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 > 史海鉤沉 > 正文

紅色的記憶·撿傳單的男孩兒(圖)

作者:

紅色的記憶

我是五零後的,一出生就是那種洶湧澎湃的革命氣氛。我總會想到那個革命的時代。那個時代的流行色絕對是紅色。紅太陽,紅旗,紅星,紅色的語錄,沸騰的鮮血……

可能是班主任老師看我的個子比較高,一上學就指定我為班長。我當時虛榮心作怪,更希望當少先隊的中隊長。因為你的胳膊上會有兩道紅槓的標誌。你當班長,到了外面誰知道哇,沒有標誌。小學二年級的時候,我清楚地記得一個夏天的午後,自己突然覺得非常的熱血沸騰,想表達一種感情。於是我就在田字方格本上寫了一頁,標題是決心書。院子裡有一個叫二姐的,初中畢業沒有考上高中,在家裡呆著。二姐梳著兩條特別長的辮子。我當時對女人的評判標準:所有梳大辮子的都是美女。姥姥說我小的時候只讓梳辮子的抱。不梳辮子的一抱就哭。二姐絕對的是我心目中的美女。我把那一頁紙的決心書拿給她看,她幫我改了幾個字。

第二天我懷著一種非常激動的心情去了學校。第一堂下課的時候我把那張決心書交給了班主任。其實現在想想,我當時的班主任應該屬於美女。她剛剛結了婚,有一個小孩兒。老師梳短髮。也許是這個原因她沒有讓我覺得怎麼樣。她穿一種沒有鞋帶的皮鞋,當時都管這叫蓋鞋。那是挺時髦的一種鞋。老師接過我的決心書,嘴裡似乎是只是敷衍地應了一聲,不過她的眼光有些迷惑不解的看了我一眼。我自然是非常的失望,我覺得我這麼滿腔熱血地寫的文字,怎麼老師一點兒都沒有表揚我呢?現在想想老師一定是非常困惑,你寫這個東西的目的是什麼呀?你已經是班長了。你想當學校的大隊長不成?那樣的事情不是普通班主任說了算的。

我的班主任當時在學校里好像不是太進步。她的孩子小,有時候她會遲到。有一天早操她沒有來,我一個人領著全班的同學在學校的操場上。一個姓於的女校長走過來問我,說你們老師又沒有來。那個校長差不多五十歲,兩鬢有些斑白。

文革開始了。

於校長被打倒了。

我們的班主任也在學校里加入了造反團。一天她說我們班要組織一次批鬥會,批鬥對象就是於校長。

老師指定我和另外一個同學將校長押到班裡來。校長當時在學校的一個小屋子裡隔離反省。我們現在不是紅領巾了,我們是紅小兵。我們把校長給押到了班裡。讓她站在教室的前面,我和另外一個同學一左一右站在她的兩邊。我們兩個人都很尷尬。因為面對著全班,下面的同學發言批判,喊口號,好像我們也成了被批鬥的對象。

開會之前老師單獨把我叫到一邊,說對於校長要狠一點兒。可是站在那裡,老師的叮囑全忘記了。就算沒忘,也不知道該怎麼個狠法。後來我看見老師走到教室後排的一個同學的旁邊說了幾句什麼。那個同學是個小組長,學習一般,但是體育不錯。那個同學衝到校長的面前,雙手抓住了她的頭髮,使勁的往下按。我想他的這個舉動讓全班所有的同學都看傻了。我們僅僅是一些三年級的小學生啊……

後來學校大亂,停課了很長時間;再後來好像是毛主席說要複課鬧革命,才又回到了學校。

於校長又當了學校的領導。

我們的班主任沒多久就調走了。

撿傳單的男孩兒

廣場上全是人,全是激昂的人。有憤怒的,有喜悅的,有衝動的,有狂野的,有失去理智的,有瘋顛的,但是唯獨沒有麻木的。沒有,一個都沒有。

這個廣場是在市政府的門前,空中飄蕩著紅旗,空中紛飛著紅紅綠綠的紙片,空中有許多的電動喇叭在同時講話,不是講話是在吼叫,所有的聲音都是高昂的。

一個男孩兒在人群中鑽來鑽去的,他不時地彎下腰,然後再直起來。他是在撿地上的那些紅紅綠綠的傳單。他的眼睛裡閃著興奮的光芒,臉上帶著一種無法形容的微笑。沒有人注意到他,他也許就是這廣場上唯一的一個孩子。成年人在高喊著口號,在激烈地辯論,有一些在開始相互推擠,甚至扭打。

廣場上響起了槍聲,響起了爆炸聲(後來證明那是教練手榴彈),語言已經顯得沒有意義,人們開始使用最為原始的方式來征服對方。

天亮的時候,廣場上已經平靜了下來,人們看到一個男孩兒,睡在一處台階上,陽光照到他的臉上,他的臉上是動人的單純和無法形容的笑容。他的口袋裡裝滿了各種各樣的傳單,他的手裡還握了一些,握得死死的,大約他是那一夜廣場上唯一拾傳單的人。

那一夜有人受了傷,好象也有人死掉了。那是一九六六年。

責任編輯: 李廣松  來源:華夏知青網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本文網址:https://tw.aboluowang.com/2023/0106/1851513.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