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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前首富張茵:這幫香港大學生想搞垮國內企業


    

    
    中國前首富張茵
    
    4月中旬,SACOM、香港浸會大學學生會及香港中文大學學生會發表「香港上市企業內地血汗工場報告」,張茵的玖龍紙業被推上風口浪尖。
    
    廣東省東莞市麻涌鎮大盛村是珠三角里最常見不過的小村莊。一座座現代化的工廠拔地而起,取代了昔日的農田。郵局、農信社、超市、手機城等這些內地縣城才會有的東西在這裡都不稀奇。
    
    村莊裡到處都是「一線天」式的「握手樓」,牆上貼滿了「新房,一室一廳280,帶網線」的小廣告。一幢幢新樓還在陸續建設當中,空氣里充滿了粉塵。一條河涌穿村而過,和遠處不多的芭蕉林提示著人們,這裡曾經也是魚米之鄉。
    
    全國各地口音在這裡碰撞,普通話取代粵語成了新的官方語言。
    
    村口榕樹下的阿爺說這個村子的外來人口至少有五六千,90%都是因為一個造紙的廠子。
    
    外來客們穿著統一但顏色各異的工裝,在左胸口上有著一個上紅下綠的logo----「玖龍紙業」。
    
    這是中國第一、亞洲第二、世界第八的造紙企業。董事長張茵曾是中國首富。生產部的大學生:青春的迷茫
    
    趙與錢為自己的青春嘆了一口氣。
    
    他們穿的是深藍色的工作服,這表明他們在生產部工作,任務是維修調試生產線,屬於工廠里的核心部門。
    
    兩年前,趙與錢一起畢業於華南理工大學的造紙專業。「我們沒有任何選擇,這個行業就是如此。」戴著眼鏡的錢比他的同學顯得更沮喪。
    
    工廠規定在一線倒班生產的本科大學生要四年才分給單間宿舍居住(新改的,此前是兩年,新招的人實在太多了)。他們沒有住房公積金,養老保險也是按照東莞最低工資的標準購買的。
    
    工資每個月稅後大概是3000多人民幣,對於中國的本科畢業生來說,還算是一個過得去的收入。
    
    上班採取的是「四班三運轉」----兩個白班,兩個中班,休息一天,再上兩個夜班,再休息一天。周而復始。
    
    他們不滿意的是公司修改了加班的補貼,因為新的《勞動合同法》規定了加班要採取不同的補貼。
    
    以錢的工資為例,他的加班補貼實際上降低了15%左右,這讓他很失望。
    
    他們還很不滿意這裡的罰款制度,上班時間吃零食、看報紙、打手機……如果被監管會(玖龍紙業專門抓紀律的部門)發現,至少要罰300元,而且對於班組長、值長、經理都要「連坐式」加扣。出現大一點的事故,連同班組的工友們也一起罰。
    
    年初,罰款制度有了改進,重點罰領導,一般違紀從罰300改成先警告。公司在提倡「人性化管理」。不過在趙和錢看來,這恐怕和去年年底工人們的罷工有關係。
    
    那一次,罷工的工人們把工廠前的路都封死了。
    
    同在生產部的另外一些技術員讓錢感到有些不忿。這些人是公司在內地選取的一些沒有考上大學的高中畢業生,公司出錢送他們到華南理工大學學習一年,回來以後先見習再上崗。他們的工資與趙和錢相差不大。
    
    「每年的晚會上,都要求這些學生表演《感恩的心》,年年都有,肉麻死了……」
    
    和來自廣東的錢的不忿相比,來自湖南的趙顯得看得更開。「我們都是正牌大學生,只要肯干,在玖龍肯定是能做出來的。」
    
    「你干到經理也不就是多賺點工資?」錢打斷了趙的理想。在他們工廠對面的行政大樓前停著一輛價值500多萬的紅色法拉利跑車。
    
    車主是張成飛,公司執行董事兼副總裁,董事長張茵的弟弟。
    
    讓這兩個大學生更為震撼的是,一次他們在維修生產線,總裁劉明中(張茵丈夫,台灣籍的巴西牙醫學士)對進度大為不滿,對技術員們說:「你們知不知道,停工一小時,就少了3萬的利潤!」
    
    玖龍的15條生產線(含在建)每天24小時不停運轉著,每一條都是2、3萬千瓦的功耗,成本超過一億美元。
    
    這是一個名副其實的高投入、高產出行業。
    
    
    
