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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健:一無所有的吶喊

 《瞭望東方周刊》記者龍婧 北京報導

  他讓大家驟然發現自己真的兩手空空

  我曾經問個不休

  你何時跟我走

  可你卻總是笑我

  一無所有

  ——《一無所有》

  2008年1月5日晚8點,崔健《時代的晚上》演唱會在北京工人體育館開唱。

  來聽崔健演唱會的人,大多是40歲左右的中年人,他們衣冠楚楚,占據了工體的大部分席位。

  當崔健唱到《一無所有》、《不是我不明白》、《花房姑娘》時,合唱的聲音幾乎掀開了工體的屋頂,那些中年人, 在合唱中熱淚盈眶。

  一位被朋友強拉來看這場演唱會的香港記者,幾乎被這群中年人的瘋狂驚掉了下巴。「這種情景,應該發生在一二十 歲的年輕人身上啊。」

  那群中年人,正是把他們在一二十歲時被喚醒的熱情延續到了40多歲。

  一無所有地登台

  「其實《一無所有》寫的時候,就是一支愛情歌曲,後來的熱潮讓我自己都被嚇了一跳。」22年後,崔健認真地回 憶著當年的情景。

  崔健說,80年代初期,改革開放剛剛開始,北京開始出現零零散散的本土樂隊,本來在專業樂隊當小號手的崔健也 變成其中的一員。

  利用自己的專業優勢,崔健比別人接觸到了更多的搖滾,然後,他組建了自己的搖滾樂隊,從最開始的扒帶子,翻唱 ,慢慢地,崔健覺得也可以自己創作。

  雖然那時,國外的搖滾已經開始傳入中國,但這些舶來品,始終沒能融入這個剛剛開放的國家的靈魂,崔健開始嘗試 著向外面發出一些屬於中國大陸本土的聲音。

  在1985年,他帶著最初創作的《不是我不明白》和《最後的抱怨》這兩首歌參加了當年的流行歌曲比賽,評委有 王昆、李雙江。雖然是唯一一個帶樂隊演出的,不過在第一輪,崔健和他的同伴就給刷下來了。

  崔健依然參加各種比賽,他開始有了一點點名氣。而王昆將崔健推上了那個時代的頂峰。當年的王昆,是紀念國際和 平年音樂會的電視總編,當時,這個節目已經選了一些有名的歌手了。崔健是被別人介紹過來的。已經看過崔健的樂隊演出的 王昆,在他們走秀的時候拿著《一無所有》的歌詞看了一眼,說:「我覺得寫得挺好的,唱吧 。」

  就這樣,崔健有了上台的機會。

  1986年5月9日,紀念國際和平年的百名歌星演唱會,地點工體。那天晚上,崔健穿了一件大褂,兩隻褲腿挽得 一隻高一隻低,背著一把破吉他走上了舞台。

  這個其貌不揚的傢伙用沙啞的嗓音喊出了一代人的心聲:對自由的渴望、對傳統的叛逆、對激情的追求。因為,他讓 大家驟然發現自己真的兩手空空。

  剛剛從狂亂中醒來的國人,來不及下海,還在討論「夜生活是不是資產階級腐朽生活方式」,來不及培養自己的個性 ,沒有自己的聲音。崔健,用他的一無所有點燃了、用他的鼓點驚醒了情緒滿噹噹快要爆發出來的一代人。

  10分鐘後,歌曲結束,在熱烈的歡呼和掌聲中,中國的搖滾樂誕生了。

  英雄主義式的歌唱

  「英雄」!

  談起崔健的歌,多年的好友、著名演員、導演姜文只用了兩個字。在崔健的很多演唱會中,都能看到姜文這位鐵桿好 友兼粉絲,出現在普通觀眾席上。他說,崔健的歌曲對人和社會的影響是有目共睹的,是無以言表的。而為了表達他的敬意, 姜文每次看崔健的演唱會,都會自掏腰包買門票。

  「第一次聽他的歌,傻了,怎麼有人能這麼唱歌!」《體育畫報》主編侯飛,依然記得自己第一次聽到崔健唱歌的震 撼。他說,那種內心的戰慄,沒有理論依據,只是單純地覺得好。那時,侯飛才是個初中生,當從電視裡看到崔健時,他覺得 自己的血液被點著了。

  侯飛說,在80年代的中期,新舊思潮碰撞最為厲害,空氣中飄逸的都是一種說不出道不明的情緒。而崔健的搖滾將 模糊的真實徹底吼了出來。

  「崔健陪伴我走過了青年時代。」侯飛迷上了搖滾,雖然,作為當年的一個窮學生,他沒有錢去看崔健的演唱會,但 他學會了吉他,開始自己扒崔健的帶子,同宿舍的朋友們也成為崔健的擁躉。

