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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德綱揭相聲界「假惡丑」 憑個人無法拯救

我面對當今相聲界的「假惡丑」?不得不說出自己的實話,因為我說了實話,許多虛偽的謊言也就被無情地揭穿了,所以我會被業內人士如此地痛恨。

郭德綱,我支持你不上春晚

  每次來到上海,郭德綱總顯得行色匆匆,更有趣的是,這位當今相聲界首屈一指的「大腕」每次在上海短短的逗留,往往還會遇到麻煩的下雨天。

  1月18日,突如其來的冷空氣,伴著寒風與陰雨,給申城帶來了一絲陰霾。位於武夷路上的長寧體操中心卻是少見的人頭攢動,熱鬧非凡,與陰雨天形成了極大的反差:可容納3500餘人的座位上、狹小的過道里,甚至在安全出口處,只要是劇場內能夠坐著或者站著的地方,幾乎都擠滿了「德雲社」的「鋼絲」們,等待著郭德綱帶來的相聲專場。曾幾何時,連一代大師侯寶林都沒能改變的「相聲不過長江」的局面,如今卻讓這位出身草根、自稱「非著名相聲演員」的郭德綱,看似理所應當卻又極不尋常地改變了。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舉頭望明月,歡迎郭德綱!」在觀眾熱鬧的掌聲中,主角郭德綱亮著光光的腦門子,咧著嘴,意氣風發地大步走上舞台:「北京的觀眾都把於老師當偶像,有道是金碑銀碑都不如於老師身上的石碑……要說我最喜歡的男歌星,那肯定就是李宇春了!」很少穿白色西裝的他一開場便「按慣例」大肆調侃老搭檔于謙,還時不時地拿李宇春等娛樂明星開涮,就連「住房按揭」、「汽油漲價」、「股市大跌」等近期焦點問題也無一逃過他那出了名的「毒嘴」。「批評」之後,郭德綱倒也不忘「自我批評」,一個勁地拿不久前發生的在旁人看來令他名譽掃地的「藏秘排油廣告」事件大加自嘲……

  演出熱熱鬧鬧地持續了4個多小時,郭德綱返場5次依舊欲罷不能,一番「快意恩仇」的宣洩讓台下的上海觀眾一邊學起了北方觀眾慣用的「吁」聲起鬨,一邊又直用上海話嚷著「笑勿動了」。

  如果說,18日晚上的郭德綱是觀眾們最為熟悉、最為喜愛的相聲演員,那麼第二天上午的郭德綱,或許更像是所有「綱絲」們都不曾見過的一位京劇戲迷。1月19日上午10點不到,睡眠不足5個小時的郭德綱毫無倦色地出現在了徐匯區中心醫院的病房之中,他和自己的學生們一起,來看望心中仰慕已久的偶像——著名京劇「麒派」表演藝術家小王桂卿先生。脫下了大褂的他似乎也把台上的「江湖氣」一掃而光,在小王桂卿先生面前,郭德綱一改往日常見的油嘴滑舌的形象,對老藝術家如同「粉絲」一般虔誠、敬仰,倒弄得與之初次見面的小王桂卿先生不好意思起來。很明顯,郭德綱此次是有備而來,就「南派京劇」的藝術特色向小王桂卿先生問了一連串極為專業的問題,老爺子也是興高采烈,連唱帶做比劃與郭德綱聊開了好幾齣久絕舞台的獨門好戲……爺倆雖然年齡上差了近50年,但一聊起京劇「麒派」藝術,頓時如同老友一般,好不投機。

  這次難得的見面歷經3個多小時依舊欲罷不能,到了中午,郭德綱做東請老先生夫妻二人吃飯,在飯桌上繼續探討著京劇藝術。午宴之後,郭德綱親自送二老回醫院休息,意猶未盡的他與小王桂卿先生相約開春之後,進行獨門戲的搶救錄影工程。「這是近幾年來北京『德雲社』的一項重要工作」,在回酒店的車上,郭德綱向《新民周刊》記者詳細介紹道,「我們自己從演出票房中拿出這筆錢,為全國各地的戲曲、曲藝老藝人們留下獨門絕技的珍貴影像資料。有的老先生也許只會三齣戲,可這三出只有他會,再不搶救就沒有了。所以我們有義務把這些老祖宗的好東西傳下去。這兩年來我們在北方已經搶救做了近1000出劇目的錄影,現在,我希望能在南方繼續做下去。」