    司機:想開一台沒有空調的車
    
    
    
    大盛村的村口有一家湘菜館,老闆以前是玖龍的司機,現在改開館子了。
    
    他正笑眯眯地注視著三個湖南司機鬥地主。司機們打得很大,五塊錢的「底」,一個晚上打下來幾百塊的輸贏。
    
    孫岳陽是今晚的大贏家,「贏的還不夠罰的。」他是車隊的主司機,收入不錯,每月有好幾千塊。
    
    牌局過後,幾個司機在一起喝酒聊天:「今天出事的那個就是跑太多了,聽說倒是沒死。」
    
    「沒死?還真是命大,他撞的可是個大車。」老闆跑過來參與司機們的聊天。
    
    就在我們趕來的當天,看到一輛面目全非的卡車,撞它的是玖龍紙業一輛更彪悍的斯太爾牽引車。
    
    孫岳陽和他的同事們講述了這個可憐人的遭遇:他先拉了一個空貨櫃去深圳蛇口碼頭,在碼頭等了若干小時後拉廢紙回廠,馬上又得還空櫃去蛇口,空車回廠。再裝了一車的成品紙送到深圳兆威印刷廠,最後空車回的時候,60多個小時沒怎麼睡的司機,撞上了一輛停在路上正在維修的大卡車……
    
    他們開的斯太爾牽引車,主要拉成品紙的載重37噸,主要拉廢紙的櫃車載重27噸。
    
    早晨兩三點鐘就要發車,夜裡十一點才回來,一天將近20個小時奔波在珠三角的高速公路上。生死早已不是什麼值得忌諱的事。他們肆無忌憚地講述著生死,大碗地喝酒,痛快地打麻將和鬥地主。
    
    讓他們想不通的是開車要交保證金:如果是新一點的車,司機們要先交5000塊,然後每個月扣下60%的收入,直至攢到3萬塊。
    
    來自江西的李六年前包的是一輛舊車,公司收了一萬五的保證金。合同馬上要到期的李被通知公司將不再和他續約,看在多年辛苦的份上,補給半個月的工資。按照《勞動合同法》,他可以補6個月工資。
    
    
    
    理由?沒有!
    
    
    
    來自湖南長沙的周合同也到期了,公司亦不打算和他續簽了。他不滿意的是這裡苛雜的罰款制度:如果司機出了工傷,不問是非曲直,先扣錢,如果驚動了保險公司,就要至少罰2000元。
    
    以前甚至有司機出了事故,車翻了,估算著要賠超過三萬,就直接跑了。
    
    來自邵陽的吳拿出一份文件,是一份合理化建議書,內容是建議拆除汽車的空調,改裝電風扇,改裝費由司機承擔。效果是百公里可以省1―3升柴油,運輸部每月可節省15萬元。
    
    批示是:建議可行。
    
    司機們不是沒有想過做點什麼。去年曾經出過一次准罷工事件。有一個司機還專門買了一張SIM卡,用來發簡訊聯繫。廠方最後答應了工人們的條件。
    
    湘菜館的老闆很慶幸自己不做司機,33歲的他此前當過搬運工、工地主管……結果是對珠三角比對自己的家都熟。他的小孩在大盛村的幼兒園,不過他也說了,等到孩子要讀書時,就必須得回去了,「這裡不是我的家。」
    
    
    
    原料部的女工:都是命
    
    
    
    在玖龍紙業工服的顏色序列中,綠是最低一級。穿綠色的工人是原料部的,也是這家公司技術含量最低的崗位,絕大部分是女工。
    
    工人大姐們並不願意多說,她們的綠工裝暴露了她們的身份,可卻不像司機那樣把自己的心打開,這份工作對於她們來說還是顯得十分珍貴。
    
    來自四川的鄭,曾經的撿紙工,現在她是家庭婦女,才願意說說她的經歷:「玖龍沒什麼不好的。真的,這都是命,老闆賺那是她的。招工前就說明了工作很髒,我們打這份工一個月能有1000大幾百塊,搞得好的老員工能有2000多。挺好的。」
    
