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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平: 讀司馬璐《鬥爭十八年》:司馬璐為何脫離共產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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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健民對司馬璐說:「我現在真的對政治完全灰心了。」「這一行真不是我們這種人幹的,媽的,什麼革命。」

這就是共產黨。這就是共產黨革命。一個標榜高調的理想主義,並吸引了成千上萬的理想主義者的共產黨,怎麼能搞成這個樣子?

問題恰恰就在這裡:共產黨的意識形態是一種極其高調的理想主義,共產黨立志要一勞永逸地結束世上一切苦難與罪惡,在人間建成天堂。因此共產黨就認為,既然他們的目的是如此崇高美好,還有什麼手段是不可以採用的呢?因此,共產黨可以一方面對所謂舊社會舊制度發動極其苛刻的道義討伐,另一方面又在自己的行為中罔顧最起碼的道德約束。在最美好的旗幟下,共產黨就做起了最惡劣的壞事;在建立人間天堂的名義下,把人間變成了地獄。

3、不完美的社會與言論自由

想當年,有不少國統區的青年,因不滿國民黨的腐敗而投奔延安。他們之中的很多人也在延安遭受到種種猜疑與迫害,也對共產黨產生了這樣那樣的反感。但是脫離延安的人卻並不多。一個原因是他們仍然無法掙脫共產主義理念那個精神牢籠的束縛,另一個原因是他們不能給自己脫離延安,重新回到他們曾經與之決裂的國統區找到一個充足的理由。那麼,司馬璐是怎樣解釋他的回歸呢?

司馬璐寫到:「我收拾起我的破碎的心,按著我的遍體鱗傷的身軀,終於勇敢的,不顧一叨的,從這個囚籠中掙扎出來」。「剛從一個共產黨人的牢籠中飛出,我發現到,在這地球上,除了一個共產黨人的小天地之外,還有一個廣大遼闊的世界,我慚愧和譏笑自己過去是多麼無知和淺薄,我們過去被關在那樣一個思想上和組織上的小天地中,對於這個真實的世界,竟是這麼茫然。我們在共產黨內,受的是偏見、武斷和仇恨的訓練,他們把這個世界說得如何的醜惡,但是卻把我們帶入一個更醜惡的行為範疇中去」。

司馬璐記敘了他和一位國民黨的朋友郭春濤的對話。

司馬璐說:「無疑的,這個現實的世界也是醜惡的,但在兩種醜惡之間,我倒覺得這個現實的世界還可愛得多了,因為它至少還有一半的光明面。」

「你說的光明面指的是什麼?」郭春濤問。

司馬璐說:「至少,我覺得在這個現實的世界上,空氣是不必化錢買的。而在另一個共產黨的小天地中,連空氣也被專有和統制起來了。」

郭春濤沉著臉,半天沒有回答司馬璐的話。

「你不要誤會,我絕不是為這個不合理的社會辯護。」司馬璐接上去說:「我繼續在尋找革命的道路,中國和世界都要換個樣子的,但是總要先集中力量打走日本人。中國今天需要怎樣的政府呢?第一要肅清貪污無能的官僚,第二要顧念民生疾苦,第三要有百年之計的打算,第四要有世界眼光,第五要給人民以更多的自由……。」

「什麼,更多的自由,這個政府一點自由也沒有給我們,這完全是個獨裁的政府。」郭春濤激怒的說。

「郭先生,我以為你不必這樣動肝火,意氣用事,你有很久的革命素養,當然看問題要比我深刻得多。」司馬璐用高帽子先把郭春濤的氣平了下來,又繼續說下去:「但是,我要提醒你注意一件事,你身為一個國民黨員,還在國民黨的統治下可以高談闊論的大罵國民黨,你能說國民黨獨裁嗎?如果國民黨真有一套獨裁的本領,你的腦袋早就搬家了。」

郭春濤微笑的點了點頭,好像還同意司馬璐的說法,又聽司馬璐繼續說下去:

「其實我呢,我個人與國民黨只有怨,沒有一點緣分,但是,我們說一句話總得對國家對人民負責,那麼我可以說,如果你指責國民黨的政府人員無能則是天公地道,要說他們獨裁,他們就太不夠資格了。」

這段對話很值得玩味。正如司馬璐在序言裡所說:「在本書中,我反覆的說,我絕不為這個不合理的舊社會辯護。但是,我要公道的說一句,一個人當在一個比較自由的社會,往往並不覺得自由的可貴,等到連這一點自由也喪失以後,才發現到自由的價值。」

這使人想起儲安平那句名言——」老實說,在國民黨統治下,這個自由還是一個『多』與『少』的問題。假如共產黨執政了,這個自由就變成了『有』與『無』的問題了。」

南斯拉夫的吉拉斯在出版了那本《新階級》之後,還出版了一本書,書名叫《不完美的社會》。在我看來,這部《不完美的社會》更重要。吉拉斯在書中指出,以為社會可以實現完美這種觀念是共產主義者犯的最大錯誤。追求完美的制度、完美的社會反而會誤導人們。吉拉斯強調,人類社會是不可能完美的,但儘管如此,人類還是可以有夢想有理想,這樣社會才會有改革有進步。我們要接受社會是不完美的現實,同時不斷地思考,不斷地改進,而不要沉溺於完美社會的觀念。

其實,亞里士多德早就指出,要把制度的問題和人的問題區分開來,人類社會的種種弊病,有的是制度造成的,有的是人造成的。由於人性本身的不完美,因此,不論什麼制度都不可能使人類社會達到完美。波蘭的米奇尼克說,民主就是「永遠的不完美,民主就是惡棍小人加正人君子加唱猴戲的大雜燴」。米奇尼克說,只有民主制才具有自我懷疑、自我批判的能力,專制是禁止對自身懷疑和批判的。這就是說,我們必須學會接受社會的不完美,最重要的是,一個社會必須允許自我懷疑、自我批判,簡言之,必須要有言論自由。

這就是我們閱讀司馬璐《鬥爭十八年》的體會。

責任編輯: 李廣松  來源:光傳媒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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