  也就在「德雲社」下榻的酒店,郭德綱接受了《新民周刊》的獨家專訪。一襲黑色的瓦薩其短袖汗衫,加上一條豹紋睡褲,有趣的著裝搭配顯得這位藝壇風雲人物異常地「卡通」,手裡還握著兩枚碩大光滑的核桃,時不時地轉上幾圈,自稱是「相聲界的習慣,可以舒筋活血」。翹著二郎腿,郭德綱與記者侃起了中國相聲界。

  相聲就沒落在了他們手裡

  新民周刊:有人針對你近年來的言行,把你稱為「中國相聲界的王朔」,你同意這種看法麼?

  郭德綱:(哈哈大笑)是麼?也許人家是覺得我和王朔罵人的時候挺像的。我倒是聽見過人家稱我為「相聲界的王海」,因為我經常充當「打假」的角色。其實我真的不愛罵人!我們家雖然稱不上書香門第,但也是正經人家啊,沒有什麼「痞子」、「流氓」。我至今面對我的父親還有一絲膽怯,看見過我和我爸爸說話的人都覺得我們「更像兩個互相尊重的朋友」。從小我就被教育要尊重別人,我也是那麼做的。但我面對當今相聲界的「假惡丑」?不得不說出自己的實話,因為我說了實話,許多虛偽的謊言也就被無情地揭穿了,所以我會被業內人士如此地痛恨。

  新民周刊:能舉個例子麼?

  郭德綱:比如說,有的相聲演員說,相聲只能維持在15分鐘之內,長了觀眾不要聽。但我說得最長的一段相聲長達1小時15分鐘!謊言就被打破了。再比如說,有人認為傳統相聲到今天已經沒有意義了,但我們「德雲社」的節目,絕大部分都是傳統段子啊!我說,「德雲社」為什麼紅火?因為「傳統相聲讓我們賺錢」!那位看不起傳統的「藝術家」自然就不高興啦。那麼多年以來我一直堅持一個觀點:不要騙人。如果我們的相聲界能夠拋棄爾虞我詐,更多地團結在一起,那該多好!我這個人不願意中庸,因為我厭倦了虛假!這也就是為什麼這麼多年來對我的指責、非議、謠言會這麼多的原因——因為我用我的正直觸犯了行規!

  新民周刊:你將矛頭指向相聲界內部,所以才會引起那麼大的反彈。

  郭德綱:中國的相聲界到了今天,讓人覺得很尷尬。我甚至認為在上世紀80年代,嚴格意義上的相聲已經基本不存在了。為什麼呢?傳統概念中的相聲,有著自己的一套很嚴格的程式、理論和體系,已經有了百餘年的傳承。小孩子拜師之後,開始當學徒,師父往往先不教戲,而是帶著你進劇場去「熏」,去感受,這樣的過程長達兩三年。等到學生有了感覺,他的藝術視野也就開闊起來了。這個時候,就是主觀上的「想學」,抓住演出機會,讓師父看到你的苗頭,培養你,那麼今後就可以一點點地「拿零錢」了(指師父們演出分下來的零錢)。再通過自己兩三年的實習,逐漸就能夠在舞台上站穩腳跟了。所以,以前要出一個相聲名角,往往至少要花個10年左右。不要以為相聲是不入流的,它有著很高的智慧。我們常常講究「技問之學」:「技」,就是出我口入你耳,這需要大智慧;「問」就是要勤學多思,這需要大德行。這些約定俗成的傳統方法很科學,可惜到了「文革」,被完完全全地破壞殆盡了。老藝人越來越少,年輕的相聲演員又跟不上,於是出現了很大的一個「斷層」。

  新民周刊:「文革」後相聲界湧現了一大批至今活躍在當今舞台上的相聲演員,難道他們沒有填補這一空缺麼?

