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鮑彤談被毛鄧摧毀了的孔子學說

65年前中共以武力奪得政權後,遵循《共產黨宣言》,實行了兩個「最徹底的決裂」:「同步口譯統的所有制關係決裂」,「同步口譯統的觀念決裂」。

在中國的傳統觀念中,65年來最受傷害的是兩個學派:楊朱和孔子。在這篇漫談式的短文中,只能極簡單地提一下孔子學說的幾個論點。

孔子是人道主義者,主張「仁」。仁政,是孔子的理想,卻是毛澤東鄧小平抨擊和嘲諷的對象。毛鄧建國,建的是專政。在他們手裡,國家是專政工具。它的任務不是施仁政,也沒有施過仁政。

孔子是貴族,待人將心比心,有同情心。他堅決反對損害別人,「己所不欲,勿施於人」;主張幫助別人發展:「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達而達人」。

但在毛眼裡,不僅凡是「敵人」贊成的,全黨必須反對;而且,對朋友,用毛自己的話來說,也應該「己所不欲,要施於人」。這是我聼楊尚昆親口說的。

世人都知道毛在廬山會議上罵彭德懷「世界觀是資產階級的」,但局外人不知所指,高層則諱莫如深。背景是抗日戰爭國共合作,毛指示彭,對閻錫山應採取「己所不欲,要施於人」的方針,但彭學過孔夫子,服膺「己所不欲,勿施於人」,毛大怒,開會批彭幾十天。毛和孔不共戴天,可見一斑。

鄧小平何嘗不是!他雖然最不樂意反自己,但是非常樂意反右派。他當然知道大學生是愛國的,但是為了達到某種目的,不惜血腥鎮壓。

毛鄧都是「領導」一切的人,在這種人手裡,孔子的命運可想而知。

根本用不著等到文革。「矯枉必須過正」是中共歷來動員群眾的法寶。如果靠了孔夫子,毛澤東肯定上不了天安門,鄧小平也沒法把幾十萬軍隊調到天安門廣場上來。

習總書記最新指示中有這樣一句:「中國共產黨人始終是中國優秀傳統文化的忠實繼承者和弘揚者,從孔夫子到孫中山,我們都注意汲取其中積極的養分。」這個論斷,與人所共知的毛鄧的理論和實踐不符,除非把毛鄧排除在「中國共產黨人」之外,否則不太容易理解。

馬克思主義被十月革命一聲炮響送進中國境內以後,就被有識之士稱為「過激派」。原教旨,加傳播者,加踐行者,三者都有走極端的衝動。而走極端,正是孔子學派認為必須警惕的危險——「君子中庸,小人反中庸。」

什麼是中庸?宋朝的程顥下了傳誦千古的定義:「不偏之謂中,不易之謂庸,中者天下之正道,庸者天下之定理。」如果用現代語言,我想可以這樣表達:不偏,不走極端,是正確的路;不易,不瞎折騰,是顛撲不破的理。「君子中庸,小人反中庸」:孔子希望大家努力做君子,反對走極端瞎折騰。

程顥的話發人深省,儘管過去常被視為陳腐的老生常談。必須感謝中共65年來的實踐,包括從「造反有理」到「穩定壓倒一切」,包括從全面沒收私有資產到大力培養紅色億萬富豪,也包括從批孔批儒到討伐普世價值,處處都在教育人們非重新認識中庸的正道不可。

怎樣通過一位聖君來做到中庸是個天大的難題。孔子推崇一位大智者——舜。

作為君主,舜有極其高超的治國理政藝術。他總是虛心請教和仔細考察各種平凡的意見(「好問」,「好察邇言」),研究正反雙方不同的主張,最後走中間路線(「執其兩端,用其中於民」)。君主而能客觀地不偏不倚走中間路線,應該說是大智者了。孔子希望能夠發揚這種正道。問題是,這樣的大智者太難找了。誰有權力找?誰有本領找?找不到怎麼辦?找錯了又怎麼辦?萬一找到的是毛鄧,喜歡終身制或者垂簾聽政,豈不又是浩劫?

所以把走中間路線的希望寄托在智者身上,未免渺茫,而且危險。

好在現在有了立憲民主制度,治國的主體不是君主。整個公民社會是國家的主人。公民社會由不同的群體組成,他們的多元利益和多元文化的制衡和合力,他們各自的權利和意志的制衡和合力,既能避免偏頗,又能避免僵化。

可見即使是古老的孔子哲學,同人類其他的文化遺產和最新的文明成果一樣,都能夠在公民社會中得到新的生命。

孔子生活在君主時代,自然有「君君臣臣」的等級思想。即使在這個問題上,我想仍然有必要實事求是指出三點:

口頭上批封建等級制最兇的黨,不僅最熱愛,而且最認真,在全社會實行了最全面最嚴密的社會等級制。

孔子提倡「君君臣臣」,批判「君不君,臣不臣」,除了反對「犯上作亂」以外,還要求君臣各自克儘自己的職責。

孔子反對苛政和暴君。商湯推翻暴君夏桀,周武推翻暴君商紂,是孔門最津津樂道的革命故事。連「革命」這個概念,也因而成為常用詞,流傳至今。

總之,我同意這樣的論斷:不論古今中外,都有公民社會應該汲取的養分。孔子學說中當然有落伍的成分,這是我們自己應該分辨的。在毛鄧大救星的寶庫里,天天有高水平的專業隊伍在幫助做美容手術,見不得人的東西難道還少嗎?(作者鮑彤)

責任編輯: zhongkang  來源:自由亞洲電台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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