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倖存者講述:阿薩德與真主黨創造出的人間地獄

在長達21個月的圍困中,這座由叛軍控制的小鎮幾乎完全斷絕了外界的補給,4萬名居民實際上被困在其中。飢餓奪走了數十條生命,其中包括許多無辜的兒童。

圍城戰在敘利亞內戰期間並不罕見。據估計,敘利亞約有250萬人在某個時期曾經歷過圍困。然而,馬達亞的圍困卻被認為是其中最為殘酷的一次。

——作者:丹尼爾·希爾頓、奧馬爾·阿斯瓦德

(註:本文原標題為《阿薩德與真主黨創造出的人間地獄:馬達亞圍城戰倖存者講述舊日噩夢》。)

馬達亞,這座本應以清新空氣和度假氛圍聞名的小鎮,卻因戰爭的陰影籠罩而變得危險異常。

山脊從建築群中探出,每一個角落都能欣賞到絕美的自然風光。然而,正是這幅風景的背後,潛藏著致命的威脅。

「山上到處都是狙擊手,他們會向任何離開房屋的人開槍。」穆薩布·阿貝德說道。

「2015年,他們就在街上槍殺了我的父親。」

2015年至2017年間,敘利亞軍隊聯合真主黨對馬達亞實施了嚴酷的圍困。那時,年僅20歲的阿貝德還是一個孩子。

在長達21個月的圍困中,這座由叛軍控制的小鎮幾乎完全斷絕了外界的補給,4萬名居民實際上被困在其中。飢餓奪走了數十條生命,其中包括許多無辜的兒童。

圍城戰在敘利亞內戰期間並不罕見。據估計,敘利亞約有250萬人在某個時期曾經歷過圍困。然而,馬達亞的圍困卻被認為是其中最為殘酷的一次。

巴沙爾·阿薩德的軍隊曾將馬達亞和鄰近的扎巴達尼徹底圍困。他們埋設地雷、部署狙擊手,以確保任何試圖逃離或帶入物資的人都難以倖免,非死即殘。

「真主黨接管圍困後,情況變得更為嚴峻,」穆薩布·阿貝德回憶道。

「以前,我們還能從士兵那裡花高價購買一些食物,但後來,任何物資都被徹底禁止進入。」

一碗米飯換一輛車

如今,阿薩德政權已經被推翻,馬達亞人終於可以講述那些慘痛的記憶。倖存者向《中東之眼》回憶,在圍困最嚴重的時期,他們被迫捕食街頭流浪的狗,甚至殺死自己的寵物果腹。

城中任何從峭壁上探出的雜草都被迅速採摘充飢。小鎮所有綠色的植物很快被消耗殆盡,人們的絕望甚至使一輛車的價值僅能換來一碗米飯。

34歲的阿姆內·納穆斯(Amneh Namus)在圍困期間獨自撫養兩個年幼的孩子。面對飢餓的折磨,她試圖用對自由的信仰來支撐自己與孩子。

「我的丈夫被狙擊手殺害了。我告訴孩子們,如果我們死了,就能與父親團聚,這樣他們就會重新見到他。」她說,語氣中夾雜著深深的無力感。

「但有時候,語言無法平息飢餓。」

麵包耗盡後,納穆斯試圖用燕麥代替,但不久燕麥也消失殆盡。無奈之下,她只能用糖和水勉強充飢。後來,她甚至將香料混合水餵給孩子,儘管這讓他們的臉腫脹、皮膚變色。最終,她將骨頭煮軟,試圖讓孩子虛弱的胃能夠消化這些微弱的營養。

與此同時,真主黨的支持者卻在社交媒體上發布享用美食的照片,嘲笑馬達亞人的苦難。但對於納穆斯來說,這些嘲諷早已無關緊要。

「在那時,無論他們說什麼做什麼,都無法讓我們的處境更加糟糕了,」她回憶道。

「每個人都餓得像骨頭一樣。」

飢餓徹底摧毀了馬達亞的居民,他們的身體和精神都陷入了崩潰的邊緣。

目睹的場景令人不忍回憶。一名父親牽著孩子走到街頭,故意暴露在狙擊手的槍口下,只為讓痛苦畫上句號。一些人甚至絕望到用髒尿布果腹。

醫生斯萊曼(僅願透露名字)回憶,這座被圍困的小鎮完全變成了一座死寂的鬼城。他說:「每個人都瘦得皮包骨頭,飢餓讓嬰兒尤為痛苦,因為沒有奶水可供他們飲用。」

「我看到一名父親給孩子服用鈣片作為食物,但因劑量過高,孩子因此中毒。」

許多居民只能靠樹葉充飢。納穆斯的一位親戚在聯合國成功運送援助物資後,因為長期飢餓導致胃部無法適應正常食物而死亡。

「他痛苦地尖叫了整整一個星期。事實上,只需一次簡單的手術便能救他,但我們手中沒有任何必要的醫療工具,」斯萊曼遺憾地說道。

2017年4月,這場噩夢終於結束。在卡達伊朗的調解下,馬達亞和扎巴達尼的叛軍及平民被用以交換北部什葉派城鎮福阿和凱夫拉亞的居民。

按照協議,戰鬥人員及其家屬乘坐標誌性的綠色巴士,被送往叛軍控制的伊德利卜省。而那些選擇留在馬達亞的人,則繼續生活在阿薩德最重要的盟友之一——黎巴嫩真主黨的統治下。

這個曾經風景如畫的小鎮,如今僅剩殘破的記憶和揮之不去的痛楚。

50歲的海珊·斯貝希亞回憶起圍困結束後援助物資湧入馬達亞的場景,然而,這一希望的曙光卻對一些飽受飢餓折磨的居民造成了致命後果。

「很多人因為長期挨餓後突然進食過量,導致身體無法承受這種衝擊,最終不幸去世,」他說,語氣中透著沉重的哀傷。

36歲的叛軍戰士賴斯·艾哈邁德·馬勒,是在援助協議下撤離馬達亞的眾多叛軍成員之一。他乘坐綠色巴士前往北方,離開了大部分家人。

「這讓我心碎,但我別無選擇,」他說道。

兩周前,他還在哈馬,作為叛軍的一員參與對阿薩德政府的突襲行動。聽聞總統已逃離敘利亞的消息,他感到震驚不已。

在得知圍困解除後,馬勒立即趕回馬達亞,直奔父母家。當他七年後再次出現在家門口時,父母的震驚溢於言表。

「這就像一場夢。他們完全不知道我要來,」他說,回憶起母親重新將他擁入懷中的那一刻,語氣中帶著難以掩飾的激動與感慨。

儘管圍困的苦難已成過去,馬達亞的傷痛卻深深鐫刻在每一個人的記憶中,無法抹去。

責任編輯: 王和  來源:日新說Copernicium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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