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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歷者:林彪墜機現場如煉獄 貌似真是飛彈打下來的!圖

作者:
孫一先,原任駐蒙古共和國使館二等秘書,當年中方到達墜機現場勘察的4人之一,孫說:這截大片機翼的翼根處,有一個大洞引起了我的注意,這不正是我要找的證據嗎?進一步探查這個洞的底部,卻發現並未穿透,機翼另一面完好無損,這只是一個向一面開的大洞。這個大洞很像是一枚地空飛彈打的,但它卻與我過去看過的被我軍擊落的國民黨U2飛機不同,那枚飛彈是齊翼根處穿透,打掉了整個機翼,而這個洞為什麼只朝一面開口?」

林彪墜機現場示意圖,來自孫一先著《在大漠那邊》,孫一先手繪

夕陽開始被地平線吞沒,血紅的餘暉灑在這片燒焦的草灘上,也塗在這些死難者屍體蓋著的苫布上,冷颼颼的秋風陣陣襲來,使人心中格外淒涼。

這截大片機翼的翼根處,有一個大洞引起了我的注意,這不正是我要找的證據嗎?進一步探查這個洞的底部,卻發現並未穿透,機翼另一面完好無損,這只是一個向一面開的大洞。這個大洞很像是一枚地空飛彈打的,但它卻與我過去看過的被我軍擊落的國民黨U2飛機不同,那枚飛彈是齊翼根處穿透,打掉了整個機翼,而這個洞為什麼只朝一面開口?

失事飛機粉身碎骨

我和小沈看到這架中國民航飛機已經粉身碎骨,心頭都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這時太陽已近落山,許大使和蒙方人員邊走邊察看邊交談,已快走到南端的機頭位置,小王招手示意我們快些過去。我不能在機尾繼續逗留,就急忙奔向蒙著白單子的死難者屍體。這些屍體散作三堆,陪同人員一一把蓋布揭開,我一眼望去不禁十分驚異,這和我的想像完全不同,他們不是通常失事飛機那樣被摔碎燒焦,只剩下堆堆骨骸,而是有頭有腳基本完整的一具具軀體。尤其是那具女屍,簡直就是仰臥在那裡熟睡的一個人,只不過脫光了衣服。我來不及細看,匆忙照了幾張相就繼續朝前走。

小沈走得快,正在第二、第三堆屍體之間,察看一個被炸裂的方形食品櫃,它的旁邊有一堆什物,是收集起來放的,有蒙方便衣人員在看守。在這堆什物中間,有駕駛人員用的兩個圖囊,一個燒剩了一半,另一個基本完好,打開看看,航圖都沒有了,只剩下幾支黑鉛筆和紅藍鉛筆插在一邊。我問航圖哪裡去了,陪同人員搖搖頭不說話。圖囊旁邊有一堆手槍,有幾支槍把燒焦,裡面露出空的子彈梭子,大多數完好無損,我數了數總共六支。其中五支槍身上都有「59SHI」字樣,一支是蘇制AK型。蒙方人員問59SHI是什麼意思,我告訴他,這是手槍的型號,1959年中國製造的。此外,還有一支微型衝鋒鎗,樣式很別致,比制式衝鋒鎗小得多,沒有燒過的痕跡。子彈散亂地堆在一起,共有四十三發,統統是「五九式」手槍的子彈,估計是蒙方在收攏槍枝時從槍彈夾中退出來的。我注意翻找,沒有發現任何空彈殼。另有兩個手槍套和幾個空彈夾。這時,小沈拿起一本六十四開的鉛印小冊子,紅色塑料皮大部分燒焦了,看不出書名,但文字部分只燒了一個角,開頭是「首長和同志們」,最末尾是括號里「長時間熱烈鼓掌」,看來是一個講用報告,內文講我國空軍的發展,其中有一部分講的是技術革命和技術革新,舉例說有一種微型電台超過了國際水平,其型號和數據……讓小沈端著,我把這幾頁可能涉及到國防機密的內容拍照下來。心想:這樣的小冊子蒙方為什麼沒有拿走?小沈從什物堆里揀出一個出入證,是嵌在塑料夾中的臨時性出入證,是空軍大院正門和後門的,編號0002,沒有貼持有者照片,但填寫著他的姓名:林立果,男,24歲,幹部。小沈讓我把這個出入證拍下來。我當時根本不知道林立果是何許人,按年歲及住空軍大院推斷,估計是機組的一名成員。我順手揀起一個巴掌大的拍紙本(即沒有裝訂的空白本子,一頭用膠粘住,用完一張可隨時撕掉),前面幾頁有用鉛筆寫的零零散散的一些字,像是隨想隨記的,內容不連貫,難以猜透它的意思,我只好把有字的幾張拍照下來。此外,還有一本《法蘭西內戰》,一個空白的紅塑料皮「學習」日記本,一個汽車駕駛執照的塑料封皮,數張一角錢的人民幣,以及撲克、小勺、水果刀等。我讓小沈把槍枝號碼、子彈數量及其他物品登記下來。他說沒帶筆和紙,我說快去把小王喚來,他帶著本子和筆。小王過來後,我協同他把應該登記的一一登記下來。