  郭德綱:說到這裡,又是一個不可迴避的問題,既然我是「王朔」,也不怕得罪人了。「文革」後之所以會出現一大批相聲演員,是因為當時的時代需要笑聲。人們的思想已經被禁錮了10年之久,在那個特殊的年代人們迫切地需要笑聲,需要發泄。隨便誰在台上說相聲,不管好笑不好笑,老百姓都會覺得可樂,因為他們太久太久沒有公開地笑過了!相聲掀起一個空前的高潮,於是,有一大批從其他行業里跳出來的年輕人開始說相聲。我曾經做過統計,這批人當時基本在25歲到30歲之間,以前都是從事其他行業的,從來沒有過學相聲的基礎,就是這樣一批「非專業演員」,搖身一變,成了專業相聲演員!他們契合了時代的脈搏,迎合了發展的需要,我把他們稱為「聰明的相聲演員」。

  到了上世紀90年代初,電視傳媒的蓬勃興起又把這批相聲演員包裝成了「著名藝術家」,相聲為他們帶來了富貴榮華,而這批把持著舞台、只會說「晚會相聲」的「藝術家」們卻對不起相聲,由於他們沒有紮實的基礎與傳統的根基,他們成了無本之木無源之水,最終江郎才盡,有的下海做生意去了,有的搞起了行政工作,有的乾脆移民海外……相聲就沒落在了他們的手裡。所以我會認為,傳統相聲在上世紀80年代就已經滅亡了。

  相聲演員說不好相聲就是犯罪

  新民周刊:你怎樣看待你在中國相聲界的崛起?

  郭德綱:也許可以這樣說,我郭德綱是中國相聲界的另類。這和我的經歷有關,我從小生活在天津虹橋一帶,那是一個民間老藝術家們集居賣藝的好地方,他們時常會聚在一起自娛自樂一番。我父親是警察,母親是教師,平時工作都很忙,沒空管我。於是我父親就時常把我寄放在劇場裡,我從小就是看著舞台長大的。你注意到沒有?這暗合了我前面提到的傳統教學方法裡面的「熏感覺」。我是無意中被傳統戲曲、曲藝藝術不自覺地薰陶出來的,現在我還按照這個方法培養我的學生們,通過「德雲社」這3年來壟斷國內相聲市場的事實,我們充分證明了傳統教育的科學之處。

  新民周刊:那麼多演員在說傳統相聲,為什麼你說出來就是讓觀眾覺得可樂,但同樣的一段內容(例如《白事會》、《買麵茶》等),換了別人也許就達不到那樣的效果呢?

  郭德綱:相聲演員說不好相聲就是犯罪,犯了「欺騙罪」。傳統段子的詞就這些,為什麼有人就是說不好?因為你說得不對!你不是真會,而是在騙人。你與觀眾最大的區別就是你比他們多背下了這段詞,可是你不知道究竟應該怎麼說!所以我說有些人干相聲這一行本身就是一個錯誤。如果中國相聲界要肅清隊伍的話,我看至少70%的人要改行。不要以為會說普通話就能說相聲了,你們也太小瞧這門藝術了!一個好的相聲演員,天賦要占60%,其次,還要勤奮好學,最關鍵的,還得要有人教。說相聲是有技巧的,好的相聲演員可以算得上半個心理學家,只要一上台,他就能牢牢地抓住你不放,讓你樂你就樂,台下一個響動一點反應演員就馬上知道發生了什麼,怎樣控制局面。這是本事,是智慧,需要絕頂聰明。

  新民周刊:你的作品描寫的幾乎都是些小人物,他們生活在社會的底層,嚮往著幸福生活,卻又不乏尷尬、苦悶。

  郭德綱:相聲作品有兩種表現形式,一種是才藝展示,唱歌、戲曲、模仿等等;另一種就被稱為「敘述型」。這類題材往往會選擇十分草根、民間、生活化的片斷。這和相聲的定位有關,京劇是帝王將相的藝術,崑曲是才子佳人的,而相聲絕不可能是廟堂文化,它只能反映老百姓的生活。所以我作品裡即使出現「豪宅」,那也是老百姓心中的「豪宅」:永不停電、有電話、

  早上有免費早餐……這樣的內容對觀眾而言易於接受。人都有這樣的心態:不願意看見別人比自己好,只願意看不如自己的。相聲就能夠滿足這種心態。在相聲里,主人公可以把全世界所有的倒霉事情都集中在他身上,在誇張中讓觀眾覺得好笑。但我作品中的這些小人物不光「倒霉」,他們總還有點積極向上的小追求。儘管他們有性格上的毛病,有時候做事也並不光彩,但他們的性格一定是很可愛的,就仿佛活在你身邊。在建國以來這類反映小人物的題材中,馬三立、馬志明父子的作品對我影響最大,不可否認我從中借鑑了很多表演形式。

  新民周刊:那你怎麼看待侯寶林的藝術?他對你的影響大麼?

