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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破的橋:我們處於賽博龐克的社會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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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收入有多高?每天工作時間中位數是4個小時,中位數收入能達到每月5000元以上,而且勞動和報酬之間的反饋極其清晰,即便沒休息日沒社保沒公積金沒補貼沒上升路徑,即便這兩年單價可能下降,但這依然是份很有吸引力的工作。吸引力具體有多大?24%以上的外賣員是大專或以上學歷。有6萬研究生/碩博在做美團的騎手。所以標題中這個‌‌「困在系統里‌‌」的‌‌「困‌‌」字是值得商榷的。

不要把眼光局限在外賣員身上,有空瞅瞅你自己

前幾天《人物》發表了一篇文章,叫作《外賣騎手,困在系統里》。當天我發了微博說,這將是一篇閱讀百萬加的現象級作品,後來證明它的確是,也值得關注。

《人物》影響力自然遠不及當年《南周》,該文也非堪稱末日預言的《系統》。它只是一篇深度調查,記者號稱採訪了幾十個外賣員並整理成文。有拔高主題的野心,但不大。討伐外賣公司的呼聲形不成氣候——外賣員既然選擇去送外賣而不是其它工作,自然說明前者有其優勢,比如工資高。對於顧客來說,美團和餓了麼這樣的快遞公司解決了大問題,方便了生活。

這個收入有多高?每天工作時間中位數是4個小時,中位數收入能達到每月5000元以上,而且勞動和報酬之間的反饋極其清晰,即便沒休息日沒社保沒公積金沒補貼沒上升路徑,即便這兩年單價可能下降,但這依然是份很有吸引力的工作。吸引力具體有多大?24%以上的外賣員是大專或以上學歷。有6萬研究生/碩博在做美團的騎手。

所以標題中這個‌‌「困在系統里‌‌」的‌‌「困‌‌」字是值得商榷的。

文中提出了很多議題,包括:

【系統本身】

-技術用於監控海量的外賣員,壓榨剩餘時間,極致提高勞動效率,將這個此前鬆散而自由的工作改造成緊張到停不下來。

-系統在提升效率的同時又有其脆弱性,比如一場大雨就可以讓其運轉不良。

-系統有一些bug,包括讓外賣員逆行、橫穿馬路,低估苦等電梯的時間等。

-外賣員如何小幅度地反抗或適應系統。比如帶一瓶可樂,萬一騎路上摔倒了,把顧客點的可樂灑了,就用自己的這瓶可樂倒進去補滿。

-官僚主義如何通過系統可笑地表現出來。例如為了安全,騎手在送餐路上需要邊騎車邊看隨時彈出來的安全教育視頻,導致事故。

【外部性】

-外賣員為了完成平台極限施壓的需求,超速、闖紅燈、逆(和諧)行,所有這些安全隱患,均由社會承擔。

-外賣員自己的人身安全和勞動保障問題。

‌‌「系統‌‌」本身的問題,除了壓榨剩餘時間(因為這是系統設計的目的而不是弱點),系統自己都可以解決。

外部性問題,超速的外賣員侵害公共安全,需要通過處罰來反饋。

深層勞資矛盾,外賣員沒有社會保障等,可以用立法硬性糾正。但這沒有太大用處,因為外賣員在系統中的弱勢地位不改變,零散員工和平台巨頭議價能力不對等,羊毛就只會出在羊身上,保障的錢會從他現在的工資里扣除。這個問題至少目前在中國不可能解決。

如果想從這篇文章來談外賣問題,那基本上逃脫不了上面這個討論框架,都是已經討論爛的問題。而我關注的呢,是‌‌「系統‌‌」這個東西本身。

什麼是‌‌「系統‌‌」?這個問題很像《黑客帝國》裡,尼奧問什麼是‌‌「矩陣‌‌」。墨菲斯回答說,你看不見它,但是你又能感知到它,它無處不在。

系統也是如此,很難給這個東西下一個明確定義。但你在生活中,可以觀察到它造成的各種現象,描述出來大家就能隱約明白,‌‌「系統‌‌」到底是什麼。

我先舉第一個例子,從餓了麼的危機公關說起。在《系統》一文發出後,餓了麼的公號發了個公告,裡頭是這麼說的:

‌‌「系統是死的,人是活的……新功能:在結算付款時增加一個‌‌『我願意多等5分鐘/10分鐘的小按鈕』。如果你不是很著急,可以點一下,多給藍騎士一點點時間。‌‌」

我不知道它的公關是怎麼想的,是想強調道德困境是用戶造成的嗎?當用戶意識到自己在這個系統中是有責任的,就會降低攻擊力度?事後看,效果不是很好。

為什麼會招致用戶反感?相信很多人已經說了理由,但本質是:

