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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恩來之死敲響文革喪鐘 毛澤東身敗名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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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澤東壓制民眾自發的悼周活動,觸發了中國社會政治危機的總爆發,演成聲勢浩大的四五運動,矛頭直指「四人幫」及其後台老板,敲響了文革的喪鐘。幾個月後,毛便在憂病交加之中死去。中國現代史由此掀開了新的一頁。

1976年4月5日,北京市民在天安門廣場人民紀念碑悼念周恩來

毛澤東有一條語錄:搬起石頭打自己的腳,這是中國人形容某些蠢人的行為的一句俗話。沒想到這句話竟會應驗到他自己身上,最後栽在生前一向順從的周恩來手裡。毛壓制民眾自發的悼周活動,觸發了中國社會政治危機的總爆發,演成聲勢浩大的四五運動,矛頭直指「四人幫」及其後台老板,敲響了文革的喪鐘。幾個月後,毛便在憂病交加之中死去。中國現代史由此掀開了新的一頁。

周恩來的去世,立即給中國的政局造成重大衝擊。噩耗傳出,市面上用來製作黑紗、挽幛的黑布很快便銷售一空,整個國家沉浸在一片悲痛之中。從黨內軍中的老幹部、民主黨派人士、知識分子到普通老百姓,大都為失去自己多年來的總理而感到難過,並且對眼下的時局憂心忡忡。人們自發地展開各種悼念活動,設靈堂,戴白花,首都北京的市民百姓則扶老攜幼,絡繹不絕地前往天安門廣場,在人民英雄紀念碑前獻花圈,抒發哀思,既是哭周恩來,哭國家,也是哭自己。特別是當周恩來決定不保留骨灰的遺言傳出後,更是在無形之中增添了人們心頭的悲情。社會上自文革以來積聚壓抑已久的不滿和反抗迅速聚集在悼念周恩來的旗幟下,以「悼周、擁鄧、討江、射毛」的方式表現出來。在周的遺體送往八寶山火化的那一天,北京百萬人在凜冽的寒風中肅立街頭,哭送他的靈車,就突顯了這種社會情緒。

毛澤東很清楚這一點。他對周恩來之死一則以喜,一則以憂。喜的是,周這個難纏的對手終於不打自倒,先他而去,為後事安排去掉了一大塊心病。憂的是,周雖已死,卻陰魂不散,他在黨、政、軍中的根基很深,從中央到地方有一大批跟他走的人,像鄧小平葉劍英這些人都是周這條線上的人。這批人一直對文革心存不滿,總想翻案,現在竟然又拿死人壓活人,打著悼周的旗號向中央施加壓力,企圖扭轉批鄧的大方向。這是毛無法容忍的。

為此,毛澤東決定讓悼周的活動降溫,除了他本人拒絕參加周恩來的追悼會外,還在上面報送的一份動態反映上批了六個字:「悼念虛,復辟實」,讓毛遠新在政治局內部進行傳達,要求掌握好新聞宣傳報導的口徑。根據毛的旨意,主管宣傳工作的姚文元遂百般壓縮有關悼念活動的報導,並由中央下達種種禁令,壓制民眾自發的悼周活動。

關於毛澤東不去參加周恩來追悼會的真實原因,大陸官方一直在刻意遮掩,專門把張玉鳳請出來寫文章進行解釋,把它說成是當時中央考慮到毛病重,便沒有安排的緣故,而毛的腿當時確實已經「走不動了」。

事實上,當時政治局開會討論這件事時,決定聽取醫療專家的意見,由毛澤東本人作最後決定。而醫療專家的意見是參加追悼會不會影響毛的健康,只是建議時間最好要控制在一個半小時之內。

為此,治喪委員會完全做好了毛來參加追悼會的準備,不僅準備好了輪椅,而且連行走的路線都已事先安排妥當,一直等到最後一刻,追悼大會不得下推遲舉行。但是,毛澤東始終沒有露面,只是送了一個宮式的花圈,此外沒有任何表示。

對於這一點,就連奉命寫文章遮掩的張玉鳳都有點看不過去,她在文章中用曲筆暗示毛澤東在得知周恩來的死訊後並沒有落淚,接著在記述毛圈閱治喪委員令送審報告的情況時,委婉地寫道:這個圓圈「在人民心目中,它確實是弱了,太弱了……這一筆怎麼能表達得了對與自己風雨同舟幾十年的戰友的離別之情呢?」

其實,讓張玉鳳有難言之隱的是,毛澤東不去參加周恩來追悼會的真正原因並不是因為身體的緣故,而是出於政治上的考慮。毛本來就對周在臨死之前極力挺鄧一直耿耿於懷,現在又見周的陰魂不散,悼周活動已經成為黨內外翻案勢力抵制批鄧的幌子,更是讓毛心裡有氣,憋了一肚子火。在北京百萬人上街哭送周的靈車後,毛很清楚這是衝著他本人而來的,認定周已經成為黨內外翻案復辟勢力打出來的旗子,如果要深入批鄧的話,就一定要聯繫批周。這正是毛拒絕參加周恩來追悼會的真實原因。

當時,政治局的多數人都是希望毛澤東能夠參加周恩來追悼會的,哪怕只是露一下面也好,因為這樣有利做黨內外的工作,消除社會上的流言蜚語。但是,毛為了對黨內外的反對勢力還以顏色,同時為以後在政治上批周預留伏筆,執意拒絕到會,聲稱他有「不參加的自由」。據知情人說,毛澤東當時曾說了這樣一段話:總理是反對我搞文化大革命的。有一批,不是小批,還是老的,都聽周的。擁護我,高呼我萬歲,是無奈的。我明白,這點我和總理的鴻溝是沒法彌補的。

