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度雲間
虎穴寺，不丹最神聖的寺廟，相傳蓮花生大士曾在此處山洞中修行
路邊的蔬菜市場
帕羅附近的稻田，紅色糙米是不丹人的主食
帕羅一座寺廟裡的修行者，很多老人日復一日呆在寺廟裡背誦經文
清晨，普納卡公河邊背誦英文的中學生
清晨，廷布公路上等車的喇嘛
廷布，國王辦公樓外執勤的皇家警察
廷布，三個女孩
廷布市中心隨處可見悠閒的流浪狗，白色的是狗王
廷布扎西確宗，雨後，兩名交談的喇嘛。「宗」是一組建築群，不丹每個市鎮都有一個宗，通常一半為政府辦公地，另一半為寺廟修行場所
周末，射箭的公務員。射箭是公務員的主要休閒娛樂活動，腰間的彩帶多寡代表射中的環數,射箭是不丹的「國術」
如果沒有心理準備，最好不要去不丹，因為這裡太安靜、太慢了。
「財旺，到普納卡用多長時間？」
「財旺，幾點能到啊？」
「財旺，究竟什麼時候才到啊？」
導遊財旺，二十出頭，是個靦腆沉默的不丹小伙子，一路上被性急的中國遊客不停催問，有時會被問得微微有些臉紅。中國遊客印象中的導遊，總是以不停說話表現他們的盡職盡責，這位安靜的導遊讓他們不習慣。
不丹是位於中印之間、喜馬拉雅山東段南麓的小國，比海南省大不了多少，人口只有70萬。人們生活在崇山峻岭之間，不僅與外部隔絕，彼此也隔絕，面積不大的國土上有21種不同的方言。大多數人以農牧業為生，甚至還保留著刀耕火種的傳統。不丹是世界上最後一個引進電視和網絡的國家，直到1999年不丹人才看上電視。不過這些並不是不丹聞名世界的理由。
2006年英國萊斯特大學公布「世界快樂地圖」，不丹的快樂指數在亞洲排名居首，全球排名第八。
不丹因快樂而出名，「窮人真的會快樂嗎？」「他們的快樂是否出於落後與無知？」這是同行遊客沒說出口的疑問。在這些來自現代工業文明的人看來，炫目的科技、摩天高樓、眼花繚亂的商品、生活的舒適與快捷，這些才是發達與進步的標誌。「幸福與財富無關」，我們口頭上或許同意，但有幾人確信不疑？
不丹是佛教國家，人們禁忌殺生，一路上經常看到結伴而行的流浪狗，有的躺在馬路中央，有的把腦袋枕在馬路沿兒上，一副悠閒自在的樣子，來往車輛一律繞行。或許它們根本不曾流浪，這片土地本就屬於它們。
在雲霧瀰漫的多雄拉山口，我迎面遇到一隻渾身濕漉漉的狗，它蹲坐著，望向喜馬拉雅山，若有所思，許久之後，緩緩起身離去，始終未曾看我一眼。這裡的流浪狗因為「落後和無知」，還沒有意識到人類的優越性，不懂得面對人類時應該掉頭就跑，或自衛性地狂吠兩聲後再跑。
在不丹，動物很少受到人類的威脅，反倒是光顧果園菜地的熊和野豬成為農民的困擾。不丹人只有在兩種情況下可以獵殺動物，一是自衛，一是在某些自然環境嚴苛的高原，為了基本的生存需求。不丹人相信萬物有靈，不會隨便砍樹，如需木料，要得到村集體許可，多砍一棵也不行，還需栽種新樹苗作為補償。
不丹也許是全球化衝擊中保留傳統最多的國家，常常可以看到男人穿著「幗」、女人穿著「琪拉」這樣的傳統服飾。一路上看到的普通民居都是傳統式樣，房子的樑柱、窗戶和門框上刻畫著彩色紋飾，就像一座座小廟宇。遠遠望去，他們築於林間的房舍掩映在深山白雲里，無怪不丹有「雲中國度」的稱號。
一周的旅行，有的遊客喜歡，有的不大喜歡，但共同的一點是，大家都放開肚子狠吃。不是山珍海味，而是我們所謂的「有機食品」，國內的有機食品昂貴而可疑，這裡則是貨真價實的「有機」。一個小伙一頓飯吃5塊雞腿，他說在家一塊也啃不完。旅行即將結束，一位遊客開玩笑說想買兩隻土雞帶回去，導遊神情困惑，聽不懂「土雞」，他們不會說「有機食品」，因為這裡沒有「非有機食品」。
幸福是什麼？不丹現任總理吉美德列說：「知道嗎，生命的最終，你才發覺所駕駛的勞斯萊斯是多麼的不真實，如同鏡花水月。什麼是真實的呢，最終最簡單的評量方式是：每天晚上，當你把頭靠在枕頭上時，你有多快樂？你所做的夢，有多麼舒適而撫慰人心，有多麼平靜？這樣的快樂與平靜才是真實的。」
但是，我們有勇氣放棄「不真實」的勞斯萊斯嗎？想像勞斯萊斯是不真實的，對很多人來說太不可思議了。在我們自己蓬勃發展的國家裡，每個人都在努力奮鬥，整個社會都在明示或暗示我們不要虛度生命，要有所追求，追求形形色色的「勞斯萊斯」。
對我來說，虛度一直是一個美夢，把生命虛度在如不丹那樣的山間、樹間、雲間，這個美夢有多遙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