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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後打工青年戀愛觀:結婚就算了,戀愛都不想談

最近幾年,年輕人不戀不婚、恐戀恐婚時常成為熱門話題。這個現象剛出現時,過來人們覺得是有些孩子年輕不懂事。

但當越來越多的年輕人都開始有了相同的想法,做出了相同的選擇,就很難再簡單認為是某些少數群體不懂事。

按照「孩子」的邏輯,他們反而可能反問:懂事?

什麼是懂事?

懂誰的事?

在之前寫過的「代溝」里,我提出年輕人身體裡社會生理時鐘的改變。那只可以叫醒80後及以前每一代人的,成家立業、結婚生子的生理時鐘,在90後(95後)身上很可能會失靈。這其實意味著,過來人們口中的「懂事」,對年輕人們來說可能很陌生,也很難發自內心的認同。只要有機會,他們便會衝出慣性的軌道。那麼,他們是怎麼想的?這些想法是怎麼形成的?

嘉寶是2000年的孩子。小學時,他隨父母到廣東打工地生活。一開始的幾年,因為聽不懂廣東話,嘉寶基本沒辦法聽課,也常被別人欺負。中學時,母親將他送回老家,希望他能考上高中。初中畢業,嘉寶回到廣東。他想學廚師,但母親不肯,覺得沒出息,就讓他學了汽車相關專業。在廣州上學的幾年,嘉寶認識了各種各樣的人:當地包租公家的大公子大小姐們、和他一樣從外地來的打工二代們、不到二十歲就有了孩子的音樂老師,等等。

2020年,嘉寶畢業。他曾以為是朋友的那些人常去他那裡蹭吃蹭喝,還騙他背上了債務。為了多掙錢,嘉寶換了一份要上夜班的工作。到今年,債務基本還清,嘉寶想換一份工作,也換一個居住環境。「疫情的時候,這裡有人跳樓的,還有人死在家裡都沒人發現。很多人都走了,我的那個開店的朋友店也開不下去,他還有三個孩子要養。還有朋友已經回老家咯。廣州現在很蕭條的。我能在廣州撐住活下來已經很不錯啦」。

說到換工作,嘉寶有些猶豫。一是不知道還能不能找到比現在更安穩的工作。二是不知道能不能賺到錢。但現在的工作總要上夜班,氛圍也很壓抑。他有時會吐槽現在的領導,說資本無情,「他的員工陽了在發燒,他想的不是問別人身體怎麼樣,是你明天還能不能來上班!?」前段時間嘉寶從表姐那裡得到了新的工作機會,但可能需要經常喝酒。他還在猶豫,想著要不然去送外賣或者跑快遞。

最近,嘉寶媽媽開始操心嘉寶的婚事了。她希望這兩年全家人好好攢錢,後面好給嘉寶娶媳婦。但目前來看這只是關中人的一廂情願。第一,嘉寶爸爸並沒有要給兒子攢錢結婚的強烈動力。第二,別說結婚了,嘉寶現在連戀愛也不想談。

嘉寶是這麼說的:戀愛可以,結婚算了。我現在其實連戀愛也不想談。戀愛不花錢嗎,時間精力,還有感情,還要哄。

我說:你這屬於身體想,腦子不想。

他說:身體屬於正常反應,一會兒就過去了,哈哈哈哈哈。

其實嘉寶前段時間剛認識了一個江西女孩,兩人相互喜歡。但嘉寶似乎邁不出戀愛那一步。在他的隻言片語中我感到,橫亘在他們之間的有距離、金錢還有難以承受的未來。

大概一年前,嘉寶在朋友圈發了一段漫畫小視頻,聽說很受歡迎,叫「蟬女」。視頻借一個漫畫人物之口講出了年輕人對婚姻的看法,這個人物認為:

「婚姻是一場『交易』。你不可能單純無目的愛一個人......找對象時誰不是滿腦子利益?想方設法判斷對方能滿足自己多少舒適感、安全感之類的自我需求。當你接受認可這個人時,你以為是愛情,其實不過是你權衡利弊後的計算結果罷了。」當別人說他「你就非得把高尚的事說成下三濫是吧」。這個人物回答道:「我沒攔著你們高尚,你們愛的清新脫俗,不食人間煙火。」

嘉寶剛剛23歲。但是在感情問題上,一些非常冰冷的東西已經植入了他的內心,而他也已經能非常老練地將性、戀愛與婚姻分開來看。他之所以沒有墮落,是因為他雖然頭腦理性,但實際上做不到在感情中也變成理性工具人。他沒辦法在接觸一個人的時候不產生感情,在分別時不感到心痛。沒辦法在墜入愛河時想給對方全世界,而醒來時就裝作什麼也沒發生。「那不跟耍流氓一樣嗎?」他做不到,於是他沒辦法享受戀愛。而他知道這多少和他沒錢有關,他能管好自己已經不錯了,「拿什麼給人家未來」。

故事講完了。我很難承認嘉寶是長輩們口中吊兒郎當、沒心沒肺、不懂事的孩子。相反,他太懂事了。他清醒地知道自己的出身,接受了自己多少有些不幸的童年,明白父母不可能給自己太大支持,理性地對待感情,然後及時行樂。「人嘛,最重要的是開心」。

在嘉寶身上,我沒有看到會帶來自由與幸福的個體化,也沒看到出於愛情的親密關係的構建。相反,他被重重包圍——

他是從小就生活在流動中的孩子,沒有故鄉,也沒有一直相伴的髮小,美好的童年只存在於他的回憶中。進入社會後,他很快發現自己和同學之間的差距,他買不起房子,租住在城中村,一天上班十多個小時,在廣州只能勉強謀生。當他想像著能遇到一個女孩,兩個人攜手一生時,又發現很多女孩和他只是玩玩而已,不少女孩未婚先孕,不少同學閃婚閃離,況且自己還沒有錢,即便努力也不會有多少。而在每天與他相伴時間最長的手機上,他看到了太多關於愛情、婚姻的信息,頭腦也不斷肢解著他關於婚戀的美好想像。「想擁有愛情,想有一個家」的想法,似乎慢慢變成一種年少時無知爛漫不切實際的幻想。

現實就是這樣裡應外合地蠶食了嘉寶的身體、心靈以及頭腦。他沒有能力進入高級的消費社會,也沒有可以回去躺平的地方。他上班時貢獻著勞動,下班時又貢獻流量。他能拿什麼來相信愛情呢?而當愛情的崇高不再,關於婚姻家庭的想像也被相互算計和無盡的壓力取代,嘉寶該如何抵擋他口中的資本無情的異化,又該如何安放他關於愛、美好與永恆的一切呢?

阿波羅網責任編輯:李冬琪

來源:王旭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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