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近平上周五第三次當選國家主席後，北京的一台電視上正在播出當地電視台的相關新聞。
一位著名的心理學家說過這樣的話：一個拿著錘子的人看什麼都像釘子。
在中共領導人習近平掌權頭十年的大部分時間裡，對於國內問題的最佳處理之道，他通常得出的是一致的結論：讓中共更多地介入。現在，隨著中國經濟正在失去曾經的活力，房地產行業陷入危機，地方政府負債纍纍，習近平再次揮起了錘子。
在周一閉幕的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年度會議上，習近平對中國的監管框架推出了一系列大刀闊斧的改革措施，讓中共高層對金融政策和銀行監管擁有更直接的控制。預計在未來幾天，習近平的親信們將被賦予關鍵的監管職務，對監管框架進行更多改組，進一步鞏固中共對金融體系的把控。
「這與習近平在過去十年裡推出的政策非常一致，」柏林墨卡托中國研究所首席經濟學家曾林(Max Zenglein)說。「每當遇到問題，他的解決辦法都是將權力更多地集中到中共手裡。」
這些改革是習近平將如何繼續重塑中國營商環境的最新例證，他正在引導這個世界第二大經濟體偏離曾支撐其崛起的市場經濟。過去的中共領導人曾尋求在中共和民營部門之間保持一個緩衝區，但習近平已經消除了這些界限，明確表示企業的存在是為了推進中共的議程。
習近平在3月6日強調了這點，他宣稱中共始終將民營企業家視為「自己人」，雖然中共有責任在「民營企業遇到困難的時候給予支持」，但也需要在「民營企業遇到困惑的時候給予指導」。
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在人民大會堂開幕時，代表們向走上主席台的習近平鼓掌。 NG HAN GUAN/ASSOCIATED PRESS
隨著中國經濟的增長速度接近幾十年來的最低水平，對習近平來說，讓金融行業符合他的願景極其重要。他需要銀行家們按照政府希望的方式分配資金，防止國內資金流向海外，同時謹慎行事，避免過度發放貸款，危及金融體系。
上個月，中國最高反腐敗監管機構中紀委還曾向銀行家發出了一個幾乎不加掩飾的警告，稱將「嚴肅查處罔顧黨對金融工作、國有企業的領導」。這似乎是要對金融監管機構進行結構性改革的先兆。
「共同富裕」是習近平為縮小中國社會貧富差距提出的標誌性口號之一，與這個信息相呼應，中紀委表示，銀行家應該擁護黨的價值觀，拒絕「金融精英論」，還說，銀行家不應該效仿西方只重視金錢的做法。
有些人已開始受到懲罰。知名投資銀行家、華興資本執行長包凡在上個月失蹤。華興資本最初曾表示無法與包凡取得聯繫，之後說，已獲悉包凡正在配合中國有關當局的調查。
上個月，中國最高檢察機構指控國內最大的商業銀行之一招商銀行前行長田惠宇濫用職權、涉嫌內線交易。他已在去年10月被開除黨籍，當時，中共曾發通報說，田惠宇「生活腐化、道德敗壞」，收受奢侈禮物，「接受宴請、旅遊、打高爾夫球等活動安排」。
知名投資銀行家、華興資本執行長包凡，2018年攝於香港。他在上月失蹤。 BOBBY YIP/REUTERS
尖銳的措辭、有針對性的監管，以及對高姿態人士的打壓都讓人回憶想中國過去幾年對科技行業的所謂整改，那場運動導致了巨額罰單、商業計劃破滅、大亨們銷聲匿跡。
但與飛速發展、對社會擁有更大影響力的科技行業不同，金融行業已經承受著巨大壓力，部分原因是地方政府入不敷出，借款給地方政府的銀行面臨財務危機。據澳新銀行研究中心估計，在過去五年裡，中國地方政府的債務平均每年增長16%。
為中國嚴格的新冠「清零」政策（包括常態化大規模核酸檢測）埋了三年單後，地方政府的財政已經耗盡，房地產市場的崩潰讓情況變得更糟，因為地方政府以前能通過賣地獲得一筆可靠的收入。
上周五，中國立法機構全國人大批准了組建國家金融監督管理總局的議案，這個新機構將負責監管中國400萬億人民幣的金融體系。新機構在中國現有的銀行保險監督管理委員會基礎上組建，並將把中央銀行和證券監督管理委員會現有的一些監管職責吸收進來。
史丹福大學管理與金融學教授達雷爾·達菲一直在密切觀察中國事務，他說，這些改革與中國使用更多的監管來糾正過去錯誤的方式一致。他說，中國這次想糾正的是「過度金融繁榮」，那已經導致了房地產行業負債纍纍，幾十家房地產開發商拖欠貸款。
上海一個未完工的住宅樓建設項目，攝於去年。 QILAI SHEN FOR THE NEW YORK TIMES
澳新銀行研究中心的高級中國策略師邢兆鵬在一份報告中寫道，這樣做需要技巧，因為當局需要在確保銀行和企業不過度依賴高風險貸款的同時不扼殺經濟，因為信貸「仍是最重要的增長動力」。
分析人士說，最近搞這場清理金融部門的運動的原因之一是，人們越來越擔心中國的金融監管是否充分。近年來，金融監管上的一系列失誤和醜聞已讓中共維持金融秩序的能力受到質疑。
中國的P2P借貸最初是在2014年前後興起的，一直沒受太多監管，直到發生了一系列違約和醜聞，引發了一波抗議浪潮，政府才被迫在幾年後關閉了該行業。去年，中國河南省多家村鎮銀行的儲戶們採取了抗議行動，他們表示，銀行凍結了他們的存款，不讓他們取錢。
日本券商野村證券首席中國經濟學家陸挺表示，新改革措施中的一些舉措早就該採取了，因為近年來出現的「許多問題」反映出，讓地方政府監管它們所依賴的金融機構是一種挑戰。
除了成立新的國家金融監督管理總局外，預計中共還將恢復一個直接向最高領導層報告的政策制定委員會。中共中央金融工作委員會是1998年在亞洲金融危機後成立的，為的是讓中共領導人能在監管上起作用。五年後中國設立了銀行業監管機構，該委員會解散。
人們在2020年新冠病毒大流行早期排隊測體溫。重新開放後，中國面對著一個失去活力的經濟。 THOMAS PETER/REUTERS
這個重新設立的委員會預計將與新的監管機構密切合作，將由一名政治局常委領導，主要由習近平親信和中共最高領導人組成的政治局常務委員會是中國政治權力的核心，常委們負責管理國家的日常運作。彭博新聞社早些時候報導了中共中央金融工作委員會的恢復。
金融監管機構改革證實了中國許多人已經知道的事實。無論是政治、軍事還是經濟，所有的權力都掌握在習近平手中。上周五，2952名全國人大代表投票通過了習近平打破慣例的第三個國家主席任期，沒有一人投反對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