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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崗自殺前大罵小人 陳雲老謀深算的致命一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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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崗想起座談會之前,黃克誠到他家裡來對他說,討論劉少奇的政策問題,最多是宗派情緒、自由主義。但反對劉少奇,可就是殺頭之罪呀!高崗想對他說明反劉是毛主席的意圖,但他不能說,也沒法說//「可是,『到時候大旗一倒,你不造反,我先造反。』這話是不是你說的?現在叫我承認有野心,要奪權,自己卻推得乾乾淨淨……」兩人爭吵的聲音越來越高,最後,高崗大罵陳雲是「奸商」,是「小人」,說「我算認識你了,過去我怎麼沒看透你!」

劉少奇主持下,會議完全按照毛澤東確定的方針進行。劉少奇受毛澤東的委託,在全會上作了報告,其中包括他對合作社問題、老區土改中「左」的錯誤問題、和平民主新階段問題和天津講話問題等的檢討。高崗饒漱石也都作了檢討,許多人作了自我批評。全會開得和風細雨,沒有對任何人進行點名批評。最後通過了《關於增強黨的團結決議》。當時,一些部了解內情的與會者,甚至不知道四中全會的這個決議是針對高崗、饒漱石的。

正是在毛澤東如此這般地指導下,四中全會開得很順利、很成功。

但是,高崗、饒漱石對自己錯誤的認識很不到位。所以,四中全會結束後,按照中央書記處決定,分別召開兩個高級幹部座談會,繼續揭發批判高崗和饒漱石的錯誤。關於饒漱石的座談會由鄧小平主持;關於高崗的會由周恩來主持。

座談會從1954年2月15日到2月25日開了十天。

座談會一反四中全會「和風細雨。各自作自我批評」的原則,變成了急風暴雨、狂轟濫炸,不再「等候犯錯誤的同志的覺悟」。於是,人們紛紛表示與高崗劃清界線,有的「反戈一擊」,交代揭發;有的甚至歪曲事實、胡編亂造;有重有輕,有真有假,有實有虛,一股腦地向高崗頭上砸來。當然也有一些人不以為然,但在這種氣氛下,哪有說話的份兒!

值得注意的是,如今許多人或不少文章都把這兩個座談會與四中全會說成一個會議,說是七屆四中全會揭發了高崗、饒漱石反黨聯盟。但實際上是兩個會議。四中全會的議題,是1953年12月24日毛澤東主持的政治局會議提出的,他在1954年1月7日給劉少奇的信中又重申一次。而中央高幹座談會則是根據高、饒在四中全會的認錯態度,由中央書記處決定召開的。四中全會及其決議都沒有點高、饒的名字,也看不到「反黨集團」或「反黨聯盟」的字樣。在座談會上才公開點名揭發批判高、饒的問題。而正式在黨的決議中提出黨內有一個「高饒反黨聯盟」,則是1955年3月的全國黨代表會議的事了。有些人抹殺了這兩個會議的「時間差」,把兩個會議混為一談。

有人問,召開這兩個座談會,劉少奇事先是否和毛澤東商量過?從劉少奇、周恩來同尤金的談話,以及毛澤東對周恩來總結髮言的批改意見(詳見下一章)來看,這是毛澤東的精巧部署。另外,在薄一波所著《若干重大決策與事件的回顧》中,說到劉少奇在座談會前曾告訴他:「還是避嫌不參加揭批高崗的座談會為好。」這也說明,劉少奇在座談會開始之前,就已知道座談會將怎樣進行和有怎樣的結果。

座談會進行到第三天,發生了高崗自殺未遂事件。從此他不再出席會議。

1954年2月25日,周恩來作總結髮言,他綜合43人的發言和他們揭發的材料說:「我們可得出這樣一個認識,即高崗的極端個人主義錯誤已經發展到奪取黨和國家領導權力的個人野心。」他把高崗的主要錯誤歸納為十條,並分析了其犯錯誤的思想根源、社會根源和歷史根源,告誡全黨引以為戒。他認為高崗的自殺行為是自絕與黨和人民,是「外部性質」的。對高崗應實行長期管教。【注周恩來總結提綱。】

自殺未遂

1954年的早春2月,高崗只感到嚴冬的冷酷,不覺得一絲春意。

揭批高崗的座談會,每天下午在總理辦公室東邊隔壁的小會議室進行。連日來尖銳激烈的揭發批判使高崗極為震驚,寢食不安,每天開完會回來,便一個人坐在沙發上埋頭深思、嘆氣。

他沒有想到,剛剛開過強調團結的四中全會,怎麼緊接著又開這個座談會?又為什麼一味地叫他「老實交代反黨罪行」,不容他作任何解釋和申辯,把他打德抬不起頭,喘不過氣?