    她和她的同事們要從面前經過的傳送帶上揀出垃圾和有用的廢紙,論斤收費。大部分垃圾都是從國外拉來。
    
    車間內塵土飛揚,工廠有時發勞保產品,工人們大都要自己購買口罩,有人戴一層,有人戴兩層,下班的時候連牙齒都是黑的。路過的司機在旁邊都要趕緊走開。裡面的味道實在是讓人難以接受。
    
    她們不能在食堂吃飯,半個小時的吃飯時間裡就只能帶個餅或者煮好的粉,隨便扒上兩口。因為她們是臨時工。就算是能去,也不敢去。食堂里一葷一素的套餐,中午賣7元,晚上賣6元。
    
    來自成都的王大姐做的是原料部的另外一個工種----揭紙。在這裡工作的全部都是女性。
    
    在一個大概六平方米的水池裡,工人們先把廢紙踩濕,然後用手將厚的包裝紙撕開。
    
    濕氣很重,很多年輕人關節都出現了問題。泡過洋垃圾的廢水有時候非常髒,手泡在裡面發炎是很正常的事情。王自己買藥抹過幾次,她希望這工作不要留下什麼後遺症。
    
    沒有人能幹得久,王能堅持一年也算是一個不小的奇蹟。在這一年裡她被罰了6次,差不多半個月的工資又還給了工廠。
    
    工人們把揭好的紙分好,如果被人查出摻了水,檢查的就要罰小組(6個人左右)100-300元,這要看小組長和檢查的人的相熟程度。
    
    失去這份工作,王並不樂意,玖龍提供的工資對於一個沒有任何技術可言的女工來說,儘管付出了健康,都還是相當誘人的。
    
    原料部去年在淘汰員工時,也創造性地引入了體能測試。先是跑步,凡是跑得慢的就辭退。男工做30個伏地挺身,女工做20個仰臥起坐,不達標的,辭退。
    
    王做了12個仰臥起坐後,不得不和這份工作說再見了。
    
    她的老家在天府之國成都,為什麼要來這裡吃苦?她帶著剛上幼兒園的兒子,坦然回答:「這裡錢多。」
    
    
    
    張茵的電話:他們是無良組織
    
    
    
    大盛村在玖龍紙業與展揚實業處租賃的倉庫中間,相距各一公里。
    
    展揚倉庫有6個已成庫房(另有兩個在建),經步量,每個倉庫長160步,寬55步。北側縱橫的四個庫房裡垛滿了各類紙質「洋垃圾」,從長滿了黴菌的垃圾中隨手撿出幾樣,有英文的信封,收寄人和郵戳已經模糊不清,依稀能辨認出寄發時間是2007年 5月,還有法文的兒童食品包裝盒和西班牙文的雜誌。其餘兩個庫房則摞滿了成品牛卡紙。
    
    5路公共汽車,西門口站,玖龍四期廠區,我們穿著借來的運輸部司機制服走進了廠區原料車間。
    
    由南向北一條廠道,右邊是等待進場分類再加工利用的「紙垃圾」,左邊是三個縱向排列的廠房。廠道上滿是巴掌大和麻將牌大小的紙片,風大,小紙屑飛起一人多高。三輛堆高機不斷穿梭在垃圾、廠房、裝運「紙垃圾」的平板車之間,兩個負責清理廠道的工人戴著口罩,躲閃著機動的堆高機將地上因裝卸散落的紙片掃成堆,風卻總是把紙堆再次吹散。
    
    下午兩點鐘,從西門進來一隊穿著翠綠色廠服的女工,換工時間到了。
    
    南側第一間廠房,上料間。大概800平方米的房間裡,一個由幾個滑梯狀工作檯組成的傳輸台上,幾個女工正在忙著將紙分類,傳輸台下,兩名戴著眼罩和口罩的男工正在往一個編織袋中填裝已分類出來的「可用」的卡紙。
    
    這裡沒有太大的粉塵,也聽不到過響的噪音。
    
    第二間廠房,分料間。廠門上掛著幾個標識----「進入車間請戴口罩」、「車間內請勿跑動」、「穿越機械需戴安全帽」。一進車間,土黃色的灰塵蒙成一團,剛才進廠的那隊女工陸續地走進了這個車間。她們每個人都戴著棉布口罩和手套,從傳輸帶上的卡紙中進行分類摘揀。
    
    繼續向西,還有一片廠房。兩列廠房之間的廠道上籠罩著各種機器發出來的聲響:單調、持續、巨大。這裡並無太多工人,只有在北側盡頭,一個堆高機司機負責將地上一堆堆濕漉漉的紙垃圾鏟進貨車裡。
    
