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絡圖片)
1
1999年,巴金先生病重入院。
一番搶救後,終於保住生命。
但鼻子裡從此插上了胃管。
「進食通過胃管,一天分6次打入胃裡。」
胃管至少兩個月就得換一次。
「長長的管子從鼻子裡直通到胃。
每次換管子時他都被嗆得滿臉通紅。」
長期插管,嘴合不攏,巴金下巴脫了臼。
「只好把氣管切開,用呼吸機維持呼吸。」
巴金想放棄這種生不如死的治療。
可是他沒有了選擇的權利。
因為家屬和上司都不同意。
「每一個愛他的人都希望他活下去。」
哪怕是昏迷著,哪怕是靠呼吸機。
但只要機器上顯示還有心跳就好。
就這樣,巴金在病床上煎熬了整整六年。
他說:「長壽是對我的折磨。」
2
「不要再開刀了,開一個,死一個。」
原上海瑞金醫院院長、中國抗癌協會常務理事朱正綱,
2015年起,開始四處去「攔刀」。
他在不同學術場合央求醫生們說,
「不要輕易給晚期胃癌患者開刀。」
現在中晚期胃癌患者一到醫院,
首選就是開刀,然後再進行化療放療。
「就是先把大山(腫瘤主體)搬掉,
再用化療放療把周圍小土塊清理掉。」
這種治療觀念已深植於全國大小醫院。
「其實開刀不但沒用,還會起反作用。
晚期腫瘤擴散廣,轉移灶往往開不乾淨。
結果在手術打擊之下。
腫瘤自帶的免疫系統受到刺激。
導致它們啟動更強烈的反撲。
所以晚期胃癌患者在術後幾乎都活不過一年。」
而現在歐美已開發國家很多都採用「轉化治療」。
「對晚期腫瘤患者一般不採取切除手術。
而是儘量把病灶控制好,讓其縮小或慢擴散。
因為動手術不但會讓患者死得更快
而且其餘下日子都將在病床上度過。
幾乎沒有任何生活品質可言。」
所以,朱正綱現在更願稱自己是「腫瘤醫生」。
外科醫生關注的是這次開刀漂不漂亮。
腫瘤醫生則關注患者到底活得好不好。
「這有本質的區別。」
3
美國是癌症治療水平最高的國家。
當美國醫生自己面對癌症侵襲時。
他們又是如何面對和選擇的呢?
2011年,美國南加州大學副教授穆尤睿
發表了一篇轟動美國的文章——
《醫生選擇如何離開人間?和我們普通人不一樣,但那才是我們應該選擇的方式》。
「幾年前,我的導師查理。
經手術探查證實患了胰腺癌。
負責給他做手術的醫生是美國頂級專家。
但查理卻絲毫不為之所動。
他第二天就出院了,再沒邁進醫院一步。
他用最少的藥物和治療來控制病情。
然後將精力放在了享受最後的時光上。
餘下的日子過得非常快樂。」
穆尤睿發現,其實不只是查理。
很多美國醫生遭遇絕症後都作出了這樣的選擇。
「醫生們不遺餘力地挽救病人的生命。
可是當醫生自己身患絕症時,
他們選擇的不是最昂貴的藥和最先進的手術。
而是選擇了最少的治療。」
他們在人生最後關頭,集體選擇了生活品質!
「在奄奄一息的病人身上,
被東開一刀,西開一刀,
身上插滿各種各樣的管子後,
被掛在維持生命的機器上……
這是連懲罰恐怖分子時都不會採取的手段。
我已經記不清有多少醫生同事跟我說過:
如果有一天我也變成這樣,請你殺了我。」
一個人失去意識後被送進急診室,
通常情況下家屬會變得無所適從。
當醫生詢問「是否採取搶救措施」時,
家屬們往往會立馬說:「是。」
於是患者的噩夢開始了。
為了避免這種噩夢的發生,
很多美國醫生重病後會在脖上掛一個「不要搶救」的小牌,
以提示自己在奄奄一息時不要被搶救,
有的醫生甚至把這句話紋在了身上。
「這樣『被活著』,除了痛苦,毫無意義。」
4
羅點點發起成立「臨終不插管」俱樂部時,
完全沒想到它會變成自己後半生的事業。
羅點點是羅瑞卿的女兒,
有一次,她和一群醫生朋友聚會時,
談起人生最後的路,大家一致認為:
「要死得漂亮點兒,不那麼難堪;
不希望在ICU,赤條條的,插滿管子,
像台吞幣機器一樣,每天吞下幾千元,
最後『工業化』地死去。」
十幾個老人便發起成立了「臨終不插管」俱樂部。
隨後不久,羅點點在網上看到一份名為「五個願望」的英文文件。
「我要或不要什麼醫療服務。」
「我希望使用或不使用支持生命醫療系統。」
「我希望別人怎麼對待我。」
「我想讓我的家人朋友知道什麼。」
「我希望讓誰幫助我。」
這是一份叫作「生前預囑」的美國法律文件,
它允許人們在健康清醒時刻通過簡單問答,
自主決定自己臨終時的所有事務,
諸如要不要心臟復甦、要不要插氣管等等。
羅點點開始意識到:「把死亡的權利還給本人,是一件意義重大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