早上8點一班,忙不過來時24小時上也是常有的事。
江海街道的杜鵑醫生也提到,已經連續40多天沒有休息。杜鵑的同事說,陽性居家的患者有不少都有發燒以及上呼吸道症狀,挨家挨戶給他們送藥是衛生所工作人員的重要工作之一。「白天的話,一個人大概要去10到20戶不等。有需要日常用的降壓藥、降糖藥,也有需要感冒藥、發燒藥的。」據杜鵑的同事說,江海街道衛生所白班有5人,需要給十多人送藥。
杜娟的一名同事負責接電話,他們轄區負責2.5萬名居民,衛生站有4台電話用來接聽居民們的問詢,即便如此,還是有居民因打不進電話而直接找到衛生站,「如果你坐在電話旁,你是沒時間去上廁所、喝水的,雖然你一直在接電話,但還是有很多人抱怨電話打不進來。」杜鵑的同事說,每個社區醫院都是這樣。
其實,緩解社區壓力的措施也一直在進行。杜娟說,自己本是廣州市一家綜合性醫院的醫生,10月29日才被派到基層來支援,「被下派社區時,醫院提出的時間是3至6周。」
杜鵑說,與她同院同一批次下派基層的醫生有10名,據她所知,她已經是醫院下派的第四批醫護人員,她聽說後面還要再加派,至於自己何時可以回到原來崗位,杜鵑也不確定。
(應受訪人要求,文中鄧天、黃祥、杜鵑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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