在這堆什物的旁邊,我看到了幾隻散落的鞋子,有一隻是模壓底半高腰黃色翻毛皮鞋,燒得擰成麻花狀,但黑色鞋帶還系在上面;有兩隻乳白色半高跟淺口女皮鞋,鞋面鏤有帶花紋的小孔,式樣新穎,做工精細,一看就是舶來品。其中一隻鞋腰和後跟燒焦了,另一隻就像那白漂布被套一樣,連點黑灰也沒有沾上;還有一隻男布鞋,完好無損。我問陪同人員,為什麼這些死難者的遺物要收集起來堆放?他說因為怕丟失。可是,這樣一來,除了那雙白色女皮鞋之外,就找不到屬主了。

我們是下午將近6時抵達現場的,初步巡視花去大約一個小時,夕陽開始被地平線吞沒,血紅的餘暉灑在這片燒焦的草灘上,也塗在這些死難者屍體蓋著的苫布上,冷颼颼的秋風陣陣襲來,使人心中格外淒涼。

我和小王來到現場南端,同許大使會合。我腦子裡還在盤旋著那個涉及國家機密的小冊子,我讓小沈去把它拿回來。小沈過去想拿,蒙方看守人員不讓,只得空手而歸。

現場南端距飛機著陸點五百三十米左右。飛機停在機場上或起飛時,機頭那種昂然雄姿完全不見了,眼前只有燒毀了的一堆大小碎件、電線、管道和灰燼。其中倒臥著一個比大衣櫃還要寬的帶格子框架,看來是鑲嵌各種儀表的架子,大約是駕駛艙里的儀錶盤。這裡燃燒火勢最猛,鋁合金機殼都已成灰。機頭正東二十米處有一截大片機翼,上有「民航」兩個大字,是周的筆體。看來這段殘翼與座位架正東的有「中國」二字的殘翼,同屬一個完整的機翼。當民航飛機在空中飛行的時候,人們從地面可以仰望到這幾個大字。它們是在機翼的下面,為什麼現在跑到翼面上了呢?我問蒙方陪同人員,折斷的機翼是否移動過位置?他們說現場物品除小件收攏起來,大件沒有任何搬動。我仔細察看,也未發現移動的痕跡。

這截大片機翼的翼根處,有一個大洞引起了我的注意,這不正是我要找的證據嗎?翼根厚度五十厘米上下,我登上去仔細觀察,洞在翼根處中央,「民航」的「航」字旁邊,直徑四十多厘米,周圍有不規則的鋁刺,刺尖有的朝里,有的朝外。它的旁邊有兔耳朵形的細長洞兩個,與大洞並不連接。翼根連接機體處的鋁蒙皮凹陷,但沒有燃痕。我進一步探查這個洞的底部,卻發現並未穿透,機翼另一面完好無損,這只是一個向一面開的大洞。我默想,這個大洞很像是一枚地空飛彈打的,但它卻與我過去看過的被我軍擊落的國民黨U2飛機不同,那枚飛彈是齊翼根處穿透,打掉了整個機翼,而這個洞為什麼只朝一面開口?莫非是這個飛機大、機翼厚?那又為什麼洞口朝上呢?我從各個角度拍了這個洞的照片,蒙方陪同人員很注意我的舉動。離機頭灰燼前方約八十米處,在燒焦草地的邊緣,有一個從根部炸斷的起落架,而起落架上完好無損的輪胎,則滾到它的南邊二百來米未燃燒的草叢中。

