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權傾一代 奸臣嚴嵩 為何會潦倒餓死?

嚴嵩

嘉靖四十一年(1562年),身為御史的鄒應龍忽上奏章,彈劾嚴世藩貪污受賄等不法之事。但奏章當時未敢即連嚴嵩,只講他「植黨蔽賢,溺愛惡子」。歷史上有些事,發端有時離奇近乎荒誕,鄒御史之所以敢於忽然間挺身而出,並非直接受徐階指使,而是緣於他所做的一夢:他夢見自己騎馬出獵,看見東邊有一高樓,土基宏壯,頂覆秸杆。鄒應龍拉弓而射,大樓轟然坍倒。醒後,鄒御史鼓勵自己,這是我搬倒「東樓」(嚴世藩)的吉兆啊,於是他奮筆疾書,立寫彈文。

嘉靖帝對嚴嵩父子日久生厭,又有道士們一旁竄掇,便下詔逮嚴世藩入大理獄,命嚴嵩致仕,「仍給歲祿」。

發現皇帝對老父嚴嵩沒有一棒子打死,嚴世藩深知事情不像想像中那樣不可挽救。他通過早先交結的內保太監,奏稱道士藍道行與鄒應龍里外色結,陷害大臣。嘉靖帝各打五十大板,命人逮捕藍道士送入牢房審訊。嚴嵩囑託刑部的心腹,嚴刑拷打藍道行,最終目的讓他誣攀徐階為幕後指使。誰料,藍道士挺「英勇」,堅決不承認受徐階囑指。由於嚴氏父子勢力根深固結,最終藍道行獲罪被處死。

朝中獨相十餘年,嚴嵩黨羽力量確實大。但是,如果不處理嚴世藩,又無法向皇帝交待,法司最後就「裁定」嚴世藩受賄八百兩白銀,上案於御前。廷議後,判決流放嚴世藩於雷州,其兩個兒子及心腹羅龍文等人分戌邊地。

嘉靖帝念嚴嵩舊情,特宥嚴世藩一個兒子為民,回老家伺侯嚴嵩起居。

嚴嵩離朝後,沒人再與自己談玄論道,加之藍道行又被處決,年已半花的嘉靖帝追念老嚴過去二十多年的贊玄之功,悒悒不樂。於是,他把已經升任首輔的徐階叫來,表示自己要退居二線,當太上皇,準備在西內一心拜道。徐階極陳不可,諫勸皇帝不要擱挑子。「好,既然如此,你們一定要與朕同輔玄修,努力崇道,日後再有誰敢上疏劾奏追論嚴嵩、嚴世藩父子,朕一定下令把他們與鄒應龍一同送斬!」

遠在江西南昌的嚴嵩聞此,知道帝意仍有念舊之情,就趁嘉靖帝生日,在鐵柱宮使道士建醮為皇帝祈禱,親自撰寫《祈鶴文》獻上。皇帝優詔答之。見有回信,嚴嵩登老二上肚臍,上疏乞求皇帝准許自己被流放的子孫回南昌能給自己養老。對此,嘉靖帝沒有答應。

事已至此,嚴世藩也不消停,惹事不斷。他被明廷下令流放雷州,但是,剛剛行至半道,他便擅自回返,在南昌大興土木,修建豪華別墅。更危險的是,他常常酒後宣言:「哪天我得以重起,一定要拿下徐老頭的人頭,鄒應龍也跑不掉!」

徐階得聞,忽起斬草除根之心。嚴嵩聽見兒子如此放話,嘆息對左右講:「此兒誤我太多。聖恩隆厚,我得善歸。此兒雖被遣戍,遇赦也可得歸。今忽忽大言,惹怒聖上與徐階,我嚴氏家族,橫屍都門那天,想必不遠矣!」

合該有事。袁州推官郭諫臣因公事路過嚴嵩府宅,看見一千多工匠正大修府邸。嚴府僕人作監工,望見郭推官根本不起身見禮。郭諫臣大怒,上狀於御史林潤。這位巡察御史先前劾奏過嚴嵩黨徒,很怕日後嚴嵩父子重起遭到報復,見此狀大喜,立刻添汕加醋,上奏嚴世藩在江西陰聚徒眾,誹謗朝議,圖謀不軌。同時,他還奏稱小嚴聚數千人(一下把數目擴大幾倍)以修宅為名,陰謀造反。

疏上,嘉靖帝大怒,命林潤詔逮嚴世藩等人入主京審訊。

林潤得令即行,一面下令捕人,一面又上奏疏,半真半假,把嚴世藩一案渲染得活靈活現:

