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幾年，隨著「北大女生包麗被男友牟林翰精神控制自殺」等社會事件的曝光，PUA被廣泛討論和傳播，社交媒體上還出現了許多基於PUA的二次創作出的「他在CPU我」等調侃式的網絡熱梗。在心理學上，還有一個與PUA相似的概念——煤氣燈效應（Gaslighting）。
20世紀初期，電影《煤氣燈下》（Gaslight，上圖為劇照之一）上映，煤氣燈效應概念逐漸進入人們的視野。2007年，心理學家羅賓·斯特恩（Robin Stern）結合自己多年從事臨床心理學的經驗編著了《煤氣燈效應：如何認清並擺脫別人對你生活的隱性控制》一書，更加系統全面地介紹了「煤氣燈」這種隱蔽、難以辨別，而傷害極其深遠的精神控制。
為什麼「煤氣燈效應」廣泛存在於親密關係、親子關係和職場中？
為什麼很多聰明、自信、成功的人也無法擺脫「煤氣燈」的操控？
為什麼明明清晰地感知到了痛苦，卻還是飛蛾撲火式的自我犧牲？
當我陷入這種隱性霸凌後，我該如何積極自救？
或許在我們讀完了羅賓·斯特恩這本書後，可以有一些答案。
一、什麼是煤氣燈效應
煤氣燈操縱是一種情感控制，操縱者試圖讓你相信你記錯、誤會或曲解了自己的行為和動機，從而在你的意識里播下懷疑的種子，讓你變得脆弱並且困惑。
值得注意的是，煤氣燈操縱的本質是一支雙人舞，這支舞必須兩個人才跳得起來。其中一方是煤氣燈操縱者，需要扮演凡事都正確的角色，以此保持自我和握有實權的感覺。另一方是被操縱者，TA總讓煤氣燈操縱者來定義TA的現實世界，把對方過度理想化，總期許得到對方的認可。
煤氣燈操縱者可以是男性或女性、伴侶或戀人、老闆或同事、父母或兄弟姐妹，他們的共同點就是讓被操縱者懷疑自己對現實的認知。
二、三種類型的煤氣燈操縱者
煤氣燈操縱的隱蔽之處就在於它利用了我們最深的恐懼、最急切的擔憂，以及內心深處對被理解、被欣賞和被愛的渴望。
設想一下，當我們信任的、尊重的或愛的人以非常確信的方式說話，尤其當他的話有些許道理，又或者觸及了我們對愛的渴求時，我們就很難不去相信他。
或許有人會說，我只要遠離一直打壓我的人就能避免被煤氣燈操縱吧。事實上，煤氣燈操縱會以很多種形式出現，有些看起來像精神虐待，但有些常常會給你一種又善良又體貼浪漫的錯覺。羅賓·斯特恩在書中列舉了三種常見類型的煤氣燈操縱者：
1、魅力型煤氣燈操縱者：為你打造一個特別的世界
魅力型煤氣燈操縱者廣泛地存在於操縱者為男性、被操縱者為女性的這種組合中。
魅力型操縱者在一段關係剛開始的時候顯得特別有魅力，他讓你認為你是全世界最好的女人，是唯一真正理解他的人。他會對你許諾：他一定好好寵愛你，帶你去好地方，送你禮物，對你敞開心扉，讓你體會到前所未有的關心和關注。在一段時間內，你可能會感到興奮——意外的驚喜、浪漫的舉動、親密的瞬間，你會覺得跟他在一起很幸福，很享受這種被偏愛的感覺。這就使得，當魅力型煤氣燈操縱和溫柔浪漫期交叉出現時，你很難找到問題所在。
但如果你的伴侶旨在通過浪漫的手段讓你不再專注自己的感受，並開始懷疑自己的想法有問題時，那麼你可能就陷入魅力型煤氣燈操縱了。
例如：他指責你做了某件你沒有做過的事，當你感到委屈或生氣的時候，他開始拼命道歉：「請原諒我，你知道有時我會這個樣子。」「我就是太在乎你，太害怕失去你了。」然後，他可能用禮物或其他的親昵行為來恢復你們先前的親近感，讓你以為這是偶發事件。但是，問題終究會再次出現。這個時候你對這份感情已經投入很多，捨不得放棄。所以儘管你不喜歡他糟糕的行為或煤氣燈操縱的做法，你還是努力的說服自己，「他確實很愛我，我相信其他的問題都會得到解決。」
2、好人型煤氣燈操縱者：讓你說不上來哪裡有問題
好人型煤氣燈操縱者看起來似乎很通情達理，很「好」，但其實鐵了心要按自己的方式來做事。心理治療師萊斯特·利諾夫用「不尊重的順從」來形容這種行為：表面上同意對方的觀點，實際上不予理會。
如果你跟這樣的人交往，可能會經常感到困惑。你會莫名其妙地妥協，或者即使對方妥協了，你得到了想要的東西也沒有滿足感。因為對方的表情就像是在說：「現在高興了？你贏了！」但你不知道為什麼，只覺得麻木、無力，感受不到快樂和滿足。
簡單來說，問題在於好人型煤氣燈操縱者一心只想著支持他自己，證明他的觀點是對的。對他來說，做出妥協不是因為在乎你，而是急切地想證明自己是個好人。這讓你感到很沮喪，你非常渴望把他往好的方面想，同時也渴望他把你往好的方面想，於是你選擇無視自己的挫敗感，變得麻木和妥協。
3、威脅型煤氣燈操縱者：盛氣凌人、嫁禍於人和刻意隱瞞
魅力型煤氣燈操縱和好人型煤氣燈操縱往往很難發現，因為操縱者的行為在其他情況下可能是非常令人嚮往的。但威脅型煤氣燈操縱行為則顯而易見，比如吼叫、貶低、排擠、嫁禍於人，以及其他種類的懲罰和威脅。在許多情況下，威脅型可能和魅力型或好人型煤氣燈操縱交替出現。