雙方協議土葬死難者

太陽已經落山,天色逐漸灰暗下來。雙方人員站在已化成灰燼的飛機頭旁,高陶布司長詢問死難者屍體怎麼處理,強調已擱置三天怕會腐爛,而且個個裸體暴屍令人不忍。許大使要求對死難者火葬。高陶布說蒙古沒有火葬的習俗,即使勉強舉行,在這片草地上也無火葬條件。許大使根據國內關於火葬確有困難時,可就地深埋並豎立標記的指示,同蒙方商量決定,對死難者就地土葬。埋葬地點,我方意見是在失事現場邊緣的土包上,以資紀念。高陶布表示,失事現場不宜讓死難者「居住」,按蒙古習俗應葬在面向東方,能看到早晨太陽升起的地方。他和桑加上校領我們走下現場西坡,越過來時行車小路,走到距現場一千一百米一個較高的山坡前,指畫著說:「這裡地勢較高,向東可以看到失事現場,而且每天迎著剛升起的太陽,葬在這裡好。」他的一片好心不應當辜負,許大使決定照他的意見辦,並表示感謝。

桑加上校隨即調來一個班士兵連夜挖坑。此時已到晚上8點多鐘,天色完全黑透,氣溫降到2℃左右,冷風刺透衣裳,凍得人們發抖。在汽車大燈的照射下,許大使接見了前來挖坑的蒙古士兵,他們都還穿著夏季軍裝,凍得瑟縮不已。我從汽車上拿來隨身帶的兩瓶二鍋頭送給他們,他們見到有度數這樣高的好酒,立即精神抖擻,興高采烈地開始連夜幹活了。

在返回溫都爾汗的路上,我、小王和古爾斯德誰也沒有講話,來時談論蒙古河流那種情緒已經沒有了。我默默地瞅著車燈在前方照射出的一片光亮,它飛快地掠過沙土路面和兩旁的枯草,腦海里則浮現著剛看過的現場,翻騰著一系列思緒:這架飛機多麼不幸,竟然摔到蒙古這異國他鄉了,看來死難者都是機組人員,機上沒載什麼旅客,否則損失就更大了。可是為什麼這架飛機的機組有這麼多人?可能是專機的需要吧?飛機究竟是怎麼摔下來的?人是怎麼死的?為什麼個個仰臥朝天?那個機翼上的大洞……

回到溫都爾汗已經是夜裡10點多鐘了,下榻在省政府招待所——克魯倫旅館。洗漱完畢,撣去身上厚厚的塵土,到餐廳同蒙方主要官員一起進餐。由於他們白天在現場態度友好,我們雖然勞頓但心情還算舒暢,晚餐時雙方談笑風生,氣氛融洽。蒙方準備的飯菜比較豐盛,我們又拿出幾瓶汾酒、一聽中華煙和一些罐頭助興。蒙古朋友非常喜歡這種高度數的白酒,三杯下肚,餐桌上就更加活躍了。餐間,許大使同高陶布商量死難者墓上立碑、放紀念物和收還死難者遺物等問題,他們邊吃邊談。

高陶布首先說:「今天我們已經看了現場,現在應該寫個正式文件。」

「我很想聽聽司長同志的意見。」許大使表示。

「那麼,晚飯後一起商量。」高陶布不肯在會談前透露內容。

許大使轉而提出:「死難者遺體埋葬之後,我想在墓上立一塊碑,上面寫『中國民航1971年9月13日遇難九同志之墓』,下面寫『中華人民共和國大使館』。」

高陶布回答:「讓我們商量一下。」

「按貴國風俗習慣,墓上應該放一件紀念物,我想把寫有中國民航字樣的殘機翼放上去可以嗎?」

「可以放,但我要同部里談談。」高陶布說。

「死難者遺留的文件和其他東西如何處置?是否由我寫個收條,你們交給我們?」許大使又提出一個重要問題。

高陶布表示:「我們將做研究,還要報告中央。」

許大使實際上已把我方將在餐後會談時提出的主張,利用輕鬆的交談擺了出來。之後,許大使問高陶布對於飛機失事的原因怎麼看,桑加上校接過話題說,飛機是發生了不明原因的故障,從地面看是機翼擦地翻倒後著火的。

關於飛機上的「黑盒子」,許大使沒有向蒙方提出索要,因為我方人員完全缺乏這方面知識,而國內來電中也沒有提到此項要求。

這頓晚餐吃到將近午夜,稍事休息後,於夜半0時25分,雙方開始第一輪會談,談到凌晨3時結束。雙方協議當天(9月16日)為死難者舉行安葬,然後回溫都爾汗繼續會談。

屍橫焦灘慘不忍睹

9月16日上午7點30分,我們從溫都爾汗再次駛往蘇布拉嘎盆地。途中發生了一起事故:許大使和小沈乘坐的汽車,在丘嶺間顛簸前進時,司機圖快,路上一個塄坎,把車高高彈起,坐在後排的小沈,鼻樑蹭在車棚的橫樑上,擦破了好長一塊皮,血流不止,眼鏡也蹭掉了。幸虧許大使坐在前排(高陶布司長有事乘坐大轎車),否則也要受傷。車隊不得不停下來,等待大轎車上的衛生組大夫趕來,給小沈塗藥並貼上紗布。古爾斯德把那輛車的司機嚴厲地訓斥了一通。