  在侯飛被《一無所有》迷得神魂顛倒時,四川成都一個高考落榜的小伙子文迦也聽到了這首歌,當時,他正處於落榜 後的渾渾噩噩里。「好像心中的惡氣一下子出盡了。」文迦說,那歌詞裡的每一句話,似乎都是在寫自己的經歷。聽了幾遍後 ,文迦做了兩件事情,第一件,他去報了一個復讀班,第二件事情,他去買了一把吉他。

  青年們的共鳴

  1989年,崔健的專輯《新長征路上的搖滾》上市了。這是中國有史以來的第一張搖滾專輯。除了內地版本叫作《 新長征路上的搖滾》之外,所有海外版專輯名都改成了「一無所有」。

  第一次聽到這盤專輯,「一種從內到外的共鳴」。侯飛說,每一個人去聽這張專輯,都會在裡面聽出自己的影子。最 終,這張專輯變成了他們的一種精神支柱和依託。這盤專輯的磁帶,在同學中不停轉借,最後磁粉磨光,變成了吱吱吱吱的聲 音。

  連鎖效應是,各種搖滾樂隊層出不窮,尤其是大學,成了搖滾樂的溫床,隨處可以看見用長發、皮裝、金屬鏈條武裝 起來的搖滾青年。

  也在1989年,文迦考上了北京的一所大學。在學校里,他留起了一頭長髮,跟幾個朋友組織了一支樂隊,並決心 做一輩子的搖滾人。第一次演出,他們樂隊唱完了當時崔健的每一首歌。文迦說,那時,玩搖滾的每一個人心中,崔健是一座 豐碑,是中國搖滾的標誌,是一個高山仰止的人物。

  著名歌手崔健

  1995年,已經參加工作的侯飛,終於有機會去現場看崔健的演唱會,站在台下,他看著這個已經陪伴他10年光 陰的偶像,鼻頭一陣陣發酸。此前一年,崔健發售了他的第三張專輯《紅旗下的蛋》,但這張專輯的影響力已經遠遠不如《新 長征路上的搖滾》和《解決》。當時的搖滾正走向式微。

  侯飛說,崔健剛剛出現的那會兒,人們的思想意識處於萌發期,從某種意義上說是被動的、迷惘的,在精神上需要一 種東西來引導。崔健敏銳地觀察到了這種現象,並明確地闡述了出來,於是他變成了人們的精神導師。

  隨著改革開放的逐漸深入,思潮和新舊的碰撞逐漸弱了下來,人們開始學會了自己去觀察和思索;他們開始更加注重 自我。

  1995年,中國改革開放進入了第17個年頭,搖滾樂開始走下坡路,最終進入一個失聲期。也是從這時開始,崔 健開始由一個時代的旗幟,慢慢轉型成了大眾心中的著名歌手。

  對於從神壇上走下的這個轉變,崔健是樂意的,他在接受採訪時,不止一次表示,他願意別人將他看作一個歌手來欣 賞、來評判,而不是一面旗幟。他甚至覺得,這是時代多元化的表現,是時代的進步。

  而決定把搖滾當終身事業的文迦,兩年後逐漸發現靠搖滾已經不能解決溫飽。「沒有演出,身邊的樂隊一支支倒掉, 最窮的時候,身上只有3毛錢。」現實摧毀生存時,落魄的文迦賣掉了吉他來解決溫飽,最終,他解散了樂隊,撿起了他大學 時的電子專業,變成了一個普通上班族。

  此後10多年裡,文迦的職位不斷上升,最後,他變成了一個大腹便便的成功生意人。對過去曾經是樂隊主唱的角色 ,他幾乎不再提起。現在,他的女兒上著鋼琴和芭蕾舞的課程。因為這很優雅。

  不過,由於中國搖滾樂的集體失聲,崔健變成了八九十年代集體回憶的渡口。

  已經步入中年的侯飛,依然是崔健的鐵桿歌迷。只要有機會,他依然會出現在崔健演唱會的看台上,只不過,現在的 他,缺少了當年的迷戀。聽完後,會評判崔健唱得好壞或者新出專輯的優劣。

  最近一次,聽完崔健的演唱會後,他邀請一群跟他一起看演唱會的朋友去簋街喝酒,中途,他拒絕了一個過來企圖賣 唱的小伙子,卻把吉他拿了過來,在飯店裡吼了一曲《一無所有》。

  「這讓我想起那個年代。」

  他說,其實,在那個時代,崔健的出現比崔健本人更有意義。-

責任編輯: 鄭浩中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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