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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工大畢業女子放棄部委公職 當上流浪歌手

以1996年為界,馬曉玲的人生軌跡可以清楚地分為兩個部分。

這之前,她是順從父母意志的乖乖女,從貴州一路考上哈爾濱工業大學的工業會計專業,畢業後分配到航空部總部的財務部。這之後,她放棄了鐵飯碗,換過許多工作,睡過工地,餓過肚子。

再後來,她成為一名四處漂泊的歌手,從陌生人處得到感動,也在音樂上獲得內心的安定和富足。

現在她47歲,經歷過失敗的婚姻,沒有孩子,沒有穩定的工作,過著世俗意義上不算特別成功的生活。

但她覺得自己擁有了另一種層面的「富裕」,「我一直在走自己想走的這樣一條路。你想想看,人做著自己喜歡的事情,還可以靠這生存下來,我覺得這本身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了。」

她還要一直再唱下去。

一、拖著行李箱,離開體制內

九派新聞:你是什麼時候離開原來單位的?

馬曉玲:1991年,我17歲,考上哈工大工業會計專業,1995年畢業後去了航空部總部的財務部門。工作一年後要正式簽約,但那時我發現那樣生活不是我想要的,就走了。

九派新聞:為什麼說那裡的生活不是你想要的?

馬曉玲:說實話,我讀大學也是為了完成父母的心願。做會計也是很好的工作,但不是我熱愛的工作。當一個東西讓你不足夠熱愛的話,你只是在完成它。

那時候我和大學時的男朋友分手了,不停有人給我介紹對象,我感覺是被人挑選,按照條件去給我介紹。這對我來說很怪異,我感覺壓抑,我喜歡自然而然的生活。

可能這和我的性格也有關係,我問自己,我要一輩子這樣生活嗎,從一個小會計熬成老會計。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我覺得人生無比恐懼。

我想要走,我很堅定。我跟我媽媽說,我不想過這樣的日子,我覺得不開心,我感覺有窒息感。我媽媽很支持我,她太愛我了,給我買了個行李箱,我就走了。

九派新聞:你媽媽不反對嗎?

馬曉玲:她很了解我,我從小就比較獨立。我父母在貴州遵義的廠里工作,我小時候自己坐火車去重慶老家,他們也不管我。

九派新聞:其他家人、同學怎麼看你的選擇?

馬曉玲:我剛開始是請假,並沒有告訴很多人,過了快一年我才徹底決定不回去了,所有人都覺得這個行為太可怕了。

九派新聞:剛辭職的時候,生活是怎樣的?

馬曉玲:一開始我還不太確定自己想要做什麼,我到廣州找同學,從自己習慣的領域做起,嘗試了市場、行政這樣的工作。

可能我的性格特別不善於經營關係,總覺得有辦公室文化,我很不喜歡那種狀態,我覺得心累。我喜歡很簡單、自由的狀態。

我不停地換工作,直到開始唱歌。

[page]九派新聞:沒想過回去嗎?

馬曉玲:沒有。其實中途還出現一件事,可能有人遇到這種事會打道回府,但我沒有。這個事情是這樣的,當時我在廣州遭遇打劫,我暈倒了,手摔斷,動了兩次手術。那時我在私人企業上班,領導說你這傷得挺嚴重,都不能好好工作,就把工資給我結了,另外找了個人。

我本來不想告訴媽媽我在住院,我一直是報喜不報憂的人。但我實在連洗澡等方面都不能自理,只能請她來照顧我。

沒錢,沒工作,沒人照顧,我媽媽勸我回去,一般女生遇到這種事也可能就回去了,但我沒有。我不是賭氣,我就覺得碰到點事兒就往回折不是我的性格。我跟她說,你回去吧,我沒事的。

但我騙了她。她回去後,我的房子到期了,我沒有錢,連住的地方都沒有。後來我還住了一陣工地,到手傷快好了才找了份工作,搬到宿舍里。

我的性格就是這樣有點執拗,不是在生活里變得很頹廢的那種。但我這些事不能跟我媽說,不然她又得拼命勸我回去。

二、敲開酒吧的門

九派新聞:你什麼時候開始對音樂感興趣?

馬曉玲:我從小唱歌就好,每年廠里、學校里的組織文藝活動,都是我唱歌。進了大學也一直在唱歌,沒停下來過

小時候還有合唱團想招我,我媽媽沒同意,他們覺得文化課很重要。我媽後來後悔了,說早知道我要走上這條路,就應該讓我成為專業的。。

九派新聞:怎麼開始走上歌手之路?

馬曉玲:其實一到廣州我就想去唱歌了,這曾經是我規劃中的一個,但我沒去做,我不知道做了會怎樣。那時候我工資一個月快兩千塊,有一天在報紙上看到有人招歌手就去了。他們把我帶到茶館面試,收了六百多仲介費後跑了。唱歌給耽擱下來了。

九派新聞:後來怎麼成為歌手的?

馬曉玲:大概2001年我到了貴陽,想離媽媽近一點。但之前在廣東待慣了,回去以後太冷了生病了,感冒發燒一直不好。看病很貴的,我那時候就帶了幾千塊錢,還要租房,錢很快用完。

一般的工作要月底才能拿工資,但我等不及了。我要去爭取一個唱歌的工作,唱歌是日結的,我馬上有錢收。

我就一家家去敲酒吧的門。其實這是個很傻的行為,那是經紀人的年代,很多酒吧被人包下來,經紀人負責安排演出。你自己找上門去其實沒有用的,老闆不負責。我免費唱了一段時間的歌,對酒吧來說,多了個節目沒什麼不好,還不用給我錢。

我嘗試過跟同學借錢,但沒人借給我,可能覺得我還不了。我理解。

那是我最艱難的時候。一天就吃兩個饅頭,吃一碗粉,喝很多湯。我想,能找到一個給我管飯的場子就行。

九派新聞:找到了嗎?

