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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奎德:反洗腦 拆牆第一推動力

—洗腦:一個思想史的追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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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共產意識形態日益衰微的今天,人們常問,什麼東西是維持共產政權最核心的要素,離開了它,就不成其為共產政權?

定義共產政權的著作,已經汗牛充棟。諸如:一黨壟斷政治權力(黨國一體)、(共產)意識形態統治、階級鬥爭治國、(國有制)計劃經濟、缺乏普選制度、反對權力分立……等等。這些當然不錯。然而,回顧歷史,當共產主義已經開始式微,各個共產政權紛紛被迫改革之際,人們見到了嘗試市場經濟的共產黨國家,見到了在意識形態上已不提馬恩列斯毛主義的共產國家,見到了試驗部分選舉的共產黨國家,見到了實驗類似國會制度的共產黨國家,甚至也見到了在外交上結交民主國家以抗拒另一個同類共產國家的共產黨國家,等等……。但是,我們曾經見過一個真正實施思想言論自由,即允許私人辦刊辦報辦電視廣播網站的共產黨國家嗎?我們見過一個沒有當局壟斷「真理」、沒有全面洗腦的共產國家嗎?沒有,一個也沒有。

的確,是有從共產國家轉變為實行言論自由的國家的先例,不過,那已經不再是共產國家而是憲政民主國家了。譬如,捷克,波蘭,立陶宛、拉脫維亞……諸如此類。

所以,言論出版自由,新聞自由,這才是共產黨的「阿里斯之踵」,是共產政權的命脈所系,是其最薄弱處,「點到即死」。因此他們基於其利益,在「言論自由」問題上決不鬆口,在「洗腦「問題上絕不放手,半步也不能退,是極權政治中核心的核心。

自鄧小平實施改革開放以來,中國很多領域都發生了重要變化。經濟自不必說,就是在社會生活層面,也與毛時代面目全非。但是,萬變之中,有其不變,那就是:新聞出版領域,幾乎原地踏步。進入習近平時代,甚至大幅倒退。當下中國,洗腦之烈已經直逼毛澤東時代的高度「輿論一律」,已經是盛產中國式民意五毛和粉紅的「動物莊園」了。

國際主流社會目前對習近平政權破壞國際秩序,對內蔑視人權鎮壓民間社會,對外咄咄逼人霸陵擴張,深為憂慮,視之為文明人類的心腹大患;然而更令人驚詫的是,當局還聲稱它是得到中國民意廣泛支持的。證諸現狀,似乎此言不虛。

確實,國際社會都見識過中共洗腦的巨大威力,瀏覽中國國內網絡,粉紅一片,遍地五毛,鋪天蓋地的辱罵凌空而來;光天化日之下砸車施暴的義和團式野蠻,鐫刻進了世人頭腦,揮之不去。至今國際社會還瑟瑟顫抖於中國式洗腦的恐怖成果。這些均變成北京手中恫嚇外國的一張王牌。既如此,眾多觀察家深為擔憂,憂慮人們對中國向文明轉型的期待恐怕將落空,以致在不少國家中瀰漫著一股絕望的悲涼之氣。

中國民意果然如斯,對西方同仇敵愾?洗腦真是如此法力無邊無遠弗屆?

其實,所有人都承認,中國的「民意「是北京長期洗腦的結果。北京對此民意很有自信?如果有,它何須七十多年如一日,嚴厲封鎖言路,慘澹經營洗腦,未曾有一天稍事休歇呢?眾所周知,中共國家的言禁網禁之嚴酷,全球排名高居榜首。這樣一個武裝到牙齒卻成天提心弔膽的當局,它究竟害怕什麼?

其實,它最害怕的正是它自信地宣稱支持它的臣民,這點毋庸置疑。倘若自信,可立即拆毀防火柏林圍牆。它敢嗎?

是的,洗腦的後果很可怕,它有嚴重的後遺症。正如專門研究洗腦的凱薩琳·泰勒博士所說的「發生在韓戰中的洗腦,是一種帶來創傷的過程,幷且有可能影響一個人很久。據研究,接受過洗腦思想改造的美國老兵,在戰爭結束後得精神疾病的概率很高。」vi

但洗腦後遺症並非不可逆,它不是不可治癒的。回想白紙抗議運動的年輕學子,不少人在兩三年前還是粉紅,但面臨不堪忍受的鎮壓和侮辱時,他們豁然清醒,站起來了。

第一次冷戰的史詩式終結,對於洗腦制度而言,是毀滅性的。回溯那一猶如神靈降臨的歷史瞬間,經歷七十多年系統洗腦的前蘇聯及東歐前社會主義國家的「社會主義新人」,在沒有坦克槍炮威逼的和平環境下,竟會在戈巴喬夫的為時甚短的「公開化「透明化」的開放年代,迅速變成了「非社會主義者」。「竟無一人是男兒(沒有死硬共產黨員)」?七十多年洗腦竟然無能抵禦兩三年的「公開化「透明化」,不由令人概嘆,早先洗腦那種神乎其神的精神控制力到哪裡去了?

