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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德懷臨終前高喊:不用毛澤東的藥

彭德懷的病房是病區西邊的最後一間,這間十餘平方米的病房裡,門窗緊閉著。靠近床尾佇立著一位面無表情地緊盯著他的軍人,一個班的戰士一天24小時三班倒地看守著他。房間裡除了幾本《毛澤東選集》及幾張過時的《人民日報》、《解放軍報》外,顯得空曠陰冷。

為了限制他的活動,他想寫字,不給筆,他想聽廣播,沒有收音機,屋內更顯得冷清和死寂。

也許看到我是新來的醫生,他指著床頭病歷卡片對我們說:「我不叫這個『145號』,我是廬山上那個彭德懷!」

沒有人敢搭腔。他就自顧自憤憤不平地說下去:「我在廬山會議上沒有錯,我錯在哪裡呀?我寫信給毛澤東,符合原則,我是根據國內情況和即將召開的廬山會議的內容而寫的,是給毛澤東作參考的,為什麼竟說成意見書呢?說我懷有什麼陰謀,有計劃、有組織、有綱領、有目的……都不對。但我是有準備的,準備什麼呢?準備開除黨籍,準備和老婆離婚,準備殺頭!」「我從來不怕死,我可以毀滅自己,但決不出賣自己。」說完了便仰天長嘆。

此後,我時時刻刻感到肩上的責任和壓力,所以一直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此時,手術後1年零5個月的彭德懷,癌症已擴散到肩部、肺部及腦部,身體每況愈下,受盡病痛折磨,很痛苦,但他對自己的病總是置之度外。

他激憤難平地說:「最大的罪名是把我定為反革命集團的總頭目,根據是什麼呢?就是在廬山,我以私人名義給毛澤東寫了一封信。還有就是在上廬山之前,我出訪了東歐一些國家,因此說我『裡通外國』,搞什麼『軍事俱樂部』,這完全是強加於我,我絕不承認,因為本來就是子虛烏有嘛!」

他不停地說:「說假話,搞浮誇吃香;說實話,講真話有罪。世上哪有這樣的道理?」他有時大聲反問:「我為什麼看到受損失不應當說真話?我是政治局委員,有權向毛澤東反映情況嘛!」他不時流露出有話無處訴說的心態,情不自禁地流著眼淚,念叨著毛澤東、周恩來朱德等人的名字,傾訴自己心中的委屈和鬱悶。』

每次查房,總聽見他喃喃自語:「毛澤東啊毛澤東,你是我彭德懷一生最敬佩的人。我倆在一起三十多載,歷經多少風風雨雨,坎坷磨難,你是最了解我的,你說我像猛張飛,既有其粗,亦有其細,我是心服口服。可是因我的一封信,幾段發言,為什麼竟惹出你這麼大的火氣?你是不是『萬歲』聲聽得多了,聽不進一點兒逆耳忠言了?這樣就太可悲了,後果不堪設想啊!」

「人們有時喊你一聲『萬歲』,是出於對你的敬仰和熱愛,如果張口閉口高喚『萬歲,萬萬歲!』這就讓人懷疑究竟是精神不正常,還是別有用心。我不喊你『萬歲』,我祝你健康,長命百歲!」

在最後的日子裡,他的情緒變得更加起伏不定。時而消沉煩躁,時而呆呆地凝視思索,時而扼腕長嘆暗自垂淚,時而又破口大罵。當我詢問他病情時,他常常答非所問,只顧訴說自己的心事;看守戰士干涉他時,他也根本不加理會。

比如,我問:「你感覺怎麼樣?」「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你要堅持放療。肩膀和腰部的疼痛減輕些了吧?」他回答說:「我頂得住。肩是壓不垮的,腰杆子是直的。為什麼遲遲不給我定案?我彭德懷有什麼罪?我這樣死,死不瞑目!」

他常常自言自語:「我還是那句老話,『是非有公斷,事久自然明』,毛澤東說叫歷史去做結論吧,我等著歷史做結論。」

彭德懷因癌症轉移,周身疼痛,尤其肩膀腫痛難忍,痛苦不堪,以致他在床上拚命掙扎。有時,他痛得用牙咬破被子、床單,將它扔在地上。護士只能不厭其煩地為他更換床單、更衣及擦澡。給他打點滴,他把針拔掉。當看守戰士阻止時,他罵得更凶,喊著:「我不用毛澤東的藥!」

在生命的最後一天,當醫護人員給他吸了痰,他又突然用那枯瘦如柴的右手在空中比劃著,張著嘴「啊、啊」地想叫喊。他頑強地在生理和心理的極限堅持著,可是,他已經筋疲力盡。他的元氣、精力已經耗費殆盡。他掙扎不起來了。他孑然一身。睜大眼睛注視著這個世界。1974年11月29日15時35分,這顆跳動了76年的頑強的心臟,停止了跳動。從此,他把怨恨、痛苦、憂慮、困惑、遺憾和希冀,留給了這個世間,永遠地撒手而去。

責任編輯: 東方白  來源:文史網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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