真是牆倒眾人推呀!——他憤憤地想。

他想起座談會之前,黃克誠到他家裡來對他說,討論劉少奇的政策問題,最多是宗派情緒、自由主義。但反對劉少奇,可就是殺頭之罪呀!高崗想對他說明反劉是毛主席的意圖,但他不能說,也沒法說。

他又想起,也是在座談會前,陳雲到他家裡來的情景。因為陳雲的身體不好,也因為他特別敬重陳雲,平時陳雲極少到他家來,都是他去找陳雲。雖然他對陳雲最近的表現很有意見,但在這艱難的日子裡,他還是希望得到陳雲的幫助。於是他請安志文轉達了他的要求。經中央同意,陳雲便來做高崗的思想工作。

高崗對陳雲說,我沒有反黨反毛主席,沒有野心,這你最清楚。大家都說說了對少奇不滿的話,怎麼現在全推到我一個人頭上?

陳雲說:毛主席發了脾氣,現在正在氣頭上,一時說不清楚。你不如先承認下來,等主席的氣消了以後,看看形勢的發展再說。

高崗一聽就火了,氣狠狠地說:「我沒有野心,沒有反對毛主席,叫我承認什麼!我只是反對劉少奇,不想讓他當主席的接班人,這一點你最清楚。況且,反對劉少奇的又不止我一個,你也是一個主要的,你自己心裡明白!你們都說了反對劉少奇的話……為什麼現在卻叫我一個人承擔責任!」

「我跟你不一樣!少奇是有錯誤,但已經做了自我批評,就不應該再揪住不放嘛。」——陳雲急忙辯解。

「可是,『到時候大旗一倒,你不造反,我先造反。』這話是不是你說的?現在叫我承認有野心,要奪權,自己卻推得乾乾淨淨……」

兩人爭吵的聲音越來越高,最後,高崗大罵陳雲是「奸商」,是「小人」,說「我算認識你了,過去我怎麼沒看透你!」

陳雲反擊:「像你這樣冥頑不化,只有死路一條!」他把高崗給毛主席的一封信稿往桌上一摔,忿忿而去,出門時滿臉冰霜。

高崗也不送他,獨自坐在沙發上抽菸、生悶氣,臉紅紅的,十分激動。

高崗這樣「死牛筋」,使自己失去了最後的機會。當然,這裡所說的「機會」,只是一種可能性,因為毛澤東既然已經給他定了「造反」的死罪,他還能逃脫麼?

每當他走進會議室,聽到那些不實的「揭發」和強加給他的罪名,就抑制不住內心的憤怒和悲哀,再次萌生了以死相抗的念頭。

1954年2月16日的會上,陳雲的發言,最後同他劃清界限:【注《陳雲年譜》中卷,中央文獻出版社2000年,第197頁。】

我把高崗和我講的話向黨說出來,高崗可能覺得我不夠朋友。但我講出來,是黨的原則,不講出來,是哥老會的原則。高崗的個人主義野心是一步步發展起來的,由小到大。如果完全沒有個人主義的根子,不會一下子就爆發出這樣的問題。高崗現在應該脫掉自己華麗的外衣,重新做人。

聽著陳雲的發言,高崗臉色鐵青,呼吸急促。憤怒到了極點。但他仍很清醒:無論如何不能把毛主席和他的談話、讓他辦的事抖出來。可是不說,他自己就擇理不清。他沒有和陳雲爭辯,也無意去爭辯了。什麼陰謀呀,野心呀,反劉反黨呀,隨他們說去吧!不就是個死罪嗎?就讓一切都爛在我肚裡吧!