二十世紀冷戰的這種出乎意料的一邊倒,是對共產國家洗腦實踐的無情嘲弄,同時,也是對洗腦的精神教父——尼采、葛蘭西、福柯——及其「上帝之死」、「文化霸權理論」以及「唯權主義」的全面拒斥。遺憾的是,當二十世紀史詩性的劇變發生時,這三位思想家已經不在人世了。否則,筆者是有興致聆聽他們的心理和學術反應的。

不能說三位思想家沒有想像力,其犀利的思想確實對二十世紀產生了影響。但是,他們走得太遠了。他們的世界是純粹「本文」化、「語言」化的,「本文之外無他物」,根本不存在可與「本文」相比照的「客觀事物」,不存在所謂「真相」。因此,所有的那些意識形態論爭,都不過是各種「本文」之爭,都不過是「discourse」之爭,都不過是各種「話語權」之間的競爭。談不上可供參照的「客觀事物」和判別標準,因而也就談不上是非與善惡,無所謂客觀真理了。

筆者想像,倘若,1989年和1991年他們躬逢其盛,目睹了柏林圍牆倏然倒塌和蘇東波風生水起,是否會認為這一切仍不過是一種「話語」。一紙「本文」呢?

1949年以來,反智主義的北京政權迷信叢林法則,迷戀它所謂話語權的強大洗腦能力,而且痴迷地相信,只要投入巨大的金錢,只要傳播的聲音足夠大,足夠遠,遍及世界的各個角落,「說好中國故事」,中共的話語權就無往不勝無遠弗屆。而西方各國政府用於這方面的金錢相比北京,簡直是九牛一毛,微不足道。然而,北京的效果如何呢?何以最近些年,北京的大外宣越猖獗,戰狼聲音越激越,在各國民意測試中反而越低落,其朋友反而越稀少,變成門庭冷落的孤家寡人,煢煢孑立形影相弔呢?

顯然,只要你不能完全封鎖,無論說一千道一萬,黑仍是黑,白仍是白。是非是存在的。真假是存在的。「上帝「並沒有死亡。超越性的真理,不以堯存,不以桀亡。只要話語空間是開放的,普天之下,仍是朗朗乾坤。

七十多年來,封閉中國的言論空間,堵塞中國的信息通道,禁絕中國的思想市場,一直是北京的通靈寶玉,須臾不可或缺。

無疑義的是,拆牆­——解開言禁,是第一推動力。它推動純粹話語的競爭達致彼岸——真相。

就今日而言,拆牆和戰爭,二者之間何者效果顯赫而代價較小?答案是不言而喻的。

誠然,對於只聽得懂實力語言的唯物主義者而言,民主國度加強軍事力量以作為實力後盾永遠是必要的。然而,從根本上考察,「話語」的優勢具有恆久性。但據筆者觀察,主要民主國家的政治領袖,今天對於「破禁拆牆「的關鍵性決定作用,理解甚少,重視不夠。實質上,無論從法理上,從根本功效上,還是從可行性上,這都是一樁值得立即實施的歷史性功業。它將在很短的時間內,化解抵抗文明潮流的當代義和團於無形。這才是真正的不戰而屈人之兵。

中國也已簽署的聯合國《世界人權宣言》第十九條非常清楚載明,「所有國家的人民都有尋求、接受和傳遞消息的權利,而且不受國界、國籍、地域和媒介的限制。所以,在法理上,北京政權沒有任何封鎖信息封鎖網絡禁止民營媒體的權利,更沒有所謂網絡主權。違反宣言者必須得到糾正。如果用葛蘭西的語言,這應當是堂堂正正地剝奪北京的話語權。

簡單結語

「洗腦」一詞,就詞源而言,歷史並不悠久,不過七十多年,它起源於共產中國。

然而「洗腦」的精神和思想淵源卻可以追溯較遠。本文主要從政治哲學與思想史的視角討論洗腦的精神淵源,從德國尼采的「上帝之死」和權力意志,到西方馬克思主義鼻祖義大利葛蘭西的文化霸權理論以及法國哲學家福柯的「唯權主義」。這幾位哲學家都活躍於二十世紀,除了馬克思以外,他們也與二十世紀兩種極權主義國家——法西斯國家與共產黨國家——的出現有某種精神關聯。這兩種國家,一是希特勒式第三帝國和墨索里尼的義大利,二是史達林式的蘇聯和毛澤東式的中華人民共和國。

從基本脈絡看,洗腦是二十世紀的特殊產物。它劃然有別於人類歷史上源遠流長的「教育、宗教、傳播、宣傳……「等行為。現代有一種把人類一切話語交流都歸結為「洗腦」的泛洗腦主義,它將泯滅一切是非、善惡、真假……的差異,造成一個價值混亂的世界,《1984年》的世界,需要高度警惕。

洗腦,是高度封閉的極權社會的產物,貽害至今。而言論、思想自由的開放式社會,則是洗腦的消毒劑。

——《洗腦:毛澤東和後毛時代的中國與世界》宋永毅夏明編,華憶出版社出版,2023年

責任編輯: 李廣松  來源:縱覽中國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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