馬曉玲:找到了。有一天我走到一個西餐廳,給老闆唱了首英文歌。老闆說你唱得挺好聽的,但他們生意很差,給不起錢。我問他,給多少能接受。他說我唱得確實不錯,他們沒搞過演出,看我來了能不能好點。給我管一頓晚飯,唱40分鐘,15塊錢。我當時好開心。

九派新聞:會覺得自己很卑微嗎?

馬曉玲:不覺得,我為了自己的生存去努力沒什麼丟臉的,又不是說去乞討或者做不好的事情。可能現在回想起來確實有點卑微,但當時我沒想到這些,只覺得既然借不到錢就要憑藉勞動生存下來。

九派新聞:後來再沒換過別的行業?

馬曉玲:對,之前沒有哪個工作讓我覺得像唱歌一樣,你一做就再也不想換。好像戀人之間一見鍾情的感覺,你一眼看到這個人,眼裡就再也沒有別人。

不過我一開始是做駐唱歌手,後來厭倦了被人安排的生活,就沒有再做駐唱了。我在不同的落腳,找找唱歌的工作。

九派新聞:確定自己人生的方向時,你已經30歲了,會有年齡焦慮嗎?

馬曉玲:我好像是個很奇怪的人,一直都很淡化年齡,我很少去焦慮這個事情。其實很多人到了30歲已經不唱歌了,我好像才剛剛開始。。

我覺得大家推崇年輕化的背後,是覺得年輕人更容易賺錢。但對我來說,只要能生活下來,能養活自己,唱歌是可以唱到老的。只不過看你對生活的要求是怎樣。

我最近開始做直播,經常和粉絲說,等我以後老了,頭髮白了,如果我的手還是靈活的,還會抱著吉他給你們彈唱。我覺得那很浪漫,我很快樂。

三、漂泊多年,不擔心養老

九派新聞:後來的歌手生活,遇到了哪些困難?

馬曉玲:一直以來,掙錢多少、場子穩不穩定,跑場被人放鴿子,這樣的困難都在。我覺得每個工作都有難處,所以這都不能算困難,只能說是常態,生活的常態。碰到問題去解決就是了。

九派新聞:有哪些讓你印象深刻的事情?

馬曉玲:有很多讓我特別感動的事。我現在在西安的水街,有一天一個老奶奶顫顫巍巍走過來。我以為她是去拾荒,去撿我的水瓶,結果她走到我身邊,管我袋子裡扔了一塊錢,然後轉身慢慢走到我的斜前方,坐著繼續聽歌。

我眼淚都竄出來了,我特別感動,可能她連手機掃碼什麼都不會用,也不會打賞,不會給你加個粉絲團什麼的。但她用她的方式鼓勵一下我。那一塊錢我一直收著,我覺得很溫暖。

還經常有好心人給我送吃的。有一次「520」,有人給我送了一套化妝品,扔下就走了,我現在都不知道那個人是誰。還有一次在甘肅,有人到現場聽我唱歌,往我旁邊的口袋裡放了200塊,叫我多喝水,說我很不容易。可能是怕我拒絕,他趕緊說我先走了,你先加油。

這些事情都讓我感覺很溫暖。

九派新聞:這些年的漂泊生活對你有什麼影響?

馬曉玲:我變得越來越努力,因為在不易的環境中能生存下來,會更努力,更懂得感恩。我還變得更釋然了,經歷了很多不順利的事情,看得更通透一些,性格變得越來越平和。

九派新聞:你現在生活如何?

馬曉玲:現在還好了,生活沒有什麼大問題,這些年我雖然有音樂陪伴,但在感情方面不是特別順利,經歷過失敗的婚姻,也沒有孩子。不過我還相信愛情,但如果實在沒有合適的人,我也會好好愛自己。

這些年還有一件事讓我很難受。2004年我母親去世了,我得了很嚴重的抑鬱症自閉症,差點自殺了。那時候我沒有混得很好,沒有在經濟方面帶給她更好的生活,我覺得很遺憾,那麼多遺憾把我壓垮了。

我的第一首歌就是寫給我媽媽的。有一天我在公園裡走,戴著耳機,我想到我媽,寫了這首叫《想念》的歌,都是我和媽媽之間溫暖的片段。

歌詞是這樣的,「時間仿佛回到那年夏天,陽台上你望我溫暖的眼」,因為我大學時每年回去,她就會在陽台上一直遠遠地望我,等我回去。

「梧桐樹下靜靜走過的夜,你平靜地掩飾你的想念」,那是我每次回去,吃完飯跟她去散步,慢慢地聊著。

「我一直靠不了岸,一直靠不了邊,我想拉根網線,通往你的那個世界」,感覺沒有媽媽的孩子就是漂泊的,靠不了岸。有時直播我會想,要是天堂有網線的話,她肯定在那悄悄地聽我直播。

九派新聞:有考慮過自己的養老問題嗎?

馬曉玲:我沒有擔心過的,首先我會買社保,然後我現在比較注意鍛鍊身體,而且我又不工作。你看現在各種平台都可以直播,直播好像沒有年齡限制,只是看你要不要去拼。

九派新聞:會不自覺地和同學比較嗎?

馬曉玲:我沒有跟同學(比較什麼)。其實按現在來講,我同學很多都比我有成就,他們做財務或者期貨,都挺富裕。但我也不覺得鬱悶,我覺得我也挺富裕的,一直走自己想走的這樣一條路,雖然跌跌撞撞的,但還是做了自己喜歡的事情,而且可以靠這個生存下來。我覺得,這本身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了。

阿波羅網責任編輯:李韻

來源:九派新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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