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特斯拉的競爭對手，中國電動汽車品牌蔚來擁有1.1萬名研發人員，但從今年4月到6月，該公司平均每月的汽車銷量僅有8000輛。
蔚來在機器人上的投入是如此巨大，以至於它的一家工廠每年只需配備30名技術人員就能造出30萬電動汽車的電動機。蔚來汽車為每個座椅都提供了售價2299元的增強現實眼鏡，並推出了一款可與車內自動駕駛系統交互的手機。
但這所有產品都不賺錢——距離盈利還差得很遠。蔚來二季度虧損達60.56億元，等於每賣一輛車就虧25萬元。
在中國不斷擴張的電動汽車產業里，包括蔚來在內的車企都得到了政府的大力支持，讓它們得以在承受如此虧損的同時還能保持增長。2020年，當蔚來資金鍊幾乎斷裂，當地政府立即為其注資70億元獲得了24.1%的股份，一家國有銀行又主導一批貸款機構向其授信104億元。
今天的蔚來象徵著中國在電動汽車創新和製造上的主導地位，凸顯了中國的這一產業對歐美傳統汽車巨頭的威脅。
美國汽車工人聯合會對抗底特律三大車企的罷工現已進入第三周，電動汽車正是這場罷工的核心矛盾：車企稱必須要投資巨額資金進行業務重組，但工人們的訴求除了加薪，還有必須保衛自己的工作不受自動化和技術影響。
對中國電動汽車大量出口感到擔憂的歐洲政界於上月正式開展調查，確定中國電動汽車製造商是否獲得了政府補貼，這可能導致歐洲對其加征關稅。中國電動汽車出口在過去三年激增851%，主要銷往歐洲。歐盟的調查在地緣政治上牽涉複雜，歐洲許多最重要的企業都與中國市場有聯繫，而中國已準備好進行報復。
中國商務部上周三譴責了此次調查，稱之為「赤裸裸的保護主義行為，將嚴重擾亂和扭曲包括歐盟在內的全球汽車產業鏈供應鏈」。
今年4月，上海車展的蔚來展廳。 QILAI SHEN FOR THE NEW YORK TIMES
蔚來等車企都在德國等歐洲國家投入了大筆營銷費用，他們需要出口業績。問題就在於，蔚來能否賣出足夠多的汽車以證明其巨大的研發和投資努力是合理的。
「我其實並不關心產能或產量，我只在乎需求，」蔚來董事長兼執行長李斌在上海的新聞發布會上表示。
9月21日，蔚來執行長李斌在上海舉行的產品發布會上介紹蔚來推出的新款手機。 KEITH BRADSHER/THE NEW YORK TIMES
在歐美車企奮力追趕之際，中國車企在電動汽車供應鏈的一個關鍵環節上世界領先，那就是電池技術。這些車企研發的新型電池配方大大降低了長途駕駛的成本。中國還主導了電動機生產，並引領了連接電池和電機的高效系統的設計。
電動汽車銷量增長迅猛，但仍趕不上中國為幾乎所有電動汽車零部件生產建廠的速度。這造成了產能過剩，導致電動汽車的價格被壓得比油車還低。
中國的薪資往往也較低。在上海這樣的大城市，汽車工人一年的薪水加津貼大約在30000美元，而內陸地區物價水平更低的城市薪水還要低很多。
相比之下，福特汽車稱其工人一年的薪水加津貼達到平均110000美元。汽車工人聯合會目前在尋求四年內漲薪約40%，另外每周增加一天的帶薪休假。
正如在蔚來新建的電動汽車廠所看到的，中國的汽車製造自動化程度是世界上最高的。專門研究中國的聖迭戈汽車業分析師麥可·鄧恩說，美國車廠發現它們得從中國供應商那裡購買工業機器人和其它的自動化設備。
「他們到處搜尋，想知道美國是否有在能力上接近的自動化，答案是否定的，」曾任通用汽車印度尼西亞公司總裁的鄧恩說。
