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言:此時,距離烏坎9·21事件已經過去3個月,在一周前,通往烏坎的主要道路均被警察和武警封鎖,每個過路人都要經過檢查才能通過。
經濟觀察網 記者 朱文強
烏坎突然間成為一個禁地。
這曾經是廣東省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村落,一萬多名村民在這裡平靜地生活著。
烏坎第一日
3個月前的一次數千人的集體上訪事件,徹底打破了往日的平靜與祥和。
此時,距離烏坎9·21事件已經過去3個月,在一周前,通往烏坎的主要道路均被警察和武警封鎖,每個過路人都要經過檢查才能通過。
與此同時,烏坎村民也在村口設立關卡,他們試圖阻止政府人員進入村子。
由北京到州,我決定進入烏坎,探尋這個村落的故事,記錄發生在那裡的這次不尋常的衝突。
12月20日,從廣州出發,4個小時路程,大巴車通過陸豐收費站,司機師傅將我放在一個高速路出口,他說,要從這裡轉車才可到達烏坎。
事實上,在前方不遠的地方,便是當地公安的第一個關卡。
高速路旁停著兩輛摩托車,一個30來歲的男子見我下車,便過來搭訕。
我說要去烏坎。男子笑了笑說:「烏坎你去不成的,那裡被封鎖了。」
「有什麼辦法能進去?」我試探著問。
他說,可以嘗試帶我走小路。
在這名當地人的帶領下,我們開始在陸豐的街巷中穿梭。
男子是個健談的人,一路滔滔不絕地給我介紹著烏坎近來發生的故事。他說烏坎人現在處境很艱難,政府封鎖了消息,外面人根本不清楚裡面到底發生了什麼。
「你是記者吧。」他突然問我。我給了他肯定的回答,並告訴他我是從北京來的。
原來,這幾天,他已經載過很多記者去烏坎,但都是外國人。
他的摩托開的很快,但一直在繞路,他說警察在這裡設了太多關卡,只有部分小巷才能避開。
我無法記錄帶我走的路,有些路來來回回好幾次,最終,我們不得不面對一個無法繞過的關卡。兩名警察,一輛警車。
男子小聲跟我說,你低下頭,發生任何事情都不要講話,我來和他們講。
他加快了速度,朝著警察駛去。
我們很幸運,警察瞟了我們一眼,竟讓我們通過了。
當天晚上6點,我順利抵達烏坎。
在村民們看來,他們已經與世隔絕了。
村民們在進村路口設置了路障,碗口粗的大樹被放倒,橫在3米多寬的土路上,一條深一米、寬半米的溝更是把烏坎與外界隔絕開來。
十來個村民在村口擺上桌椅,喝茶,抽菸,聊天,算是看守進村要道。
我說我是從北京來的記者,想進村採訪。
他們很仔細的查看了我的證件和名片,其中一個中年男子便用對講機與村內人匯報。
大約5分鐘,一輛摩托車便駛來,直接將我帶到一座兩層民宅內。
這裡被稱為媒體接待中心,在門口,村民們再次查看了我的證件。
「還沒吃飯吧。」村民們很熱情。
這裡聚集著幾十家來自港澳及海外的記者,每晚,這裡會舉行簡單的新聞發布,村理事會的負責人會向記者們通報他們與政府的交涉結果和各種計劃。為方便記者發稿,這裡還有免費的WIFI。
晚飯後傳來一個很好的消息。當晚,中紀委委員、廣東省委副書記朱明國發表了對烏坎事件的處理意見,調查組進駐海豐。當地政府決定撤掉所有關卡。
烏坎出現一絲轉機。
12月21日上午,村民代表林祖鑾將代表烏坎村和政府進行第一次面對面正式談判。這將決定著整個事態的發展方向。
第二日
昨晚一夜未眠,有些疲憊,但困意並不濃。
清晨6點,我洗漱完畢,獨自一人在村里遊蕩,沒什麼目的,只是想仔細看看它。
這是一個很有味道的村子。
大大小小的廟宇坐落在民宅中間,烏坎人有信仰。老人們說,這裡最靈的要數「仙翁」,家家戶戶逢年過節都要去祭拜。
我步行走到一座叫玄壇廟的地方,這是一座中等廟宇,平日裡香火很旺。
烏坎最大的廟宇還是仙翁廟,這裡有一個大的廣場,村民們說,每年七月初七,這裡便要做台戲,一唱便是半個月。
村里還有兩個「古物」,一個是坐落在村中央的古井,這座直徑將近2米的井據說至少存在了100多年。現在,井水被村民用來洗衣服。
「井水現在已經不能喝了,不乾淨。」一個村民說。
在距離古井不遠的地方,還有一棵有著500多年歷史的榕樹,鬱鬱蔥蔥,這裡是孩子們的樂園。
烏坎人習慣早睡早起,但自從12月12日以來,他們的生理時鐘便被打亂了。
村民代表薛錦波的死亡給整個烏坎帶來的巨大陰影,他們擔心自己的安全,每天巡邏隊都要輪流守夜,遇到緊急情況便鳴鑼。
鄰近9點左右,廣東省關於烏坎事件的調查組將抵達烏坎村東南方向的南海莊園,獲知消息的中外媒體一早趕到這裡。
遺憾的是,調查組臨時改變了主意,對話地點被安排在陸豐市信訪接待室。據說,當地政府並不願面對如此多的中外媒體記者。
其實,這個古老的村落,曾經有很多美好的回憶,而今,他們似乎難以走出悲傷和憤怒的陰影。
昨晚,我和薛錦波的女兒聊了很久。她依然不願相信爸爸死亡的消息。
本來她今年年底要出嫁的,爸爸的死讓她的婚期不得不拖一拖。
明天便是冬至,在烏坎人的習俗里,這是個大節。過了這一天,人就又長了一歲。這一天,家家都要包湯圓,殺雞,殺鵝,祭祖,拜神,求平安。
但今年的冬至,烏坎人已無心過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