9時30分,我們到達現場。昨夜降霜,草地比較濕潤,肅殺秋氣顯得更為濃重。許大使囑咐我,利用天氣晴朗光照好的條件,仔細複查一遍現場情況,特別觀察飛機失事原因,多拍些照片,以便送回國內研究鑑定。

我和小王暫時同許大使、小沈分手,首先選擇了盆地北端約二十米高的小山,登上去俯瞰整個失事現場。我們用指北針確定了方向,然後往正南方遠遠望去。失事現場那堆燒成灰燼的機頭,偏置於現場中軸線的左(東)邊,它的後面朝北偏西一條弧線上,散布著三堆死難者屍體。機尾被遠遠地拋到了機頭右後方,靠近燒焦草地的邊緣。看來機上人員和機尾都是在機身炸開一瞬間甩開來的,但是,它們並不處在一條直線上,令人有些不解。經昨天的步量,機尾離機頭大約六十米,最遠一具屍體離機頭大約五十米,甩得那麼遠,可見飛機爆炸時的猛烈程度。從機頭到機尾這條東南—西北的斜線,與三堆屍體朝北偏西那條弧線,大約成三十至四十度的夾角。在這夾角範圍內,散布著被炸碎的機身內部的部件及飾物,在這個夾角範圍以外,則是機身、機翼的大塊碎片及零零星星的中小碎片和物品。

在小山上,我和小王特意轉身向北,朝山背後與現場相反的方向望去,希望發現一點草地著火的痕跡。如果有著火點,即可證明飛機降落前在空中已經著火,落下了燃燒物。然而,金黃色的草場靜悄悄地向遠方伸展,沒有任何黑糊糊的面和點。小王同意我的判斷,也認為飛機降落前在空中沒有著火。

我們下了小山,踏著枯草向南走約一千五百米,來到盆地中央,察看昨夜許大使要我們仔細研究的飛機著陸痕跡。這裡沒有著火,整齊完好的草地上,有一道由北向南被擦平壓實的草痕,長約二十九米,寬約二米多,它不是一條直線,而是呈「S」形的曲線。在這條被擦壓的草地右(西)邊不遠,有一道平行的槽溝,深約二十厘米,翻倒的草根露出沙土,這大約就是桑加上校說的機翼擦地的痕跡。再往前看,擦壓草地的痕跡奇怪地消失了,又是深可沒膝的枯草。繼續前行約三十多米,才開始進入大片焦土的失事現場。這些跡象更加證明,飛機不是在空中著火摔下來的,而是在盆地中央以肚皮擦地著陸的,機身似乎失去了平衡,傾斜觸地。但是,為什麼擦壓草皮的痕跡不見了?難道飛機又騰空了?那麼又是怎樣落地爆炸的?這些問題不禁縈繞在腦際。我一面走一面想,還未想出個頭緒來,已來到死難者屍體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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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死難者,除兩個剩有上衣外,其餘都是赤裸裸一絲不掛,仰臥暴露令人不忍卒睹。它們赤裸裸的軀體都已僵硬,面孔一般都燒黑未焦,皮膚暗紅腫脹,像是爆炒過度的大蝦的顏色,亮晶晶的宛如蠟人一般。

高陶布司長詢問許大使,法醫是否可以開始工作,逐個進行檢驗?許大使認為死因已十分明顯,不必再折騰了。儘管如此,雙方對屍體仍然看得比較仔細。由於不知他們姓氏名誰,我向許大使建議,由北向南把這些屍體編為1至9號,以便區別。隨後,許大使和高陶布司長、桑加上校為先導,雙方隨員跟進,對一具具屍體進行察看。我從各個角度拍攝了照片,小沈在做翻譯的同時,也抽空拍了一些鏡頭。蒙方的攝影人員,除了拍攝屍體外,還對準許大使和我們幾個隨員拍個不停。

