評論 > 民意 > 正文

愛國大V 你能給受害者留條活路嗎

——若我還在文明社會,就別要求我有荒野求生的能力

作者:
個體遇到危難,相信社會的力量、電話求助,你說人家「語文沒學好」,說「不能把自己的生命寄托在別人的專業上」。可若受害者語文學的太好了,能自力維權發帖,在網上掀起輿論風波,你又怪人家不走正常程序,愣說人家「境外勢力撐腰」,是居心叵測……合著受害者語文學的好不好,你都有帽子扣是麼?武大郎喝藥,吃也是死,不吃也是死唄。那您能給受害者指條活路嗎?

某些自稱「愛國」的大V,

至少,在談這種事時,你們能不能做個人。

各位好,昨天《說說那通害死女大學生的「致命120」》一文,我說了鄭州一位女大學生因為120救助不及時而不幸身亡的事情。

文章發出去以後,我在朋友圈裡發預告,說今天不寫稿了,因為最近真的挺累的,真想休息兩天。

但馬上有一位朋友給我發來這麼一張微博截圖……

怎麼說呢?如果那個錄音已經把我的肺氣炸了,那麼這段微博大V的「高論」,把我又氣炸了一次。於是我不得不為這事兒再囉嗦兩句。

昨天我們說,音頻里接線員,在東拉西扯半天后,撂下半句「你說你都20多歲了,還上大學了……」可能是她「語文不好」吧,後面她就沒說。而這位微博180萬粉的愛國大v,看來是「語文很好」,居然把她這後半句給補上了——「這孩子語文沒學好,溝通和情商也不好——都二十多歲了,生活能力還有問題。」

……

我們權且不討論一個人「語文」和「生活能力」究竟要好到什麼程度,才能在腦出血時還不忘準確的報出自己的地址和情況。(這估計是個超人)我只想問一件事:這個大v,他究竟是那一頭的?

自盧梭的《社會契約論》寫過以後,就個人與社會的關係究竟如何處的問題,「社會契約」到底該怎麼簽訂的問題,從來就分為兩派。

一種,主張社會與個人之間簽訂「強契約」,既個人將被社會要求多納稅、行為更多的受限,思維和行動更符合社會所要求的規範,以換取社會對每個個體的強力保障。

這種我們不妨稱之為「社會派」,今天西方很多左派,其實就是這樣主張的。比如昨天我講過的林登·詹森的「偉大社會」計劃,其實就是一個帶有這種思想色彩的計劃,「偉大社會」計劃提出之後,由於美國政府又要管教育、又要管醫療、還要插手各州的種族平權事務,所以財政支出激增,連年赤字,光供養一個911應急救助系統,每年的開支就夠造一艘航母。所以詹森的「偉大社會」又被其諷刺者稱為「地球上的阿波羅登月計劃」,是個燒錢機器。

但燒錢歸燒錢,美國的民主黨等左派,至今仍認為這個計劃是值得的,畢竟老有所終、幼有所養、危難時能得救助,這是每個人都有的夢想。為了這個夢想,讓納稅人多花點錢,很多人覺得這值得。

當然,也有另一種觀點,他們就比較「莽」,覺得這樣活著太「矯情」了,他們覺得人就應該靠自己,社會與人之間應當簽訂的只是最低限度的「弱契約」,社會提供一些最基本的供給(比如法律)就可以了,個體不要求社會的強保障,而社會你也別多收我稅,多限制我自由行動。

這種主張,其實是真正的「自由派」,美國好多「老右派」至今還是這麼想的。比如我就真看過有美國政客抨擊目前的911系統「過度」了。他們覺得我們有槍啊,怕啥?每個公民應該持槍保衛自己的權益不受盜匪的侵犯。有人侵害你和妻子兒女?直接開槍轟他娘的不比打什麼911電話及時多了?你還要我平時多納稅,養那麼個龐大的應急組織,沒必要麼。

這一派觀點,其實多少有點把現實社會當《荒野大鏢客》那麼玩兒,主張每個人都應該為自己的性命負責,就像這位大v說的,遇到難事兒不等不靠,不乞求社會救助,直接靠自己的「素質」把難題解決了。

可是與之相對應的,他們也要求社會對他們少收稅,少管束,放手讓「現代牛仔」們攜槍策馬,皮實而又自由的活著。

這兩種觀點之間,哪個更對呢?