在這套系統里,快遞員是個弱勢群體,訂餐用戶也是弱勢群體,只有平台方是個強勢群體。平台方控制著整個系統的運作。假如你要為平台說話,那麼最好的辦法就是去混淆這一點。比如把用戶或者外賣員說成是強勢的,把平台說成是弱勢的。(《人物》這篇文章也有這種傾向,甚至還專門描繪了幾個難纏的用戶,比如有人非要快遞員畫個小豬佩奇才收貨。)

但是餓了麼的混淆,技巧上偏弱了一點。

‌‌「系統是死的‌‌」,這是什麼意思呢,是宣稱餓了麼在外賣系統中是個弱勢群體,是改變不了系統的。這當然是謊言。

‌‌「人是活的‌‌」,‌‌「人‌‌」是誰?不是餓了麼,是客戶。它認為客戶是系統中的強勢群體,客戶可以修改系統,讓外賣員過得更好。這當然還是謊言。

餓了麼的公告,給用戶的感受就是,外賣員的困境,是用戶不近人情,不給他們緩上5分鐘/10分鐘所致。這是事實嗎?當然不是。大多數用戶對外賣員是忍讓的。不要說5分鐘,10分鐘,很多用戶哪怕外賣員遲到15分鐘,30分鐘,也捨不得點一個投訴,而是自己忍氣吞聲算了。外賣員那套小動作,明明人沒到卻提早點到達,讓你提早出門等待;把飯往園區或者小區門口一放讓你自己來取;沒送到卻謊稱送到,讓你以為飯菜被偷了……有幾個常點外賣的用戶沒見識過?

而且,即便能投訴又能怎樣?外賣員遲到,經常是外賣平台給他們多派單子,發‌‌「不可能的任務‌‌」造成的。但用戶很難懲罰平台,只能懲罰外賣員,即便想懲罰平台,也會被轉移到外賣員身上,因為外賣員相對平台在議價上的弱勢地位。

其實系統同樣會懲罰用戶。平常用戶雖然能感知到,卻無法歸因到系統上。但餓了麼的公告,引發了後續的各種討論,反而把這模糊不清的一點給挑明了。

你對遲到、後送、飯菜配送質量的任何容讓,以為自己為外賣員拓寬了空間,但這些空間很快會被系統所感知到,然後進一步被榨乾。用戶給外賣員寬限五分鐘的行為成為常態後,系統會察覺並給外賣員多派一個單子,把願意等待的用戶推遲到非高峰期,送完苛刻的用戶再送你。你容忍了劣質服務,快遞員並不會因此而減少一分勞動量,得利的是系統平台及背後的資本。

同理,美團所謂的‌‌「寬限8分鐘‌‌」也不會起任何作用。因為外賣員在系統中的弱勢地位不改變,所謂‌‌「寬限8分鐘‌‌」,也就是從‌‌「30分鐘送到‌‌」變成‌‌「22分鐘送到,寬限8分鐘‌‌」而已。外賣員這個群體在時限上沒有任何議價能力可言。

《人物》文章里還提到了另一個群體,就是平台的程式設計師。針對這一群體,文章里放出了兩個對立的觀點,構成了某種假想的爭論。

一方的觀點來自體驗外賣員生活的短視頻博主曹導,她提了個建議:

‌‌「可以讓外賣平台所有的產品經理和算法工程師都去當一個月騎手,這樣。他們才會知道這個系統對人的壓迫有多麼嚴重。‌‌」

另一方則是社科院研究數位化驅動勞務的研究員孫萍,她是這麼說的:

‌‌「加強程式設計師的培訓和價值導向很重要。但目前國內的情況是,程式設計師大部分都是理工的直線性思維,很少有社會科學的這種思維,所以,他們對於公平和價值的這些問題,理念上都比較欠缺。

在調研的過程中,孫萍也與一些參與算法的程式設計師有過交流,她發現,程式設計師們有自己的邏輯,也會考慮到各種突發事件,但是,程式設計師只是執行者,並不是規則的制定者,規則的制定者是外賣平台,而程式設計師也只是在履行平台的決定。‌‌」

曹導的話淺顯易懂,但她可能不了解產品開發,產品調研時讓開發者去做騎手體驗是必然的。只有親自體驗每個環節的絕大部分細節,才能有效榨乾騎手的時間。程式設計師的目標就是這個,而不是讓外賣員過得舒服。

孫萍回復則太過冗長,我來翻譯一下:

1.中國程式設計師大多是納粹

2.就算有些不是,他們也做不了主。

別嫌我翻譯得不好,找誰都是這麼譯。

外賣平台的程式設計師,在這個系統中,是個強勢群體。但在其他系統中,又可能是弱勢群體,畢竟你很難說一個連自己工作時間也無法掌控的群體能有多少強勢,儘管他們的收入還算不錯。我曾經寫過一篇文章介紹在Facebook跳樓的華裔工程師。他死亡的一個重要原因就是工作家庭內外交困的情況下,Facebook公司的任務機器人依然堅持不懈地給他派發任務並否決他苦苦的延期請求。