大家首先來到第一堆死難者旁邊察看。這裡有三具屍體,他們基本上並排仰臥,腦袋統統向西,相互之間距離二至三米。

第1號屍體,朝天仰臥,四肢叉開。左臂骨折,肘以下的斷臂放在耳朵旁邊,似要伸手摸腦袋;右臂斜放,小臂上擎,手心朝胸。左腿內屈,右腿斜伸,腿肚上有碗口大的綻裂,露出脛骨。頭髮燒光,顯出圓圓頭顱,面部較扁平,缺乏稜角,麵皮燒黑,兩眼緊閉。右眼外角有一傷痕,肌肉外翻,血跡流凝腦後。上下身的布軍裝沒有完全燒光,但下身已成縷縷布條。上衣襟敞開,腹部有人字形兩條灼痕。右衣襟壓在身下,側翻後從衣襟口袋裡,掏出一本《毛主席語錄》,其中夾著一張二寸兩人站立合影照片和一些底版,其中有兩人合影120底片兩張,男女單影或合影135底片三張,背景為大海,人物全是軍人。《語錄》裡還夾有一個紙片,上面記了許多電話號碼,我要小王逐個抄錄下來。後來查證其中有毛家灣(林彪公館)值班室和汽車保養廠及三座門(軍委領導辦公地點)汽車班的電話。

第2號屍體,夾在1、3號屍體中間,衣服全部燒光,赤身露體,只有兩腳踝部剩有幾縷殘布。個子較高,身體健壯,肌肉發達,上身仰面朝天,下身略向右側。右腿直伸,左腿內屈,踝部搭在右膝蓋上。右臂平伸,手心向上,指尖燒焦;左臂內屈,掌心向下扣在腰前,似要抓腰間手槍。槍套基本完好,槍已由蒙方收攏,剩有空彈夾插在一邊,手槍皮帶尚未燒焦,皮帶梢纏在左小臂至胸前。皮膚燒灼不重,但胸部有一大片焦痕,似滲有燒乾的柏油。頭部上仰,面部皮膚燒成焦麻狀,嘴微張,牙外露,眼半闔,眼眉及頭髮焦而未光。鼻孔下至右嘴角有幾道血跡流向右腮、右鬢。死前似在烈火中掙扎,面部表情痛苦、猙獰,像是很不甘心的樣子。

第3號屍體,體胖仰臥,衣服燒光,皮膚燒灼較輕,褲腰殘片及腰帶仍在。兩腿脛部交叉,踝部纏有褲腳殘布。左臂下垂,肩部亦有衣服殘片;右臂橫伸,手心朝左前方,指尖大部燒焦露骨。頭部傷勢很重,腦殼從鼻尖向上開裂,正如俗話所說腦袋開花,腦漿燒乾腦骨變焦。大嘴橫張,像是頭部炸裂時痛不可忍,齜出兩隻虎牙。從身下壓著幾塊燒剩的軍裝碎片中,發現鑰匙一串,指甲刀一把。

令人詫異的5、8號屍體

看過1至3號屍體後,大家向東南繞過又一扇艙內的門,這門已被炸裂破碎,來到第二堆死難者旁邊。這裡是四具屍體,與第一堆的距離三十多米。

第二堆屍體,與第一堆躺臥方向不同,它們參差錯置,不在一條直線上。令人詫異的是,4、6、7號屍體成一弧形,拱衛著5號屍體,而5號屍體頭部朝東略偏北,其餘三人頭部統統朝西,相互之間幾乎是等距離的三至四米。

第5號屍體,個子瘦小,雖然每具屍體燒後似乎都有些縮短,而且由於皮膚腫脹顯得年輕,但這具屍體看來縮得更厲害一些,像個大孩子。全身衣服燒光,但皮膚燒灼不重。上身平仰,下身略向右側。頭部上昂,禿頂,頭皮有綻裂,露出幾道灰白色頭骨。有額紋,眉燒光,眼睛燒凹深陷。顴骨較高,下巴較尖,臉部稜角明顯。鼻子較大,鼻尖燒焦,露出兩個朝天的黑洞。嘴張開,右門牙及犬齒摔掉,舌頭燒黑。左眼內角至鼻樑間有一傷痕,血跡沿額部流至右頭頂。右臂平伸,手心向上,左臂內彎,手心扣向腰眼。右腿直伸,腳心向下,左腿內屈,踝部搭在右膝上,脛骨炸斷,肌肉外翻,上脛骨刺露。兩腳底及手心都燒起燎泡。這個屍體的面部輪廓看起來眼熟,但想不起在哪裡見過。