    當記者再次返回第二間廠房準備進行拍照時,被發現,並被請進廠區辦公室,一番盤問後,記者向隨後趕來的警方人員表明了身份。
    
    在與幾個行政人員談話過程中,他們都表示 :一個諾大的工廠,難免有瑕疵。
    
    之後,行政部經理索要了記者的辦公電話和手機號碼,並親自核實了身份。
    
    一分鐘後,記者的手機響起,號碼顯示為「+019085****」,從美國打來。接聽,傳來緊促又略帶東北口音的女聲:「你好,我是張茵。」
    
    「誰?」
    
    「我是張茵,我聽說了你進入我們廠區拍照的事情,我不怕曝光,玖龍也沒有什麼事情不可告人,但我要告訴你的是,希望你能憑良心,憑良心發表你所見、所拍。你們不能只是因為那個不正常組織(記者註:SACOM)的片面之語,我告訴你,我現在在國外就是在處理這個事情,處理完我會馬上回國與你們見面,我這裡有這個不良組織的所有證據,他們完全是無政府主義的不良組織,他們的資金全部從歐洲過來,我這裡有他們這個不良組織的證據,他們就是想搞垮國內企業,他們的做法實在是……他們讓股東拋售我們的股票,又想讓我們的客戶抵制我們,抵制我們的產品銷入美國。」
    
    「請相信,玖龍一定會給大家一個滿意的答覆。現在是凌晨,我現在也並不是在接受你的採訪,只是希望你憑一個記者對中國企業的良心發表你所見。我也要求了我的同事不需要曝光你的底片,你可以帶回去,或者繼續拍……」
    
    在四分多鐘的通話中,張茵直斥香港SACOM為「不良組織」四次,在她急促的話語中,記者也並沒有採訪的機會,幾次試圖提問都被她語速超快、思維跳躍的話語打斷。
    
    
    
    SACOM:我們為他們感到羞恥
    
    
    
    張茵女士眼中的無良組織SACOM即大學師生監察無良企業行動(英文Students and Scholars against Corporate Misbehavior;簡稱SACOM)是一個香港民間團體,成立於2005年6月,主要由大學師生組成。SACOM成立的目的是監察企業不當行為,針對企業侵犯工人權利、安全健康、福利及尊嚴等行為開展倡議運動。
    
    2008年4月中旬,SACOM、香港浸會大學學生會及香港中文大學學生會發表「香港上市企業內地血汗工場報告」指出,玖龍紙業經常發生嚴重的工傷事故,工人經常被運貨車擠死、被貨物從高處壓死、被捲紙機輾死等等。發生工傷事故後,玖龍更會對受傷工人以及其他同部門的工人罰款,由300元至 3000元不等。而且報告指出08年之前玖龍全廠近半工人是臨時工,沒有簽訂任何勞動合同,也沒有任何員工福利;當合同法實施後所有臨時工成為外判工,給人力派遣公司承包,工資大幅減少、全年沒有休假,合同簽訂年期更違反《勞動合同法》規定。
    
    SACOM的發言人丘梓蕙就張茵的指責進行了回應:我們的資金主要靠申請國外的慈善基金,比如我們有瑞士的教會基金「Bread for All」支持,任何一個帶有商業色彩的基金我們都不會申請,而且每一個都不會超過1/3,我們在經濟上是完全獨立的。
    
    談及為何針對玖龍紙業和張茵,丘坦言今年兩會期間張茵女士就《勞動合同法》的一系列高調反擊,令她們開始關注這家在香港上市的企業:「我們支持中央政府和諧社會的建設,這些企業的言論讓人很失望。內地開放30年,港商投資已經賺了30年,現在政府加強保護勞工的利益,他們就大喊大叫。我們是香港人,我們覺得很羞恥。」
    
    SACOM成立後,已經發起過抵制迪士尼、DELL電腦、沃爾瑪超市、佐丹奴服裝等一系列行動。
    
    丘梓蕙說:「我們調查過很多50人以下的小廠,沒有明星沒有品牌,根本無法吸引外界的注意。我們也認為玖龍不是最差的,但作為香港上市的企業,張茵不能漠視人權,她應該辭去全國政協委員。」

阿波羅網責任編輯:於飛

來源:南方人物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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