瑞銀集團亞洲汽車業研究主管保羅·龔（音）預測，到2020年代末，中國汽車生產商將占據全球汽車市場的三分之一。他預計的增長中，有相當一部分是由於中國車廠在歐洲市場的份額從現在的3%增加到20%。
他說，在中國，「激烈的競爭迫使每家車廠都在開發新技術。」
2020年，位於中國合肥的蔚來電動汽車廠。升降台可以將電池舉升至汽車底部。 KEITH BRADSHER/THE NEW YORK TIMES
中國的技術優勢讓一些歐洲車廠相信，和中國出口商建立合作夥伴關係在經濟上是明智的，儘管彼此是競爭對手。
大眾公司在7月用7億美元購買了小鵬汽車4.99%的股份，這家仍在虧損的中國電動汽車初創公司的估值因此達到140億美元。蔚來得到了合肥的地方政府的協助，不過小鵬也承認從武漢的地方政府那裡得到過協助，同樣是在中國中部。
大眾在4月宣布將在中國中部城市合肥建造一座11億美元的汽車研發中心。大眾將聘用2000名工程師，為在中國的汽車生產從事原本在德國沃爾夫斯堡總部完成的工作。
並不是所有中國電動汽車公司都在虧損。中國和世界頭號電動車生產商比亞迪在今年上半年利潤翻了兩番，達到15億美元。比亞迪自己生產電池，是一個非常高效的生產商。
瑞銀研究人員與一個工程公司合作，拆解了一台比亞迪海豹電動車。他們發現，相比品質相當、車型略小的大眾ID3，這款斜背轎車的生產成本起碼少了35%。
全球市場預計將見到更多來自比亞迪的出口：這家公司近日向中國船廠訂購了有史以來最大的遠洋汽車滾裝船，組建自己的船隊。
除了在歐洲，中國品牌在從澳大利亞到中東到拉美的許多市場銷量猛增。唯一沒有取得顯眼份額、預計也不會有多少進展的，是美國。
2018年，唐納德·J·川普的貿易代表羅伯特·E·萊特希澤對從中國進口的汽車施加了25%的關稅。拜登政府提出的一項針對電動汽車的補貼方案將中國汽車排除在外。
蔚來在一處廢棄鋼廠宣布了發布新手機和其他技術突破的消息。此舉旨在宣示中國將實現重工業到高科技產業的轉型。 KEITH BRADSHER/THE NEW YORK TIMES
中國的汽車總體市場自2017年以來一直在萎縮，汽油動力的汽車銷量下降要比電動車的上升更快。網約車服務隨處可見，而高鐵和地鐵又將這個國家緊密連接起來。
中國公司在加緊改進自己的技術。自4月以來，蔚來已經發布了自己的首款旅行車和一款新的溜背SUV，同時還有三個車型的升級版。蔚來的聯網增強現實眼鏡讓乘客可以進行視訊會議或分享電腦遊戲。
這些嘗試開始促進公司的銷量，不過總體仍然不高。蔚來在周日公布的數字顯示，從7月到9月，平均每月的車輛交付上升到了18477台。公司尚未公布第三季度的財務信息。
將智慧型手機和電動汽車捆綁出售一直是電動車和手機廠商的夢想。相比汽車上的半導體晶片，與汽車的自動駕駛功能緊密聯繫的手機隨著技術的進步會更頻繁地得到更換，而前者需要通過耗時的安全審批。
9月21日，蔚來開始發售自己的智慧型手機，在左側有一個用於控制汽車的按鈕。另一家中國汽車生產商吉利的創始人去年收購了手機生產商魅族79%的股份，開始將其軟體置入吉利的汽車。蘋果多年來一直提及在iPhone之外開始出售電動汽車，但是中國智慧型手機生產商小米的計劃已經進展到最後階段，將於明年進入汽車市場。
因此，儘管一開始存在虧損，中國的電動汽車生產商仍然在堅持。「你們都知道我們還沒能實現收支平衡，我們承受著巨大的壓力，」蔚來的李斌說。但是他重申公司的技術投資「是我們應該走的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