第4號屍體,個子瘦高,趴臥在地。上身穿著皮夾克,只後襟邊燒掉,腰間皮帶尚在,但褲子全部燒光。兩腿叉開,腳心朝上。兩臂下彎,右臂肘朝外,手心朝上,左手壓在腰下。頭髮未燒光,頭頂焦發中發現一傷痕,血跡流至右耳上部及眼角。翻過身來,面部全被摔爛,血漿沾著沙土,非常難看,在軟地面上摔成這個樣子,足見飛機爆炸時被拋得較高。拉開皮夾克的上兜,發現一把拴著短鏈的鑰匙,按人們的習慣,這似乎是家門的鑰匙。

第6號屍體,仰臥,衣服基本燒光,只剩左襟、左上袖、衣領及脖子下一個衣扣,經鑑定穿的是布質飛行服。長方臉,頭髮略焦,眉毛已無,眼睛睜開露黑瞳,嘴圓張,舌頭外吐,含在上下唇間。鼻下經鼻尖至左耳,有一道傷痕,右眉心有血跡流至左額角。上肢上伸,兩小臂及手心內扣,像是要抓什麼東西。兩腿斜叉開,膝蓋向上,腳心朝下,做蹬地狀。這具屍體翻身朝下時,便溺約二十秒鐘,證明屍體的膀胱和尿道都沒有燒壞。

第7號屍體,個子小,體較胖,仰臥。衣服燒光,只剩褲腰和褲帶。頭部上昂右挺,頭髮焦而未脫,眼緊閉,鼻尖以上兩眉以下的麵皮燒灼較重,條條起壟,牽拉歪斜。嘴微張,牙略露。兩臂橫伸,小臂上擎,右手心向上,左手心下扣。右腿直伸,左腿內屈,腳心朝里。肚皮上亦出現如同2號屍體那樣的焦油狀燒痕。

察看過4至7號屍體後,大家轉過身來就看到了第三堆死難者,這裡有兩具屍體,離第二堆僅八米,距機頭殘骸也不遠,大約10米。其中第8號屍體,是惟一的女性,不曉得為什麼燒灼最輕。她安詳仰臥,頭略向左偏,像是睡熟。全身衣服燒光,只剩脖下及兩肩上成縷狀的白絲質背心。頭髮基本完好,只是額前略焦。尖長臉,面部沒有燒黑,只有右顴骨連著眼角處,燒焦了銀元大的一塊,左嘴角燒歪,露出上排白牙齒。兩眉焦而未脫,眼半睜,似向前看。兩臂貼地斜伸,手心向上,似乎在表示無可奈何。左臂內彎部綻裂酒杯大傷口,肌肉外翻。乳房較平,兩腿微屈,膝蓋外向,腳成八字形,陰戶塌陷,陰道脫垂,兩隻相對的腳心均有串串燎泡。左大腿有白內褲殘片一縷,兩小腿各有燒剩的襪腰一圈,右襪腰下還剩有開裂的一段褲腳。將其翻過身來,背上皮膚白皙,有皺紋,臀部貼著褲襠殘片,右臀往下有褲管殘片。估計這位「空中小姐」已不大年輕,大約三十歲左右。令人奇怪的是,她離嚴重燒毀的機頭很近,卻只把衣服燒光,皮膚灼傷一點點,而且身下壓的枯草仍是黃黃如新。

第9號屍體,躺的方向,不同於頭向北的8號屍體,而是頭部朝東,向著燒毀的機頭。這個人個子高大,體格魁梧。衣服全燒光,只剩腰間皮帶。仰面朝天,兩臂上伸過頭頂,手心朝前,似舉手投降狀。皮膚燒灼很重,兩手掌及手指均燒焦。面部嘴以上焦泡連連,糊成一片,分不清鼻子和眼。頭髮全燒焦,但未露頭骨。胸部左右鎖骨上下,各有一大片皮膚綻裂。腹側及兩腿也有串串焦泡。兩腿叉開,左腿挺直,右腿彎曲,腳跟蹬地,像是要掙扎著站起來。看來死前似非常痛苦而折騰過。翻過身來,後背尚貼著衣服殘片及枯草,臀上剩有褲腰碎布及一段腰帶。