現代社會中,很多人都處在大大小小的系統之中。程式設計師被催著天天深夜加班開發外賣app導致差點猝死,送到醫院後醫生從家裡趕來加班加點給他做手術,手術後又用程式設計師做的外賣app叫同樣加班的外賣小哥送來夜宵。在這個系統下,程式設計師、醫生和外賣小哥都有了幸福的生活。

系統的強勢方在系統運行時近乎隱形。你甚至能看見很多知名的公號說,平台收的快遞費用,70%以上都用來發騎手工資啦。它只用30%做點平台開發真的很殘酷嗎?很不公平嗎?

不知道對方是真傻還是裝傻,但大多數人看不出這個論述的問題所在。因為作為系統的掌控者和得利者,獲取的是遠超過那點費用的大利益。普通人非常難以理解這一點,因為即便企業家群體,理解這一點也是才十幾年的事情。但是,你看看股價、市值,也能明白的。光是美團對整個系統的掌控力的估價,就值超過千億美元。一個大規模的系統,其強勢方的‌‌「強勢‌‌」這個詞,本身就值這個錢。

系統里各方的價值取決於系統涉及人員的緊密度和總價值,以及對系統的掌控能力。

外賣平台規模再大,跟你外賣員的價值並沒有什麼關係,外賣員並不會因此而漲工資,因為這個群體對系統的掌控力基本為0。

一個掌控你看見的資訊流時間線的微博,和一個不掌控資訊流時間線的微博,其估值是完全不同的。

能掌控粉絲購買方向的號,比如那種帶貨的號,即便粉絲數相同,其價值就比我這種不能帶貨的要高得多。

我在專欄中談過不少在系統中獲利的事,比如‌‌「系統性歧視‌‌」啊,‌‌「系統性不公‌‌」啊。這些概念其實很難理解,但現代社會你又必須去理解。很多群體的優勢,你在平時體察不到,只有拿出數據你才會覺得非常驚訝,原來系統是這麼運作的,而且影響會這麼大。

不但社會本身是個大系統,而且在科技發展後,越來越多的領域都會被科技改造得更系統化。

包括微博、頭條、微信。這些東西,都是一個個系統。為什麼我文章寫得很少,那些號們就能寫那麼多,這也是系統的某種激勵傾向所導致的結果。有些人砸千顆核彈停止地球自轉拿幾萬個贊,我辛苦寫篇文章12個小時發不出來發出來也沒人看。

我可以進一步談談社交網絡平台的系統。這方面最典型的現象,也是我最熟悉的,就是謠言傳播,但天天談這個很無趣,今天聊點別的。

前兩天游研社發表了一篇有趣的文章《衣服少了,鋼琴會更好聽嗎?》。講的是B站彈鋼琴的熱門視頻里,女鋼琴手衣著的問題。文章說的現象很簡單,同一名鋼琴手,在彈琴時衣服穿的少和多,視頻瀏覽量可以差十幾二十倍以上。這使得那些拍視頻的鋼琴手,衣服越穿越少。低胸、黑絲、漁網、情趣服、Cos服越來越多。

你不能說她是賣肉,因為鋼琴彈的真是很好很專業。但現實是,光彈的好沒用。

這種情形

不僅僅發生在鋼琴手身上,其它樂器的演奏者也有這個趨勢。

不僅僅發生在B站,You(和諧)tube什麼的也一樣。

不僅僅發生在女人身上,男鋼琴手也開始學著赤膊露肌肉彈琴。

這種情況在社交平台的各個領域都出現。但是文字類的東西總沒有圖片視頻來得直觀。

以近期被取締的‌‌「吃(和諧)播‌‌」為例。吃(和諧)播也是經歷過長期發展的。

一開始大家是普通的吃,我去某個地方,比如說一家新開的飯店,或者我旅遊到一個新奇的地方,於是我去點了幾個菜吃了,讓大家體驗體驗。也有的是自己做了幾個菜拿出來吃。這些看起來都是挺正常的。

但很快,吃(和諧)播博主就開始演變,比如大胃(和諧)王博主。我吃得多,吃得很多,大家愛看。甚至有人是雙胞胎,穿一樣的衣服,通過視頻調換,假扮成一個博主來吃。這樣就可以吃雙份,脫穎而出。

然後就是吃各種各樣奇怪的東西,野生的、別人不吃的,拿來吃。

接下來是生吃,你只敢做熟了吃,我敢生吃,厲不厲害?