你可能有各式各樣的理由來容忍這種令人不悅的行為，比如你把對方看作靈魂伴侶；你相信他對你的批評是對的、為你著想。但在某種層面上你也知道，你並不喜歡這樣的方式。
三、煤氣燈的三個階段
煤氣燈操縱通常都按階段進行。一開始，操控的程度相對比較淺，你可能都注意不到它的存在。可是，漸漸地，煤氣燈操縱在你的生活中出現的比重越來越大，它占據你的思想，控制你的情緒。最後，你陷入了完全的抑鬱狀態，看不到希望也感受不到快樂，甚至無法記起以前那個有著獨立觀點和自我認知的自己。具體體現為以下三個階段：
第一階段：不相信
第一階段的特徵體現在不相信對方的話上。
煤氣燈操縱者說了些非常離譜和荒謬的話，你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覺得自己理解錯了，或者他理解錯了，又或者他只是在開玩笑，以至於你可能沒多想就由它過去了。
第二階段：辯解
第二階段的特徵體現在你需要為自己的言行辯解。
你不斷地尋找證據證明煤氣燈操縱者是錯的，還極力地跟他爭論。但是通常在你的腦子裡想的卻是拼命地想獲得他的認可。
第三階段：壓抑
到了這一階段，你已經沒有辦法再認知到真實的自我。你開始主動證明煤氣燈操縱者是對的，因為那樣你就有可能按他的方式去做事，並最終獲得他的認可。
例如，在牟林翰精神虐待案中，牟林翰不斷用「非處女」的標籤打擊、貶低包麗。他強調，「女孩的第一次是最美好的東西」。一開始，包麗還特意解釋「我最美好的東西是我的未來。」但漸漸地，她就推翻了自己原有的價值觀，她覺得自己是個毫無價值的女孩。這種長期的煤氣燈操縱讓包麗變成了一個沒有自尊、低價值的「狗」，最終以自殺「謝罪」。
四、停止舞蹈，關掉煤氣
如果你已經不幸的進入到一段煤氣燈操縱的關係中，你可以嘗試書中提出的五種方法來幫助你改變和煤氣燈操縱者的關係，調動自己關掉煤氣：
1.分清真相和曲解
煤氣燈操縱者經常對事實進行扭曲，然後把他們加工處理過的版本告訴你。當這些話中含有部分的真相時，你往往就不知所措了，誤以為他們所有的話都是對的。無論如何，你的出發點必須是你對真相的認知，而不是你的煤氣燈操縱者對真相的認知。如果你把他理想化，總認為他是對的，你就很容易用他對事件的解讀來替換你自己的版本。因此，分清真相和曲解是對關掉煤氣很有幫助的第一步。
2.判斷兩人的對話是不是權力的爭奪，如果是，就退出
深陷在煤氣燈操縱泥潭裡的雙方，爭論的往往不是事件本身，而是在進行一種權力的爭奪。一方需要證明自己是對的，而另一方也在努力讓對方認可自己的觀點。兩個人都沒有在努力解決一個棘手的問題：在雙方想要的東西完全對立的情況下，怎樣才能讓兩個人都快樂。當你意識到你們兩個人正在進行權力爭奪，你不應該爭輸贏，而應該堅定地選擇退出。
你可以對對方說：「你的初衷可能不是貶低我，但我確實覺得被貶低了。我不會繼續聊了。」或者「現在不是討論這個問題的理想時間，我們選一個雙方都合適的時間再說吧！」否則，你還會繼續陷在煤氣燈操縱中。
3.識別你觸發煤氣燈操縱的行為，也識別他的
前面提到過，煤氣燈操縱是一支雙人舞，很有可能，你們各有各的觸發點，去引發你們跳煤氣燈雙人舞。很多時候，煤氣燈操縱行為是對壓力的反應，當人們覺得受到威脅時，要麼變成煤氣燈操縱者，要麼變成被操縱者。學會識別可能引發雙方煤氣燈操縱行為的話題和情境，例如錢、家人、時間、重大的人生決定等等，你就有更高的概率避開它們。
在識別到雷區之後，你可以通過選擇做出不同的反應，來打斷了煤氣燈操縱的進程，從而關掉了煤氣。
4.關注你的感受，而不是「對」和「錯」
煤氣燈操縱者有時會對準你的缺點和過失開火，仿佛只要他能精準地指出你的缺點，就擁有了對你的人品下定義的權力。對於他有些許道理的指控，你不知道該如何抵抗，只能痛苦的承認，並且越發渴望獲得他的認可。
從這個陷阱里解脫出來的唯一方法就是停止考慮誰對誰錯，改為關注自己的感受。如果你真心懊悔，那就向對方道歉，然後盡力補償。但如果你感到困惑、被攻擊、極為憂傷或非常害怕，那肯定有什麼地方不對。無論你之前做了什麼，即使你為此後悔，你還是被對方操縱了。
5.你無法控制任何人的意見，即使你是對的
對於被操縱者而言，很多時候即使你是對的，你也很難控制對方的想法。因此，對你來說，你的職責不是改變他的看法，而是停止在意他的看法。如果你可以不把對方理想化、不再一味追求他的認可，那麼他經常使用的侮辱、企圖引發內疚感等的手段也就不會再對你起作用。
毫無疑問，煤氣燈效應是一種有害的精神虐待，它操縱了人的社會脆弱性，使人陷入自我懷疑的漩渦無法自拔。願我們都能警惕「煤氣燈效應」，遠離這種以愛為名的精神控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