其實二者沒有設麼高下之分,因為它們在自己的邏輯內部都是自洽的:契約法則的基礎就是對等,人與社會,訂強契約,多盡義務,就理應多受保障。訂弱契約,少盡義務,就少受保障。

都對,只是個選擇問題。

可是我們看看國內特產的某些野生大V,他們的思維就很奇葩。

雖然他口口聲聲把問題歸結為那位不幸的女孩「缺乏能力」,看起來似乎很像自由派。但查其平素言論,他們又一直是頂著「愛國大v」的帽子行走江湖,三句話不離「國家利益」「昂撒匪幫」「猶太財團」之類的,似乎無比關注我們的集體利益。

而對什麼公民個體維權之類的事情,他們要麼視而不見,要麼就鐵口直斷,說這莫不是有境外勢力在背後撐腰云云。

你看就連此次120事件,他們居然也能聯繫到這種陰謀論,佩服。

這就讓人很看不懂了。

哦,個體遇到危難,相信社會的力量、電話求助,你說人家「語文沒學好」,說「不能把自己的生命寄托在別人的專業上」。

可若受害者語文學的太好了,能自力維權發帖,在網上掀起輿論風波,你又怪人家不走正常程序,愣說人家「境外勢力撐腰」,是居心叵測……

合著受害者語文學的好不好,你都有帽子扣是麼?武大郎喝藥,吃也是死,不吃也是死唄。那您能給受害者指條活路嗎?

而可悲的是,這樣潘金蓮式的把老百姓兩頭堵的言論,在我們輿論場上,這幾年尤其甚囂塵上。

君不見每次遇到某地防控隔離,一旦有居民說自己物資不夠,總有所謂的「愛國大v」跳出來指責求助者「添亂」、「矯情」,嘲笑求助者「能力不足」。餓了你不能忍一忍?物資不夠你為什麼封控前不多屯點?

甚至,女生來了大姨媽?你為什麼不憋回去?……

每當看到這種發言,我就感覺這幫人疑似是在黑我們的社會、我們的國家。因為他們默認了我們的社會、我們的國家處在一個原始森林般的狀態,默認每個人都在玩兒荒野求生,你落難、你倒霉,是你沒能力,別求救。

可是在另一些時候,恰恰還是這幫人,卻又把臉一抹,大言不慚的高談起群體、民族甚至國家「集體利益」來。絲毫不覺得自己自相矛盾。

我覺得,這種人吧,他們既不在「社會派」的左翼範疇里,也不在「自由派」的右翼範疇里,他們的思想,已經毅然決然的跳出了現代社會的常識範疇,甚至跳出了人的範疇,在每次大放厥詞中大放其動物性的光彩……

如若不然,他們也不會冷血的要求一個已經腦出血的女孩「學好語文」,並認為一個為女兒屈死而在網上發聲求助的父親是疑似「搞鬼」。

更或者,也許他們骨子裡還是一群奴隸,天生就得老百姓就該只盡義務,不配享有絲毫的保障和權利。

可就是這麼一幫人,卻好都混成了大V,有那麼多人為他們那些人味兒很稀薄的主張點讚叫好。

這到底是為什麼?

這是個讓人想想就抑鬱的問題。

不談多費筆墨談這些人了吧,一提我就覺得口臭。

熟悉我的朋友,都知道我在社會保障和個人自力之間,更傾向後者一點。

可是我同樣覺得,社會在某些時候提供的基礎保障還是必要的,因為這是一個群體走向文明的體現,也是底線。

曾有人問人類學者瑪格麗特·米德:「人類文明的起點在哪裡?」

米德想了想後,既沒有提用火,也沒有提製造工具,而是拿出了一塊猿人大腿骨的化石。

而後米德教授說:你看,這根大腿骨曾經斷裂過,但後來癒合了,這就是人類文明的起點,因為在弱肉強食的叢林裡,一個斷了腿骨、喪失行動能力的動物,是必死無疑的。而這個猿人居然能夠活到腿骨癒合,說明他所生活的族群一定在照顧他。族群給了組成它的每個個體以扶助的承諾,以換取他的付出。**這,就是文明的起點。**

《文化與承諾》瑪格麗特·米德

是的,文明是什麼?社會是什麼?它不是什麼天然正義的詞彙,而是我們每個個體給自己人生上的一份保險。

每個個體平素遵法律、守道德、盡義務,為的就是在危難時刻,能夠依靠這個社會給我們提供的某些救助和保障,助我們脫難。

請那些平素叨逼叨,要我們愛這個、警惕那個,危難時刻卻嘲笑受害者「能力不足」的「大V」免開尊口,滾遠一點。你們語文能力足不足我是不知道,人性和常識,肯定是不足的。

一句話,若我還是在一個文明社會生存,就別要求我有在黑暗森林裡荒野求生的能力。

成嗎?

阿波羅網責任編輯:江一

來源: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家在美國 放眼世界 魂系中華
Copyright © 2006 - 2024 by Aboluowang

投稿 投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