第二天,1954年2月17日,是舊曆正月十五,天氣晴朗、乾冷,過年的喜慶氣氛還未過去,遠處不時傳來零星鞭炮聲,人們有序地工作、生活著。座談會進入第三天。可是,對高崗來說,這是一個極不尋常的日子,是他生命的轉折點。

高崗吃罷早飯,便打發身邊的人分別外出辦事。十點多,宿舍里只剩下他和值班的警衛戰士。他來到值班室對衛士矯洪良說:走,到院子裡散散步。

矯洪良是從瀋陽一起來北京的老衛士,為人忠厚老實,他們一起沿院中的小路走著,高崗指著衛士腰間的槍問:「你這新槍性能咋樣?」

「那還用說,好著呢!」

「給我看看!」

「那可不行!這槍不能給首長,有規定。」

「看看有什麼關係,拿來!」

矯洪良沒法,只得很不情願地取出了彈夾和子彈,把槍遞給高崗。

高崗端詳一番,問:「好使不?」

「當然好使。」

「下午我也去練習打靶,槍就留在我這裡吧。把子彈和彈夾也給我。」

矯洪良一聽,急了,「首長,這可不行!不能給你!」

高崗沉著臉說,氣呼呼地說:「虧你還是個老衛士!怎麼?不相信我?」

「不是的,首長!這有規定,我要負責的。」

高崗不耐煩了:「怕什麼!我負責嘛,拿來!」說著,伸手就把矯洪良手中的彈夾奪了過去。

矯洪良無奈,只得說:「那,首長可要小心呀,注意安全。」

矯洪良總覺得不放心,散完步一回到值班室,趕緊給計委保衛處打電話,找白俊傑衛士長報告。

「趙秘書他們呢?」

「都出去了!」

「李力群呢?」

「也不在!」

「你別急,注意他的動向,我馬上回來!」

他急忙去找趙家梁。此時,趙家梁正在和賈拓夫談事情,聽白俊傑簡單說了情況,大驚。對賈拓夫說:「我得趕緊回去看看!」說罷,匆匆出門,騎上自行車向東交民巷奔去。

趙家梁回來,剛跨進辦公室,就聽見電話鈴響,他急奔兩步,抓起話筒,只聽是賈拓夫急切地說:「剛才忘記告訴你,你們千萬要注意,他(高崗)力氣大得很,你們不能硬來,要想個適當的辦法把槍弄回來!」

正說著,機要秘書董文彬進來了,兩人商量一下,一致贊同賈拓夫的意見,必須先穩住他,摸清槍在什麼地方,再想辦法。為防萬一,他跟前一定不能離人!

「我先上去,待會兒你們再來!」董文彬說著,轉身上樓。

高崗散步後獨自回到樓上進辦公室,臉上立即失去了剛才的輕鬆。他坐在辦公室前,深思片刻,打開抽屜,取出一封抄寫清楚的信稿,看了一遍,寫上抬頭「毛主席」,又寫上落款「高崗」和日期「二月十七日」;套上信封,寫上「毛主席親啟」,封好。然後把這封信又裝進一個大信封,寫上「劉少奇同志」,裡面卻沒有片言隻字給劉少奇。接著,他鋪開信紙,給周恩來寫信,大意是請總理念在多年的情誼上,照顧李力群和他的幾個孩子。信很短,語氣卻很有感情,信封上只寫「周總理」。

做完這一切,他舒了一口氣,站起身,走過起居室和臥室,去洗漱間裡刮鬍子。他的手有點顫抖,刀片刮破了面頰,血沾到手指上,他也渾然不覺,在糊信封時,竟把血跡印到兩個信封上!這時,他聽到腳步聲,匆匆把信放入抽屜,董文彬正好跨進門來。

高崗聽著董文彬的匯報,表情漠然,心不在焉,什麼也沒說。董文彬只好下樓來。

趙家梁趕緊上去,說:「志文不在,下午的檢討搞,我們先搞,還是等志文來一起搞?」

高崗不在意地說:「等志文來再搞吧。」

停了一會兒,趙家梁又說:「拓夫認為你沒有什麼了不起的問題,你要想開些。」

他滿腹委屈地說:「人家說我反對毛主席,要奪權,我不承認也過不去呀!」

「是什麼問題,就是什麼問題,該檢討就檢討。應該相信黨中央和毛主席會實事求是的。」

高崗低頭不語,過了一會兒才說:「檢討就跟志文商量著寫吧!」

又是長長的沉默。趙家梁沒有理由再待下去,只好說了一句:「你千萬要想開些!」就起身下樓。

這時,李力群從習仲勛那裡回來,一進院子就聽說高崗從警衛手裡要了槍,心裡一驚,急忙奔上樓去。她兩腳發軟,好不容易上的第樓來,卻不見高崗的人影。

咦?人呢?她忙在樓上四處尋找。正好在走廊里遇見大兒媳,忙問:「看見你爸爸沒有?」

「剛才他去我房裡,親親孩子就走了。好像進餐室的裡間去了。」

餐室里套間是堆放雜物的地方,平時很少有人去。李力群立即去拉開餐室的門,見門把手上繫著一根很長的繩子,高崗正拿著繩子的另一頭,貓著腰,躲藏在餐室門後的旮旯里。李力群強裝陪笑說:「你這是幹啥?這麼大的人,還藏貓貓?」