無名無姓,按號下葬

這些屍體姿態各異,共同點是基本上都仰面朝天,而且大多數頭部向西,只有5號屍體頭部朝東略偏北,8號屍體頭朝北略偏東,9號屍體頭朝東,對著機頭。他們的傷痕,看來多是皮肉挫傷,骨骼折斷,肢體變形等摔撞傷。從直觀中推測,飛機著火爆炸時,有些人當場摔死炸死,有的則只是摔昏而有下意識,至少2號和9號是這樣,他們似乎在無情的草地大火中掙扎過,但由於燃燒加窒息,最後仍然逃不脫死神的擺布。他們的衣服,除1號猶存布上衣,4號猶存皮夾克外,其他全部燒光。說明的確良一類化纖衣料極易著火。2號、7號胸前柏油狀物質,據後來聽行家說,是的確良軍裝燃燒所致。為什麼每具屍體都紅脹如蠟人呢?事後我請教過一位外科醫生,他說燒死的人往往伴隨一氧化碳中毒,屍體皮下泛櫻桃紅色,如果人死而皮膚未焦,內臟未壞,放置時間稍長,就形成皮下水腫,變得亮晶晶的,像是蠟塑的人,而且看去顯得比較年輕。當然,這與氣溫也有關係,天熱很快腐爛,就很少有這種現象了。

我們注意到,每具屍體手腕上都沒帶手錶,詢問蒙方陪同人員,據講在草地上揀到九塊手錶,個別燒壞,大部完好,有的還很名貴,已單獨保管起來。我們還注意到,具具屍體腳板都是光光的,按說有人穿著結帶子的皮鞋,可能燒壞,但不容易甩掉。後來一位常乘國際民航的外交部信使告訴我:飛機迫降擦肚皮著陸時,衝撞扭曲很厲害,機上乘客必須事先把身上硬東西,如手錶、眼鏡、鋼筆、手槍等拿掉,以防衝撞時扎入體內,鞋也要脫掉,這不僅怕衝撞時腳被掛住扭傷,而且因為飛機落地,緊急出口放下充氣滑梯,人們下滑時一般都要光腳,免得硬鞋底把充氣滑梯劃破,或者一旦被絆住人要翻筋斗。

在我們察看一具具屍體的時候,蒙古士兵在每具屍體旁放了一口白茬棺木。這些棺木是蒙方連夜趕做的。近11時,開始入殮,雙方人員都在場注視,蒙古士兵將每具屍體用白布裹身,按編號順序裝入棺材。9號屍體身軀高大而兩手上舉,裝進棺材不能合蓋,蒙古士兵請示是否可以折斷。高陶布司長看看許大使,許大使痛苦地點了點頭。只聽喀吱喀吱的骨折聲,入耳森然,之後兩個士兵按住棺蓋,釘上釘子。屍體裝殮完畢,用汽車拉至昨夜挖好的長十多米、寬三米、深一點五米的土壙邊,雙方人員站立四周,默默看著蒙古士兵移棺下葬。棺木按編號順序由北而南一具具放下去,棺與棺間留有大約二十厘米的空隙。每具棺木的頭頂豎立高出地面的木牌,上寫紅色阿拉伯數字編號。按蒙古的習俗,應在每具屍體上覆以長條黑布鑲以紅邊,然後蓋上棺蓋,由於時間短促,入殮前來不及準備,遂在九具棺木上橫鋪整幅紅布,上面再覆以稍窄的黑布。為此高陶布司長還表示歉意。最後,許大使和高陶布司長、桑加上校分別執杴填土,接著我和小沈、小王也執杴填土。然後,蒙古士兵鏟土封埋。因堆墳需要一段較長時間,蒙方邀我們到大轎車上繼續昨夜的會談。

中午12時墳已堆起,略高於地面。許大使詢問蒙方,昨夜提出的關於墓碑和放紀念物問題是怎樣考慮的?高陶布說墓碑暫不定,紀念物可以從飛機殘骸中選一樣東西,不寫字。小沈出主意,把寫有「中國民航」四個大字的兩截機翼放在上面,蒙方推說那個東西太大不容易搬動。小王說不如把從機尾上炸掉的那個發動機進氣口環搬來。高陶布和桑加互換眼色後表示同意。蒙古士兵用汽車把進氣口環和環中間的分流錐都拉來放到墳頂上,一眼望去不鏽鋼的環和中間尖朝上的分流錐,明晃晃的十分扎眼,這不僅可作為永久的紀念,也是一個顯著的航空標誌。

最後,許大使和我以及小沈、小王一起向死難者致哀,站成一排畢恭畢敬地三鞠躬。蒙方人員統統避開走遠,我急忙攔住蒙通社一位記者,讓他用我的相機拍下這一場面。事後看來,蒙方對死難者身份同樣缺乏應有的估計,失掉了這一對他們很有宣傳價值的鏡頭。他們明白真相以後,肯定要後悔的。

