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日前出台了新的網絡評論審查規定，首次將「點讚」視作評論的一種。審查專家指出，這意味著網民可能因點讚的內容而受到來自平台或當局的懲罰。
資料照片-在中國北京新浪微博辦公室工作的員工。（2012年8月1日）
這份由中國網絡信息辦公室發布的《網際網路跟帖評論服務管理規定》將在12月15日正式生效，取代2017年的舊版本。新版《規定》細化了評論審查的職責分工，明確指出公眾帳號必須主動審查網民留言。
近兩年來，中國一直在逐步增加審查社交媒體等網絡平台上的言論，打壓財經自媒體，整治「飯圈」。今年，「清零」政策和中共領導人習近平連任引發了許多網民的不滿和憤怒。但在愈發嚴格的網絡審查之下，這些批評的聲音最終都被消失。
中國數字時代編輯、前微博審查員劉力朋告訴美國之音，此次出台的審查新規標準化了許多已經在使用的審查手段，但考慮到嚴格執行這些審查規定將消耗大量資源，他質疑該《規定》的實際操作性。
點讚「不良信息」或被追責
新版《規定》首次將「點讚」定義為評論方式的一種：「本規定所稱跟帖評論服務，是指網際網路站、應用程式以及其他具有輿論屬性或社會動員能力的網站平台，以評論、回復、留言、彈幕、點讚等方式，為用戶提供發表文字、符號、表情、圖片、音視頻等信息的服務。」
《規定》要求「建立健全跟帖評論審核管理、實時巡查、應急處置、舉報受理等資訊安全管理制度，及時發現處置違法和不良信息，並向網信部⻔報告」。
這意味著點讚正式成為各平台內容審核的一部分。
「對點讚的審查並不像對帖子的審查需要挨條去過，但你既然把它納入審查，那它就是可以被追責的，」劉力朋分析說。「點讚也算評論的話，那肯定會有『點讚罪』。」
至於這樣的審查可能會如何實施，他用不久前微博上一條批評習近平的熱門貼文做假想案例。
這條評論出現在11月2日「北京頭條」發布的一條新聞下。這條新聞報導說北京一女子因違反防疫規定，導致2700多人被管控。新聞下，一個名叫「畢達哥拉斯的遠房親戚」的用戶評論說：「北京一男子致14億人受長期管控。」
許多網民意識到了這是對習近平「清零」政策的批評，點讚並轉發了該評論。
這條評論很快被審查。「北京頭條」關閉了該新聞下的評論區。帳號「畢達哥拉斯的遠房親戚」因「被投訴違反《微博社區公約》的相關規定，現已無法查看」。
劉力朋表示，在「點讚」成為審查的一部分後，被懲罰的將不只是評論者的帳號，點讚這條評論的上百名微博用戶都有可能受到追責。
2017年的《規定》已經要求各平台對用戶採取「後台實名，前台自願」的措施。新版《規定》則對如何落實「實名制」給出了具體方式，包括使用用戶的行動電話號碼、身份證號碼、統一社會信用代碼等。
劉力朋認為，在新《規定》下，「實名制」可以被用來幫助審查「點讚」。
他說，由於「點讚」在過去不算做一種「內容」，在一些平台上，使用者可以在不登陸或尚未經過實名認證的情況下進行點讚。
「也許在一些不需要登錄就可以點讚的新聞客戶端里，你可以製造出一些非常不符合官方意見的高贊評論。但以後就都不允許了。如果每一個贊都可以被追責，那必須得是一個經過了實名認證的帳戶才可以做這個操作，」劉力朋說。
對中共當局來而言，追責「點讚」並不是一個新概念。一些使用推特等中國「網絡防火牆」外社交媒體的用戶曾因評論、轉發、點讚批評中國政府的言論而被警察逮捕。
新規未必嚴格執行
與舊版相比，新版《規定》明確指出公眾帳號有審查自己評論區的責任，「及時發現跟帖評論環節違法和不良信息內容，採取舉報、處置等必要措施」。
如果公眾帳號沒有承擔這些責任，平台可以對他們進行懲罰，方式包括「警示提醒、刪除信息、暫停跟帖評論區功能直至永久關閉跟帖評論區、限制帳號功能、暫停帳號更新、關閉帳號、禁止重新註冊等處置措施，保存相關記錄，並及時向網信部⻔報告」。
根據網信辦2017年9月的一場記者會，該機構所定義的公眾帳號包括微信公眾號、微博帳號、網易號、知乎公眾帳號、各直播平台和短視頻平台的公眾帳號等等。
事實上，許多平台早已提供了公眾帳號自我審查評論的服務。微博認證帳號所發貼文的評論區常常能夠看到「博主已開啟評論精選」的字樣。微信公眾號文章下的評論都是經過營運者過濾後顯示的。
隨著新規的出台，劉力朋認為以後公眾帳號將被更加嚴格地要求自我審查評論區：「變成了一個標準化操作，所有的新聞媒體都要審自己微博收到的評論，那就變成了一個很大的工作了。」
中共當局近年來不斷強化對網絡言論的審查和控制。
去年8月，在一系列涉及演藝界名人的醜聞之後，中國加強整治了它所說的「飯圈」亂象，取消網站平台發布明星藝人榜單，並規範粉絲商品的銷售。
同月，中國對自媒體「違規發布」財經新聞內容展開為期兩個月的整頓。
去年12月，中國網信辦接連約談了豆瓣、微博、知乎的負責人，要求他們更加嚴格地管理各自平台上的「違法」信息。去年一年內，北京市網信辦對豆瓣網處罰20次，多次予以頂格50萬元罰款，累計罰款900萬元。
今年以來，中國的「清零」政策和習近平連任在網絡上引發的憤怒給審查機構帶來了不少苦惱。中共「二十大」更是觸發了近年來最大的一場審查行動。
一旦更加嚴格的網絡審查新規開始施行，勢必意味著各平台將投入更多資源在審查上。劉力朋懷疑新版《規定》能否有效執行。
「也許現在新聞網站上有兩千個審查員，如果按（新規）百分之百不打折扣執行，會需要兩萬個，」他說，「肯定是要打折扣的。」
事實上，新版《規定》在制定期間也打了折扣。
在今年6月公布的新規草案里，網信辦將原來只針對新聞下評論的「先審後發」規定擴展到了所有類型的評論。這意味著全中國的審查員們每天要審查數十億乃至更多的評論。
「如果所有評論都先審後發，那網民就沒有辦法互動了，」劉力朋說。「那樣的話就變成全民審查了。」
正式版本的新規最終沒有採納這一變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