高崗很尷尬地苦笑了一下,站起身,臉色發白。李力群拉他坐到餐桌邊的沙發上,問:「你怎麼了?臉色這麼難看?」

這時高崗的長子老虎跟進了進了餐室。李力群向高崗講她外出辦事的情況,他似聽非聽,一面點頭,一面說:「你馬上去找師哲,看看他那裡有什麼情況。」

李力群只好把老虎拉到身邊,悄聲叮囑他千萬不要離開!

高崗盯著兒子發了一會呆,說:「老虎,你去把小張(服務員)找來!」

他回到辦公室,從抽屜里取出那兩封信端詳著,似在思考著什麼。猛聽小張喊一聲「報告!」他抬頭望著小張,似乎想不起叫他來幹什麼,又似乎在猶豫著,有頃,才站起來,邊走便對小張說:「這兩封信不要交秘書了,直接讓小王(機要通訊員),馬上送出去。」

此時樓上只有高崗和老虎。

李力群把剛才高崗的表現告訴趙、董二人,大家覺得形勢嚴重!

趙家梁叮囑李力群:「你趕快上去!就說電話聯繫了,師哲不在,現在去不成!」

李力群一轉身,見小張拿著信進來,講了情況。趙家梁吩咐小張:「你馬上上樓,就說已交小王送走。無論如何不要離開!」

說著,趙家梁一眼瞥見兩個信封上都沾有血跡,嚇了一大跳!怎麼辦?大家一致同意不顧一切,拆信!先拆厚的,給劉少奇的,見裡面是給毛主席的信;又拆薄的,是給周總理的託孤遺書!

正不知如何處置,小張又下樓來,說高崗叫把兩封信追回來,不忙寄出去。

所有的人都意識到高崗並非真要追回信件,而是故意把小張支開。因為小王真的接了信,一定會立即騎摩托車送走,怎麼追得上?。事不宜遲,不能再拖延了!必須馬上把問題挑開!

於是趙家梁手裡拿著兩封拆開的信跑在前頭,李力群、董文彬、小張等緊跟在後面,跑上樓去。衝進餐室,見高崗正坐在餐桌旁發呆,又見老虎也坐在他身旁,才輕舒了一口氣。高老虎見他們進來,便起身退到門口。白俊傑和警衛班的同志見他們朝樓上跑,不知發生了什麼事,也都緊張地跟著跑上樓,擠在餐室門口向里張望。

趙家梁一進餐室,就激動得語無倫次說:「我犯了錯誤,拆了你的兩封信!但是,你絕不能這樣做呀,絕不能呀!」

高崗見人們這樣緊張地跑進來,趕忙站起來讓開一步,讓趙家梁坐在他剛才坐的椅子上,自己挨著他左邊坐下來。聽趙家梁如此說,馬上驚惶地說:「不啦,不啦!燒掉吧,燒掉!」說著,他招呼李力群和董文彬把兩封信拿到餐桌對面壁爐里燒掉。

趙家梁勸他:「如果你覺得冤,也不能這樣,以後任何時候都可以向黨中央申訴。事情總會搞清楚的!就是現在搞不清,將來我們也會幫你申訴的,你千萬不能想不開!如果你信得過我,就請你把槍交給我。」說著,他拉著高崗的手,這時趙家梁和高崗都很激動,兩人都哭了。趙家梁側過臉,面向十號樓,儘量讓自己平靜下來。

餐室里非常寂靜,只有壁爐里燒紙的嗦嗦聲。突然,趙家梁眼角的餘光看見高崗從褲兜里掏出手槍,迅速舉起。他下意識地急忙左轉身,右手也隨之向上一搪。幾乎同時,高崗向自己頭上扣動了板機,「砰!」的一響,驚住了餐室內外所有的的人!

