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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瓜群眾為何揪住國子監祭酒的小錯不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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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是一所相當於古代太學(明清兩代國子監)學府的雙甲子生日大慶。略有些尷尬的是,國子監祭酒大人在慶典致辭中讀錯了一個常用字(和隔壁學府前校長顧公不識小篆還是不一樣)。於是,網路騰笑。

其實這本不算什麼大不了的事,畢竟現代大學專業分得細,學者術業有專攻,我們不能要求一個理科出身的祭酒,文史水平像清代的國子監祭酒王懿榮那樣。有些常用字小時候念錯了,往往會一錯到終老。即便數次查字典糾正,自我提醒下回不可再讀錯,可一到某篇文章中碰到,很容易習慣性念錯。

但是,網友們嘲諷,也不是居心叵測,或許是因為前不久有關國子監的公共事件處理生硬,引起輿情發酵,公眾對如此重大慶典有一種故意喝倒彩的心理。這也並不奇怪,上世紀80年代、90年代,明星去國子監演講或演出,名頭越響,可能遭遇到莘莘學子的喝倒彩聲音就越大。

誰叫你是國子監祭酒呢?如果普通學者念錯一個字,大夥也就說一兩句,笑兩聲就過了,絕對不會洗版。

學界地位越高的人,公眾對其要求必然超過尋常人。這讓我想起清末江西大才子文廷式的際遇。

光緒年間甲午(1894)詹翰大考(指清翰林、詹事的升級考試。清制,翰林院官員自侍講學士、侍讀學士以下,編修、檢討以上;詹事府自少詹事以下,中允、贊善以上,每隔數年,不定期,臨時召集考試,不許稱病託詞,規避請假,稱為大考。據考試成績,最優者超等升擢,可由七品升至四品,其次酌量升級或遇缺提奏,再次分別降調、罰俸、休致、革職),親政已有七年的光緒帝很重視,參加考試的都是士人精英中的精英。

江西萍鄉人文廷式,是光緒十六年(1890)殿試第一甲第二名(即榜眼),賜進士及第,授職翰林院編修。他在中進士前曾經擔任過光緒帝寵愛的珍妃家庭教師,珍妃枕頭風吹得好,光緒帝十分寵信他。此次大考,光緒帝明確指示要取文廷式為第一名,張之萬、徐桐、翁同龢等閱卷大臣哪敢違背?於是文廷式成了大考第一名,升翰林院侍讀學士。

文被皇帝指定為第一名,自然引起許多士人不滿。

儘管文廷式的學問很好,文章寫得漂亮,可他四年前殿試的試卷中有一個低級錯誤,把「閭閻」寫成了「閭面」。閭泛指門戶,人家,中國古代以二十五家為閭。閻指里巷的門。王勃《滕王閣序》云:「閭閻撲地,鐘鳴鼎食之家;舸艦迷津,青雀黃龍之舳。」江西大才子文廷式不可能不知道,「閻」成了「面」,應該是筆誤。

據說那一回光緒帝本來想讓文廷式成為狀元,但皇帝看到了「閭面」這個筆誤——清代對皇子的教育非常重視,這種常識性錯誤,光緒帝當然不難察覺。

當時翁同龢也是閱卷大臣,他又是皇帝的老師,狀元出身,他的意見非常重要。此人心思慎密而善於窺伺。他當然知道皇帝的心思,於是為之強辯,硬說「閭面」有典,但不記其出處,只記得是與「檐牙」作對。其他的讀卷官學問沒他好,名氣沒他大,或者明知道他是狡辯,可皇帝喜歡文廷式,只能睜隻眼閉一隻眼了。

這種狡辯乃不得已為之,皇帝和翁師傅都心知肚明,狀元不敢取文廷式了,否則天下必將物議洶洶,於是給了文廷式一甲第二名(即榜眼)。翁同龢在當天的日記里記載:「余等復加評次,頗有所易,遂定,頃刻間升沉增異,豈非命耶?」對文廷式因筆誤不能做狀元的遺憾之情,溢於言表。

以「閭面」之誤而得榜眼,仍然讓天下士人頗感不平,翁同龢五月初八日記:「外間以文廷式得鼎甲,頗有物論。」

四年過去了,文廷式此番成為詹翰大考第一名,陳年糗事又被翻出來了。士林第一大毒舌王闓運在日記中載:

「光緒二十年四月十八日,大考單,第一即」閭面「也,實為可笑。此人必革,第一例不善終也。」

誰叫你文廷式是殿試榜眼,大考第一呢?這個笑柄幾乎伴隨其終身。

王闓運的「毒舌」果然應驗了,光緒二十二年(1896)二月,文廷式遭御史楊崇伊參劾,被革職驅逐出京。真實的原因是光緒帝和珍妃太看顧他,引起老佛爺的不滿。清光緒三十八年(1904年),文廷式因抑鬱苦悶,在萍鄉花廟前的家中與世長辭,年僅49歲。張之洞曾有《讀史絕句》之四詠宋代狀元大詞人張孝祥,實為文廷式所作:

射策高科命意差,金杯勸酒顫宮花。

斜陽宮柳傷心事,僅得詞場一作家。

阿波羅網責任編輯:李廣松

來源:文史砍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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