(嚴)世蕃罪惡,積非一日,任彭孔為主謀,羅龍文為羽翼,惡子嚴鵠、嚴鴻為爪牙,占會城廒倉,吞宗藩府第,奪平民房舍,又改厘祝之宮以為家祠,鑿穿城之池以象西海,直欄橫檻,峻宇雕牆,巍然朝堂之規模也。袁城之中,列為五府,南府居鵠,西府居鴻,東府居紹慶,中府居紹庠,而(嚴)嵩與(嚴)世蕃,則居相府,招四方之亡命,為護衛之壯丁,森然分封之儀度也(喻指嚴氏父子僭越制度自以為王爺)。總天下之貨寶,盡入其家,(嚴)世蕃已逾天府,諸子各冠東南,雖豪仆嚴年,謀客彭孔,家資亦稱億萬,民窮盜起,職此之由,而曰:「朝廷無如我富」。粉黛之女,列屋駢居,衣皆龍鳳之文,飾盡珠玉之寶,張象床,圍金幄,朝歌夜弦,宣淫無度,而曰:「朝廷無如我樂」。甚者畜養廝徒,招納叛卒,旦則伐鼓而聚,暮則鳴金而解,明稱官舍,出沒江廣,劫掠士民,其家人嚴壽二、嚴銀一等,陰養刺客,昏夜殺人,奪人子女,劫人金錢,半歲之間,事發者二十有七。而且包藏禍心,陰結典楧,在朝則為寧賢,居鄉則為(朱)宸濠(喻指嚴氏父子想效仿朱宸濠造反),以一人之身,而總群奸之惡,雖赤其族,猶有餘辜。嚴嵩不顧子未赴伍,朦朧請移近衛,既奉明旨,居然藏匿,以國法為不足遵,以公議為不足恤,(嚴)世蕃稔惡,有司受詞數千,盡送父(嚴)嵩。(嚴)嵩閱其詞而處分之,尚可諉於不知乎?既知之,又縱之,又曲庇之,此臣謂(嚴)嵩不能無罪也。現已將(嚴)世蕃、龍文等,拿解京師,伏乞皇上盡情懲治,以為將來之罔上行私,藐法謀逆者戒!

嚴世藩落到這地步,仍舊囂張,放言:「任他燎原火,自有倒海水。」幾個被一起關押的黨朋見嚴爺這麼鎮定,連忙問計。嚴世藩說:「通賄之事,不可掩遮,但聖上對此並不會深惡痛絕。「聚眾通倭」罪名最大,可以派人立刻通知朝中從前相好的言官,在刑部把這一條削去,增填我父子從前傾陷沈鍊、楊繼盛下獄的『罪惡』,如此,必定激怒聖上,我輩可保無憂!」

結果,這招真靈,刑部尚書黃光升及大理寺卿張守直等人受傳言欺弄,又有言官做手腳,他們撰寫罪狀辭中果真把嚴氏父子陷害楊、沈二位忠臣的事情寫入,且大肆渲染。

待他們持狀入見首輔徐階,這位徐大人早已成竹在胸,隨便看了訴狀一眼,置於案上,問:「諸位,你們是想救嚴公子呢,還是想殺嚴公子?」

眾人愕然,齊聲曰:「當然是要殺他!」

徐階一笑。「依照你們所上訴狀,必定會讓他活得更自在。楊繼盛、沈鍊受誣被殺,天下痛心。但是,這兩人被逮,皆當今聖上親下詔旨。你們在案中牽涉此事,正觸聖上忌諱。如果奏疏上達,聖上覽之,必定認為法司是借嚴氏父子這案子影射皇上聖裁不公。皇上震怒之下,肯定要翻案。到時候,嚴公子不僅無罪,還會款款輕騎出都門,且日後說不定又重新能得以大用!」

幾個人一聽,如雷轟頂,均驚立當堂。良久,他們才講:「看來要重新擬狀了。」

徐階怡然,他從袖中掏出自己早已寫好的狀疏,「立即按此抄一遍即可。如果你們回去反覆集議,消息泄露,朝中嚴黨必有所備,那樣,別生枝節,大事就不好辦了。」

眾人唯唯。

發稿示之,見徐階所草罪狀,重點在於描述嚴世藩與倭寇頭子汪直陰通,準備勾結日本島寇,南北煽動,引誘北邊蒙古人侵邊,意在傾覆大明王朝。

果然,疏上,嘉靖帝拍案狂怒。他最恨倭寇和蒙古人。見小嚴和這些人勾結,那還了得,馬上下令錦衣衛嚴訊。

嚴世藩等人,很快得知徐階所擬的「罪狀」,相聚抱頭大哭:「這回死定了!」

獄成,嚴世藩等人被斬於市,嚴氏家族被抄家。共抄得白銀二百零五萬五千餘兩,珍奇異寶不計其數,多為皇宮內府所無。不久,嚴氏黨徒在朝中的諸人,也皆為徐階等人清洗出去。嚴家大樹,連根被拔。

至於嚴嵩老爺子,白髮蒼蒼八十老翁,一身破衣爛衫,滿臉污髒,日日持一破碗,在田野間的墳間轉來盪去,撿那些上墳的供品充腹活命。捱了一年多,老頭子蒼涼死去。昔日威風凜凜的大宰相,落得如此下場,想來也令人鼻酸。中國的政治生態,永遠如此,風光時可以一句頂一萬句。但是,只要誰政治上倒台,身敗名裂,無論你是堂堂相爺還是「國家主席」,總逃不出空腹慘死的結局。

摘自:《大明朝的另類史》 出版社:陝西師範大學出版社作者:梅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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