大家都以為發生了流血慘事,高崗自己也以為把頭打了窟窿,完了!在槍響的瞬間,他的身子癱軟,手指鬆開;趙家梁緊緊地抱著他,雙雙向後側倒下去,手槍掉落在背後的地毯上。事後,據高崗說,槍是被趙家梁磕掉的。可是趙家梁說,他只是向上磕了一下高崗的右臂,沒有直接磕掉槍。不管怎麼說,事實是子彈沒有打在高崗的頭上,而是向斜上方飛去,打在後面的牆壁上。

高崗很快清醒過來。發現並未擊中自己,槍就掉在身邊不遠處,就拼命掙扎著去撿槍。可是他被趙家梁緊緊抱著上身和雙臂,仰面壓在趙的身上,掙不脫,動不得,他使勁用雙腳頂住地毯,兩人的身子一起向左側滾過去,他終於用左手抓住了手槍!高崗的力氣很大,但趙家梁年輕,兩人誰也制服不了誰。幸虧高崗的雙臂不能自由活動,左手裡的槍轉不到右手,否則,他肯定又會開槍,可能打到他自己,也可能打著趙家梁或其他人,後果不堪設想!

突然槍聲及隨後發生的一切,都在極短的瞬間,人們都驚呆了。趙家梁緊緊抱著高崗,大喊:「快打電話,快打電話!」其實誰也顧不上打電話。這時槍又被高崗抓在手裡,趙家梁又大喊:「快!快!快把槍奪下來!」人們完全清醒過來了,董文彬從餐桌對面壁爐那邊跑過來,高老虎、白俊傑等也迅速從餐室門口奔過來,有抓高崗右手的,有掰其左手手指的,七手八腳,終於把槍從高崗手裡奪了過來!這時,趙家梁才發現自己的臉上、手上都因搏鬥而擦破了。

槍一奪下來,高崗馬上癱軟。人們把他和趙家梁扶起來,一起到隔壁辦公室的沙發上坐下。高崗一面走一面喃喃地說:「趙秘書叫打電話了,等一會兒就來人把我銬起來帶走了」,「要把我銬起來帶走了!」

儘管大家一再解釋說,沒有人打電話,高崗還是將信將疑,喃喃不休,顯得有點神經質。

從趙家梁等人上樓、燒信、開槍、奪槍,到坐在沙發上,從極度的緊張到表面平靜下來,好像過了很長的時間。其實只有半個多鐘頭,這時剛剛下午一點三刻。

此時,安志文來了。見樓下一個人也沒有,感到奇怪,忙上樓來到辦公室,見這麼多人圍在一起,更是驚訝:「怎麼啦?都在這裡幹什麼?出了什麼事呀?」的確,這是十分反常的現象:家屬、秘書、許多衛士和服務員等,都聚在平時很少進去的二樓辦公室,準是出了什麼事情了!

董文彬、李力群和趙家梁簡單扼要地說了一下剛才發生的事情。安志文一聽,又氣又急,瞪著高崗責怪道:「你怎麼搞的嘛?」

高崗答非所問:「趙秘書叫打電話了,很快就要來人把我帶走了!」

大家互相看一眼,有人想笑不敢笑,忙去安撫高崗:「你放心,沒人打電話。」

安志文啼笑皆非,便問:「到底打電話沒有?」

大家都鄭重地說,確實沒有人打電話。

安志文嚴肅地說:「這件事就當沒有發生,誰也不要對外說!」

正說著,桌上的紅色電話機驟然響起,把高崗嚇了一跳。他愣了一下,慌慌張張、顫顫巍巍地從沙發上站起來,無力地依著桌邊,拿起話筒,有氣無力地:「餵?……」

「高崗同志,今天下午的會,你能參加嗎?」話筒里傳來周總理的聲音。

高崗似乎還未回過神來,眼巴巴地望著安志文,不知如何回答。

安志文急切地說:「就說你身體不舒服,請假,不參加了!」

高崗木訥訥地複述了一遍。

話筒里又傳來總理的聲音:「那好,你看大家的發言記錄吧!」

「噢,好吧。」高崗慢慢放下話筒,似卸卻千斤重負,吁一口氣,又癱坐在沙發里了。

這時已是下午兩點三刻。

見高崗放下話筒,安志文站起身來對他說:「該好好休息了,可不要再胡來!」又對大家說:「都該幹什麼就幹什麼去吧,各自堅守工作崗位,只當什麼事也沒有發生。」

趙家梁也說:「中午忙忙亂亂的,連中飯也沒吃,夠累的了,好好休息吧。」他這才真的感到十分疲憊,也才發現自己的兩個手腕邊有好幾處被抓傷擦破,留下血跡,胸部也隱隱悶痛。

於是,李力群扶著高崗去臥室休息;趙、董二人跟著安志文一起下樓。一進辦公室,安志文立即把門關好,低聲說:「這是件大事,不能隱瞞,一定要向中央報告!」趙、董二人點頭稱是。