  郭德綱:這個問題很棘手,但又不可迴避,因為我的師父就是侯寶林大師的兒子侯躍文先生,對於侯家我有著很深的感情。

  說起侯寶林先生,我認為他是一個聰明絕頂的人物,同時又有著嚴重的「潔癖」。這和他在曲藝界的地位、身份也有著很大的關係,他的待遇是相聲界前輩從未有過的,同時,他所面對的觀眾也往往很特殊,常常是毛主席、周總理、陳毅元帥等人,因此,他總會自覺不自覺地提升、淨化自己的相聲,儘量多地改掉原有相聲的草根意味。但侯寶林只能是唯一的,淨化相聲到了今天已經脫離了實際意義,僅僅成為相聲界互相攻擊的一件「理論法寶」。在我看來,侯先生淨化相聲的確是功不可沒的,但這一成功的模式僅限於他,並不是所有人都能達到那個高度的。

  憑個人力量無法拯救相聲

  新民周刊:在相聲普遍不景氣的今天,「德雲社」從默默無聞到一枝獨秀走過了10餘年路程,你還記得當年剛來到北京闖蕩時候的艱辛麼?

  郭德綱:怎麼不記得!當初我隻身闖蕩北京,連找一個合作說相聲的人都很困難!沒有人願意和我一起干,因為他們根本看不見希望,誰都不聽我的。後來沒辦法,我才辦起了「相聲大會」(後改名「德雲社」),沒人搭檔我就培養徒弟和我搭檔!那個時候我說相聲,來聽的常常不超過10個人,要辦下去多麼艱難!最苦的時候,我生病高燒不退,沒有藥也沒有錢去看病,硬生生在家裡躺了兩天,稍微好一些了又繼續出門幹活。還有一次,由於沒有車錢,我從市中心徒步走回位於郊區的家中。從晚上10點走到第二天凌晨4點,鞋都磨壞了,腳上沒有一塊好皮,都走破了!就是從這樣的日子開始,「德雲社」發展到了今天,逐漸走上了良性循環的道路。

  現在,我們的社員已有100多人,在北京辦起了4個劇場,演出依舊供不應求。「德雲社」也已經不是民間團體了,我們開辦了文化公司,所有演員都採取簽約制。近兩年來我們還投資拍電視劇,要是順利的話,新年過後我們的戲校也馬上要開始招生了,學員學成之後直接與「德雲社」簽約。今後我們還要開創自己的服裝品牌,專門做拍電視劇需要的各種服裝。可以說,「德雲社」未來10年的計劃我都已經基本規劃好了。

  新民周刊:傳統藝術如何走向市場?介紹一下你的成功經驗。

  郭德綱:「德雲社」成功的經驗其實很多戲曲院團都可以借鑑。現在戲曲市場不景氣,無非是因為觀眾覺得戲曲不好看。這就需要我們反思,首先要找到願意接受的觀眾群,逐漸吸引、擴大這個群體。了解了觀眾的想法,才可以對症下藥。作為一個戲曲團體,首先要耐得住寂寞,哪怕只有10個觀眾,也要堅持,在不斷發展、壯大觀眾群的同時也要不斷豐富自己的劇目,把「貨」準備好。還有一條很現實,也很重要,那就是需要做好賠錢的準備,沒有資金的保證,是不可能有回報的,一切都要從「看墳守寡」做起。這三點都做到了,假以時日,沒有不成功的。

  新民周刊: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有一天「德雲社」沒了郭德綱,會怎樣?

  郭德綱:如果沒有了我,或許演出市場會有不小損失,但我相信「德雲社」一定還是會存在的。無非我的學生們會走得更艱難一些。但我最大的顧慮並非市場,而是相聲界的明槍暗箭。我怕他們還小,擋不了。我是苦日子裡熬出來的,槍林彈雨里走出來的,我知道怎麼應付這些事情,但我擔心他們會受不了,會退縮。相聲到了今天,憑我個人力量肯定是無法拯救的,「德雲社」的出現充其量只是震動,主要還是要靠大家一起努力,這樣才有希望啊。

阿波羅網責任編輯:趙亮軒

來源:新民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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