這一點,從幾年前披露出來的汪東興私藏毛澤東在這期間的談話記錄中,也可以得到印證。這裡僅照錄一則。毛在一九七六年一月十二日說:「為什麼要我參加總理的追悼會?我還有不參加的權力嘛!偉大的馬克思主義者,是誰送給總理的?我和這個馬克思主義的總理,就鬥爭過不少於十次,不要勉強,建議其他政治局同志都參加。」

毛澤東的這種態度,使得他身邊許多原本想去向周恩來遺體告別的工作人員也都被上面禁止前往,甚至不許戴黑紗。當然,這還只是冰山的一角,毛澤東對周恩來的全部看法,還有待更多的檔案材料大白於天下。

鑑於黨內外翻案復辟勢力的公然挑戰,毛澤東決定加緊批鄧、反擊右傾翻案風和部署身後的人事安排。他知道江青為首的黨內文革派不得人心,讓人傳話給張春橋,要他「讓一下」,轉而點名指定「老實人」華國鋒出任國務院代總理,主持中央日常工作,在政治上迷人眼目;同時以「生病」為由,把和周恩來靠得太緊的葉劍英「掛」起來,改由與毛遠新關係密切的陳錫聯出掌軍權。

事實上,毛澤東的這種安排,骨子裡打的主意仍是讓黨內文革派掌權。為此,毛在把華扶上來後,又特意向他交代:「如有事,找江青。」二月五日,中共中央發出通知將《打招呼的講話要點》擴大傳達到黨內外群眾。根據毛的部署,江青一干人馬十分賣勁,不僅在批鄧上充當急先鋒,而且對毛準備批周的意圖也心領神會,不斷在所掌控的報刊上施放冷箭,拋出各種的訕採氣球。

二月六日,由姚文元一手控制的新華社《內部參考》編發了香港《萬人雜誌》上攻擊周恩來的文章,其中專門提到《伍豪等脫離共黨啟事》一事,而這正是周病重時預感到要被人做文章的題目。三月五日,上海《文匯報》在轉發新華社學習雷鋒的新聞稿時,又把眾所周知的周恩來對雷鋒的四句題詞全部刪掉。更有甚者,《文匯報》隨後竟出現了「黨內那個走資派要把被打倒的至今不肯改悔的走資派扶上台」這樣的句子。而這正是後來在天安門廣場上激起眾怒的那位清華大學工農兵學員道破天機的「中央都快表態了,周總理是黨內最大的走資派」的隱晦說法。

毛澤東有一條著名的語錄:「『搬起石頭打自己的腳』,這是中國人形容某些蠢人的行為的一句俗話。」梟雄一世,善於「拋石頭」整人且鬥垮所有對手的毛人概沒有想到這句話竟會應驗到他自己身上,最後栽在生前一向順從的周恩來手裡。本來,在周氏治喪期間,種種壓制悼念活動的禁令就已經犯了眾怒,這回《文匯報》接連放出露骨的批周信號更是激起了公憤,全國各地的抗議信件像雪片一樣飛來。而自認為「通天」的張春橋卻有恃無恐,非但不思有所收斂,反而還公然對《文匯報》慰問嘉獎。

消息傳出,人們一發怒不可遏。三月上旬,南京市的各界群眾首先走上街頭,聲討《文匯報》及後面張春橋的反周行徑。示威抗議活動很快便蔓延到全國許多城市乃至首都北京,現嘆越來越大。

在四月四日清明節那天,北京上百萬人聚集在天安門廣場,祭奠周恩來,並發表演說,張貼聲討檄文、詩詞,鋒芒直指禍國殃民的「四人幫」,就連毛澤東本人也未能倖免,被指為「現代秦始皇」。

這種聲勢浩大、群情激憤的抗議場面,是自認為代表人民意志的毛澤東從來也沒有領教過的。以往他總是站在天安門城樓上接受民眾的山呼「萬歲」,而如今竟成為人們聲討的對象,文革派的幾員大將更是成為過街的老鼠,人人喊打,靠搞群眾運動起家,一生憑此鬥垮了所有政治對手的毛當然清楚這意味著什麼,知道他的一世英名已經徹底毀在這件事情上,而且身後恐怕也難逃歷史的清算。

在這種情況下,毛澤東內心的沮喪和恐懼的心情可想而知,對周恩來不散的陰魂竟然惹出這麼大的亂子更是怨恨難言,耿耿於懷。這種心態驅使毛一直到臨死前還在修改九篇文章,準備在適當時機拋出來批周。

更讓毛澤東頭疼的是,面對遍布全國的抗議活動,一時還難以動手彈壓,因為這是在悼周的旗號下進行的,而周恩來畢竟是在政治上善終的,官方不便公開取締,動起手來有諸多顧忌,以致坐失消弭的良機,亂子越鬧越大,最後只好以血染天安門廣場來收場,暫時穩住了局勢。不過,毛深知大勢已去,他發動的文化大革命已經搞得天怒人怨,陷入四面楚歌之中,為此憂病交加,內心的恐懼揮之不去,夢魘纏身,時常在夢叫驚醒。幾個月後,毛便一命嗚呼。

毛澤東之死,結束了中國現代史上一個狂暴恐怖的時代。儘管毛的幽靈時至今日仍在中國大陸的上空遊蕩徘徊,不肯最後退出歷史舞台,然而青山遮不住,畢竟東流去。中國在告別了毛時代的烏托邦狂想和以階級鬥爭為綱治國以後,從此踏上了大力發展經濟建設、實現國家現代化的不歸路,而現代中國的這一歷史性轉變,正是以周恩來之死為契機拉開序幕的。

責任編輯: 劉詩雨  來源:晚年周恩來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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