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紐約時報中文網》2024年4月9日報導，美國財長耶倫訪華為期四天的中美高級經濟會議於8日結束，會談沒有取得耶倫此次訪華希望的結果。
雙方的分歧集中在三個方面：一是中國綠色能源產能過剩問題，二是提振中國國內消費問題，三是字節跳動TikTok公司強制出售問題。
耶倫是經濟專家，也是美國政府中為數不多的對華溫和派，她希望通過有誠意的談判能夠解決中美之間在這三個方面的矛盾。
可惜她可能忽略了，這三個問題不是簡單的經濟問題，它們與政治制度密切相關。雖然中國方面反覆強調不要將這些問題政治化，但是拋開政治就事論事地談論這三個問題，註定是要失敗的。
《華盛頓郵報》3月29日報導稱：
「中國生產了全球80%的太陽能電池板（而美國為2%），並生產了全球約三分之二的電動汽車、風力渦輪機和鋰離子電池。······
清潔能源是黯淡經濟前景中的一個亮點：去年中國電動汽車、鋰離子電池和太陽能產品的出口猛增30%，達到1460億美元。比亞迪於2023年超越特斯拉，成為全球最暢銷的電動汽車製造商。」[①]
為什麼中國突然會在清潔能源領域取得如此迅速的增長？難道掌握了什麼秘密武器嗎？沒有。中國製造的競爭優勢主要是成本低，至於生產技術上並沒有什麼明顯的優勢。從經濟學的角度來看，有五種降低成本的方法：一是合適的新技術，二是低成本的新材料，三是得當的生產管理，四是有足夠大的市場規模，五是產業政策。前三項中國並沒有優勢。中國社會科學院工業經濟研究所王蕾研究員在2019年8月27日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主管的《中國發展觀察》上發表的文章中指出：「（中國）大型或尖端能源裝備製造能力及關鍵材料與已開發國家仍有差距。在大型或尖端可再生能源裝備及材料、關鍵的高端設備及工藝技術，與發達工業國家相比，存在較大差距，國內高端產能尚無法滿足國內市場的要求。例如，新型高效光伏技術及裝備、大型風電裝備、承壓或耐高溫特種材料等，還需要從國外引進或購買。從光伏發電領域各國專利情況來看，中國向境外專利申請量比重不足3%，遠遠小於美國、歐洲向境外專利申請量，中國光伏技術專利處於逆差。而且，國內的專利申請主要分布在光伏組件、光伏應用等技術含量並不高的領域，多數光伏技術申請領域多是創新技術的外圍專利，僅少數幾種在核心技術領域。」[②]所以，在技術、材料和管理三個方面中國並不比西方國家先進。
真正使中國製造成本低的因素是市場規模和產業政策。中國巨大的人口規模以及巨額財政補貼，使得任何一項新科技在政策的扶持下都可以迅速市場化。管理學上存在規模效應，也就是產量越大平均成本就越低。中國巨大的市場規模使得清潔能源設備的生產能夠實現可變成本最小化，從而降低了單位產品的成本。
這是正常的市場行為，美國關心的不是這個。美國關心的是由於中國政府對清潔能源行業的政策補貼，以及由於勞動者不能分享經濟增長所帶來的福利，如此形成的扭曲了市場價格信號的清潔能源產品的低成本給全世界清潔能源行業所造成的不公平競爭。當然，中國政府一如既往地否認靠政策補貼電動汽車才具有了優勢，這當然是在撒謊，中國的出口退稅政策已經有幾十年的歷史了。國際法應該規定，凡是享受政策補貼的產品不可以進入國際市場，在國內市場銷售就和別人無關了。等到新技術在國內市場有了生存能力時政府就可以取消政策補貼，這時候相關產品就可以進入國際市場了。這樣誰都沒有理由指責。
拜登政府希望解決中美雙方清潔能源領域的這種貿易不平衡，耶倫正是帶著這個使命訪華的。目前，歐洲、墨西哥和巴西都對中國發起了反傾銷調查，「美國各級民主黨和共和黨立法者呼籲，要求採取旨在通過投資限制和對中國進口產品徵收新關稅的措施，使兩大經濟體脫鉤。」而中國否認為新能源出口提供非法補貼，認為這種指控是不公平的貿易保護主義抬頭，北京正向華盛頓尋求關於不會試圖與中國脫鉤的保證。[③]
耶倫代表美國提出的第二要求是中國應該提振國內消費，這當然只有在提高勞動者的工資和福利的情況下才有可能做到，9.6億中國人的月收入不足2000元的現狀是提振不了國內消費的。這看起來有點多管閒事的味道，其實不然。打個比方來說，奴隸制和契約制是兩種完全不同的用工制度，奴隸制下奴隸主完全可以不用給奴隸發工資，如果兩種制度下雙方工廠的技術條件完全相同，那麼奴隸制工廠在市場競爭中將會擁有碾壓對手的優勢，契約制工廠最後都會倒閉。自由國家相對於專制國家的優點是人民擁有充足的創造力，所以他們的新科技總是層出不窮，而專制國家相對於自由國家的「優勢」是勞動力成本低，也就是我們引以自豪的「人口紅利」，但人民缺乏創新精神。如果兩種國家之間完全不設防，自由國家的科技完全對專制國家開放，正如美國對待鄧小平以降的中國這樣，那麼自由國家是無法和專制國家競爭的。如果要提高勞動者的收入、福利和勞動保障，就必須落實勞動者享有的憲法權利，真正做到集會、結社自由，成立自己的工會與資方進行討價還價。這是共產黨絕對不可能同意的。
共產黨趁耶倫訪華之機表達了對美國國會在TikTok立法上的不滿，在這個問題上美國當然應該堅持。中共對信息的管控是非常嚴厲的，專門成立了網警部門監控人民的思想和輿論，絕不允許人民發表對共產黨不滿的聲音，更不可能讓外國跑到中國來創辦信息公司。記得2010年穀歌公司因為不願意配合共產黨對人民的言論實施管控，最後被共產黨逐出國門。即使這樣嚴格共產黨還嫌不夠，還花重金研發了所謂的防火牆軟體，專門屏蔽外國的網絡信息，不讓中國人民接觸。可是共產黨卻又不惜血本地向外國推銷自己的反民主價值觀，在全世界到處創辦諸如孔子學院這樣的意識形態機構，以及收購或收買外國媒體，宣傳自己的價值觀。隨著中國經濟的日益強大，中共對外國的滲透也越發賣力，他們最終的目標就是想讓全世界200多年來的政治文明進步化為灰燼，從而使得自己的專制體制不再成為民主國家的詬病目標。這種意識形態鬥爭對美西方的國家安全造成了重大的威脅。只要TikTok的實際掌門人身家性命都在中共手心裡，TikTok的營運就定然要服從中共的指令。而對一個不服從中共控制的信息服務公司，中共絕不會容忍在國內自由運行的。TikTok之爭的本質就是這樣，當然也不可能談攏。
綜上所述，清潔能源產品傾銷問題、提振中國國內消費問題，以及TikTok強制售賣問題都是政治問題，這些問題的本質是由民主制度和專制制度的性質決定的，不可能談得攏。這就是耶倫訪華註定無功而返的原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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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釋：
[①]Christian Shepherd：《The Washington Post》https://www.washingtonpost.com/world/2024/03/29/china-clean-green-energy-technology-trade/
[②]王蕾：《新能源產業發展回顧與展望》，https://cdo.develpress.com/?p=8226
[③]《紐約時報中文網》https://cn.nytimes.com/world/20240409/yellen-china-us-exports/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