趙家梁對董文彬說:「我坐志文的車一起去報告,要是有人問起我,就說我回去休息了,不要讓人知道我去哪兒了。」

董點頭:「行,你放心去吧,我會注意的。」

趙家樑上車時故意大聲說:「志文!我搭你的車,回去休息!」

一上車,安志文立即對司機老楊說:「去政務院西門!」

中南海西門傳達室里,安志文和趙家梁正焦急地等待著。剛才他們已給總理辦公室的李琦打了電話,請求總理緊急接見。雖然只過了三四分鐘,可他們卻覺得好像過了很久很久。

很快,李琦出來把我們接到西花廳總理辦公室坐下,自己到隔壁請總理過來。

時針指在下午三點一刻。

座談會剛剛開始一會兒,大家注意到,高崗今天沒來。

總理快步跨進辦公室,坐在他的轉椅上,帶著嚴肅詫異的目光問道:「有什麼急事?」

安志文說:「高崗開槍自殺未遂,我們特來報告!」

總理一驚:「怎麼?什麼時候發生的?剛才還通過電話嘛!」

「就在您打電話前不久發生的。他在電話里說的話,是我教他那樣說的。」

總理沉吟片刻,點點頭:「怪不得我覺得他說話有點不大一樣!好吧,你說吧。」

「詳細情況由趙家梁向您報告。」

總理側過頭來對趙家梁說:「好,你講吧。」

趙家梁扼要地講經過情況。剛講了了十來分鐘,總理說:「你等一等再講!」

他轉身出去,不一會兒,彭德懷、習仲勛等中央、軍隊和地方的不少負責人從隔壁會議室進來,挨著三面牆邊的椅子坐下,看到安、趙二人,都感到詫異。有認識他們的,在這種場合也不便多問,只點點頭打個招呼。

待大家坐定,總理環視一周,說:「高崗今天中午自殺未遂,現在由高崗的秘書趙家梁同志把經過情況講一下。」

趙家梁又比較詳細地從頭敘述了事情發生的經過。

他一口氣講了大約四十多分鐘。大家感到此事重大,來得突然,都不知該說什麼。總理讓大家回去繼續開會,自己留下來跟安、趙談話。他說:「高崗的錯誤極其嚴重,你們現在站到中央這邊來,挽救他,向中央報告,做得對。現在你們要注意,一是防止他再自殺,二是防止他殺人,首先是殺你(指趙),三是防止他外逃,跑到外國使館去。你們回去之後,什麼也不要說,也不要讓別人知道你們已來報告,更不要對高崗說什麼,中央會另外派人去跟他談話的。他自殺這件事,不要外傳,注意保密。有什麼事,可以直接打電話找我。我有什麼事,也會直接找你(指趙)。要密切注意他的情況,有什麼問題,隨時向我報告。」

他想了想,又問:「高崗樓上有空房間嗎?」得到肯定答覆後,他說:「你們兩個,還有張秀山,都住到他樓上去。」最後,他問起那封已燒掉的信,並叮囑趙家梁,儘快把那封信的內容複述出來,交給中央。

他們從總理那裡出來,已經是下午四點一刻了。

周恩來立即向毛澤東和政治局的同志報告了高崗自殺未遂的情況。

這段時間,身在杭州的毛澤東同樣坐臥不安、心情緊張,據羅瑞卿後來講,那些日子,毛澤東幾乎每天聽京劇「逍遙津」(漢獻帝時曹操逼宮的故事)的唱片。當他聽到周恩來報告高崗自殺未遂的消息時,既震驚又氣惱。沉默片刻,說:「告訴高崗,他的錯誤嚴重,自殺更是錯上加錯!他必須停止一切錯誤的想法和做法,懸崖勒馬,徹底悔悟,脫胎換骨,重新做人。」停了一會兒又說:「讓他先休息三個月,好好反省,儘量挽救。」

下午五點多,周恩來給趙家梁打電話,要他向高崗轉達毛澤東的指示。

下午六點半,書記處會議。會後,習仲勛、馬明芳、馬文瑞、張秀山代表中央向高崗正式傳達毛澤東的指示和中央對他實行管教、待遇不變等決定。同時成立了管教組,並派公安部的幹部進駐東交民巷八號院,增加了警衛隊的力量。

晚上九點,政治局召開緊急會議,批准了周恩來所採取的各項措施。

至此,毛澤東精心策劃的「聯劉除高」計劃終於有驚無險地實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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