最後是吃土、吃屎……當然這個就重口味了,傳得不是很廣。

與之相仿的還有極限運動,到各種危險的地方去拍攝,故意不穿安全設施。最後還有摔死的。

這些人為什麼這麼做?為什麼會出現這樣的競爭?我們當然可以把鍋扣在人性身上。但不要忘了,千百年來,人性一直都是如此,可只有在這套系統的驅動下,他們才會變得這麼不像人。

就拿鋼琴手來說,現實中也有彈琴的啊,也有鋼琴表演啊,也有大批人去看啊,現場看或者電視看,這批彈鋼琴的怎麼就穿得不那麼少了呢?

因為信息傳播的加速讓一個人可以從毫無名望迅速地火爆起來,而社交平台又希望能夠不停地更新新人以保持活力,而導致每個熱點都涼得很快。而整個內容行業的系統性風險又使得長期緩慢的經營來養一個號顯得得不償失。迅速、便捷的成名方式,在這套系統裡面是被鼓勵的。同樣,要做到這一點,就需要激發觀眾最底層的欲望。

科技在這個系統中起到了什麼作用?首先,它大大加速了系統成型和定型的周期,其次,它大大降低了一個複雜系統的營運成本。

聽起來這似乎沒有什麼,好事兒啊。

但其實這幾年你完全可以體會它的負面影響,原本割韭菜的事情,即便是傳銷組織,也要花上十幾年甚至幾十年來建立一套體系,培訓、拉下線、搞宗教洗腦。但現在的P2P和空氣幣,藉助網絡,可以在兩三年的時間裡,把幾千億甚至上萬億的韭菜割完。

競爭的速度加快,一兩次懈怠就可以讓一家公司死亡。在《南風窗》對《人物》外賣系統一文的評論里,提到一個事件。2016年春節,排名外賣平台第三位的百度外賣,選擇付錢送騎手回家過年,而排名前兩位的美團和餓了麼則選擇用補貼讓騎手留下來送餐。立刻分食了前者的剩餘份額。雖然這不是百度競爭失敗的全部原因,但這一案例的意義,《南風窗》並沒有多少誇大。

這算是百度在輿論場裡難得有的一個正面新聞。然而,問題在於,讓騎手回家過年,在中國文化里,這簡直是最基本、最底線的一個需求了。僅僅是滿足了一個最底線的要求,排名前列的外賣平台就立刻失去了競爭優勢。那這到底是一種什麼樣的競爭?

而科技降低管理成本,這一現象在外賣這樣的小系統中就不用說了。在社會這個大系統中,迅速普及的結果就是構成了賽博龐克。

什麼是賽博龐克(cyberpunk)?

賽博龐克是科幻小說、漫畫、遊戲中所構造出來的場景,權力和金錢通過科技控制了世界,到處都是大型的宏偉的科技造物,但是底層小市民們只能生活在狹小骯髒無保障無安全的地方。

遊戲界的巨著最終幻想7(Final Fantasy VII)就是一個賽博龐克場景。控制世界的科技公司神羅,有著極其先進的科技、龐大的機械、深入雲霄的城市。但底層貧民們連太陽都曬不到。

如果你沒有玩過這個遊戲,可能不太好理解。但試想一下,當你加班到深夜,走過街頭,被幾十個高清的高科技攝影頭拍攝、它們在0.1秒內識別出你的所有信息,並傳上政府的雲端,和你手機里的健康碼位置比對,最終添加到已經保存了已有幾個T的你的私人信息備檔中,規劃出你每秒中的位置,預判你的行走路徑。走過長長的街道,你通過人臉識別進了小區,最後回到自己9平方米的、和五個人共租的小屋裡,開始用這幾十年文明的最高成果——手機刷著抖音,泡上一包方便麵。房間裡各種雜物、髒衣服堆得到處都是。你吃完麵條,用腿把床上臭衣襪撥到一邊,累得立刻進入了夢鄉。

什麼是賽博龐克?這就是賽博龐克。

賽博龐克的本質就是權力、金錢和科技,將整個社會營造成了一個緊密的大系統。而普通人,對這個系統卻完全失去了控制能力。

系統的逐步龐大和社會聯繫的廣泛、緊密,是個不可逆轉的趨勢。進一步集成、壟斷、自動化,科技的發展趨勢就是如此,它是單向的,沒有回頭路可言。

能改變的,只能是系統的掌控者,是系統的掌控權力。

在這套系統下,無論什麼群體,如果沒有對系統的任何掌控力,那麼它們最終會淪落到人肉電池的地步。而掌控系統的人,隨著系統逐步龐大,其權力將大到無以復加的地步。這並不是危言聳聽,而是正在發生的現實。

唯一的出路,就是這些在系統中弱勢的群體,能不能通過另外一套系統組織起來,在整個系統中獲得改變系統分配的話語權。小到外賣平台,大到整個社會,都逃不開這一步。走對了,自動化和人工智慧將帶我們進入人間的天堂,而走錯了,那麼我們將長期地處於賽博龐克的社會之中。

責任編輯: 江一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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