這些無名無姓的死難者的遺體,後經查證:5號是外逃的副統帥林彪;8號是他的妻子、林辦主任葉群;2號是林、葉的兒子「老虎」林立果,空司辦公室副主任兼作戰部副部長;3號是他們的死黨劉沛豐,空司辦公室副處長。其他遺體,1號是林彪的專車司機楊振剛;4號是機組空勤特設機械師邰起良;6號是機組空勤機械師張延奎;7號是機組空勤主管機械師李平;9號是機長、駕駛員潘景寅,時任空軍專機師副政委。

最後的告別

將近12時半,安葬處理完畢,許大使和小沈同蒙方主要官員先回溫都爾汗。

我和小王又驅車回現場,進行測量和補充拍照。國內發來的指示電報,一再強調要拍照作證,看來國內肯定要進行仔細研究,況且飛機尚不能排除被擊落的可能性,我和小王都有這樣的意識,在現場務必把第一手資料儘可能收集齊全。可是,除了機翼上那個大洞之外,哪些殘骸是有力的證據呢?在缺乏應有的空難知識的情況下,只有不漏掉任何一個較大的殘骸碎片,並測量其相互距離,按方位和距離把它們串連在一起,爭取繪成一張像樣的現場示意圖,才能對國內研究起到重要的參考作用。

我們從飛機擦地著陸處開始,沿中軸線南行。蒙方陪同人員沒有緊跟我們,而是在機頭殘骸附近,遠遠注視我們的行動。由於除了指北針以外,沒有任何測量工具,只好在確定南北方位後,以大塊飛機殘骸做標誌,三步相當於兩米,一路跨步測量。我在50年代曾學過場地簡易測繪,現在派上用場了。小王沒有學過這種測量方法,但他領會和掌握很快,因此我們進展順利,縱和橫的結合點,幾乎不需要做什麼修正。與此同時,我又將昨天已拍照過的大塊殘骸,重新定點拍照,小王記下所拍物件的名稱、距離和方位,以及膠捲的編號。我為自己50年代迷上了攝影技術而感到自慰,今天總算「一顯身手」了。也感謝國內發給「萊卡Ⅲ型」(當時聯邦德國最新式的)這樣高級的照相機,這次充分發揮了作用,共拍攝了七個膠捲。加上小沈拍攝的三個膠捲,共有三百五十多張照片,留下了歷史性的見證。

後來聽中央專案組的同志說,現場步測示意圖和這些照片,對中央同志了解情況,以及空軍專家組分析判斷飛機墜毀原因,起到了應有的作用。什麼能比自己的工作成果得到承認,得到肯定,得到褒獎,更令人高興呢?我感到可惜的是,使館沒有配備電影攝影機,否則,拍上一部電影紀錄片該多麼有價值!

我們步測走到昨天察看的那堆什物旁,小王指著兩個黑色人造革手提包說:「咦,怎麼昨天沒見這兩個包?」我問蒙方陪同人員,得到的回答是昨天就放在這裡。我俯身察看,一個是扁平的工具包,裝的是扳手、鉗子、螺絲刀等修理工具;另一個是機關人員用的文件包,拉鏈沒有完全拉開,裡面也有一些工具類東西,但其中有一把手槍,還有一支像是昨天見過的微型衝鋒鎗。這樣一來,在現場發現的手槍已有七支,微型衝鋒鎗兩支。因為急於向機頭方向步測,對這兩個包沒有打開細看,只各拍了一張照片。在機頭殘骸附近,著重察看和補拍了有「民航」字樣那截機翼的大洞。併到二百米以外草叢中,拍照了那個一點損傷痕跡也沒有的飛機輪胎。

工作完畢已到下午2時,登上汽車,開向現場以西的慢坡,我讓司機折往埋葬死難者的墓地。我和小王來到墓前,望著一堆黃沙土的新墳和1至9號的木牌,肅穆地站了一會兒,心中默念:「來跟你們最後告別了。」墳堆得扁平,土不夠高,我跟小王說:「最好明年春天,咱們能來培培土。」小王點頭並補充了一句:「聽說這裡野狼很多,可別讓它們把墳扒了。」

汽車向南開去,我探頭車窗外,往回又看了一眼那明晃晃的發動機進氣口和導流錐。

回溫都爾汗的路上,極度緊張後的疲勞重重襲來。來現場前的9月14日夜,我沒有睡好,9月15日夜至16日凌晨,由於舉行第一輪會談,睡了不到4個小時。為了抵禦睏倦,我這個從來不抽菸的人,在車上猛抽了兩支中華煙,然而仍然支持不住,儘管汽車顛簸得厲害,也不由得昏昏入睡。一覺醒來,已到了克魯倫旅館的門口。

阿波羅網責任編輯:zhongkang

來源:在大漠那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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