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透社2024年3月12日獨家披露，中國國務院總理李強將不會在三月底舉行的中國發展高層論壇上與外國企業執行長會面，這引發了外界對北京吸引外資決心的擔憂。圖為李強2024年3月11日出席中國全國人大閉幕會議。路透社圖片
路透社本周二（3月12日）獨家披露，中國國務院總理李強將不會在三月底舉行的中國發展高層論壇上與外國企業執行長們會面。這一消息引發了外界對北京吸引外資決心的擔憂。
中國全國「兩會」本周一（3月11日）剛結束，周二（3月12日)就傳出了李強不在中國發展高層論壇上會見全球商業領袖的消息。這則由路透社獨家披露的消息，讓外界很快覺察出了中國當前經濟風向的不同。
「中國發展高層論壇」的官方網頁寫明，該論壇是「兩會」後首個國家級大型國際論壇，是中國政府高層領導、全球商界領袖、國際組織和中外學者之間重要的對話平台。
這一活動自2000年創辦以來，已舉辦了23屆。2023年會似乎一切都還正常。 中共外交部官網當時有則消息說，李強會見了出席中國發展高層論壇2023年年會的境外代表，並對來訪的國家政要、世界500強企業負責人、國際知名學術研究機構專家學者、主要國際組織代表表示了感謝。文章末尾還提了一句，國務委員兼外交部長秦剛等參加會見。
現在秦剛已經去職，並且不知所終，而李強也將不再會見來訪的外國代表。
2024年3月5日，中國第十四屆全國人大第二次全體會議在北京人民大會堂舉行，人大常委會副委員長李鴻忠作關於國務院組織法修訂草案的說明。（路透社）
解決兩元結構的問題
但這則消息似乎並沒有讓外界很驚訝。上周一，全國「兩會」剛剛開幕，中國政府就宣布取消傳統上的總理記者會。而本次全國人大召開期間，還通過了新修訂的《國務院組織法》。外界注意到，這部法律削弱了國務院的權力和獨立性。現在李強不再會見外國代表，似乎進一步加深了國務院總理勢弱的印象。
時政分析人士、普林斯頓大學政治學博士馮勝平分析說，中共總理李強的這個決定是在習近平治下必然會出現的情況，習近平在集中權力的同時，必須要解決長期以來中國最高權力的二元結構問題：「他（習近平）之所以要這麼搞，就是要把隱患去掉，因為這樣很容易搞成二元結構。剛好李強又是他自己的人，李強自己也很知趣，他就儘量減少曝光度，不要搞成和習對立的局面。」
馮勝平介紹說，從1950年代開始，中國最高領導人與國務院總理之間一直有一種權力的張力，在此後幾十年的中國政局中帶來很多麻煩：「54年中國第一部憲法出來的時候，就變成了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務院即中央人民政府，是最高國家權力機關的執行機關。這樣名義上中央人民政府就降了半格，國務院就升了半格，從此以後中國就開始了兩元結構。」
馮勝平說，正因為有了二元結構，所以後來一直有人主張黨政分家，這給最高領導人的地位帶來威脅。他舉例說，中國前總理李克強在位時，就曾經在話語口徑上與習近平對著幹：「李克強當總理的時候，他就經常說本屆政府如何如何，還有說『6億人人均1000元』等等。」
德國哈根大學前東亞宏觀經濟研究中心主任、榮休教授華格納（Helmut Wagner）也對本台提到，李克強擔任總理時期，實際上對中共中央政策提供了不同解釋：「但現在中共不再想出現這種局面，同時想把經濟權力牢牢控制在習和黨中央的手中，而不是交由某個競爭者。」
華格納教授指出，李強的這種姿態以及近來中國國務院權力被削弱也表明，中共的統治理念已經不同於鄧小平時代：「就是與鄧小平時代相反，要讓意識形態壓過務實主義，不再給務實的思路以空間。」
吸引外資不再見效
李強不會見外國代表的消息傳出後，路透社採訪到的多位西方國家商界人士都表示這不是一個積極的信號，或直接表達了失望的情緒。
華格納說，李強的這種姿態向西方傳達出的信息很明確：「可能將是更加內向的政策，強調內循環；同時可能也表達了中國不再依靠西方的想法。」
美國華盛頓民間機構「信息與戰略研究所」主任李恆青的看法與華格納相似，他認為中國政府對吸引外資的信心越來越小：「因為你可以看到，現在外資在不斷地撤出中國。」
中國外匯管理局2月份發布的數據顯示，2023年，外國對華直接投資淨額為330億美元，比2022年下降約八成；2023年第三季度，中國更是出現了有史以來的第一次外資淨流出。
李強今年初在世界經濟達沃斯論壇上，曾試圖吸引外國投資者們的注意。他在會議上表示，中國中等收入群體約為四億多人，未來十年這個群體的人口將翻一番，達到八億人。
但李恆青認為，這些說法是為了表明中國還有廣闊的市場，而在中國經濟下行的背景下，說服力越來越弱。他表示，「李強可能會認為，我都做了這麼多了，再怎麼做也是浪費時間，那就轉而去做內資了。」
華格納則分析認為，中國政府對外資的興趣可能也在降低，中國政府真實的想法可能是首先保證經濟的安全，而不是增長：「他們是想讓未來的經濟結構更加安全，不再想要數量上的增長而是經濟質量的上升，即使這意味著較低的增長速度。」
華格納解釋說，即使經濟放緩，中國政府仍然可以對民眾宣傳說，是因為西方的制裁導致了這種局面；雖然失去了經濟增長，但卻保證了國家的穩定和安全。他強調，實際上習近平最看重的還是穩定和對國家的控制，而不是經濟增長。
但目前，中國政府的表現顯然讓外界有些疑惑。一方面，中國政府在多個場合表示過希望外資進入中國。今年初，中國官媒新華社還在強調，中國近年來不斷擴大金融開放，目前外國資本可以持有銀行保險機構100%的股權。但另一方面，中國政府卻在近年來推出了嚴厲的反間諜法，對外國盡職調查公司屢次進行搜查，或發布禁令。
馮勝平對此分析說，這種矛盾的局面也正說明，國務院系統下的不同部門在打架：「外交部現在肯定是想開放，實行免簽等等，他們是想把中國搞活，讓外國人更多進來；但安全部又在不停地抓特務。這是兩個部門，是左手和右手在打架，不協調。」他強調，這也正說明，李強對國務院下屬部門缺乏控制力。
馮勝平進一步指出，李強現在後退並不完全是壞事，他得到習近平的信任，可能更容易做事：「他既然是習信得過的人，即使做錯了，習都可以原諒，他有這個自由度；而如果你不是習的人，作對了可以，做錯了就要承擔責任。」
馮勝平說，現在國務院地位往下降，也是李強主動配合習近平這樣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