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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濠仲:她有理由懷疑「台灣有沒有中共地下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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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那一刻起,梁女士就經常以個人親身經歷,試圖為台灣提出警告。她是一個「覺醒的前中共香港地下黨員」,「覺醒」自然是相對於當年她熱血沸騰加入共產黨而來,於今「自由香港」已不復存在,我主觀以為,此刻「守住台灣」,或也成為她後半生反共戰役的其中一場,由此不枉自己百轉千回換得的覺醒。

當初彰化縣二水鄉碧雲禪寺「染紅事件」,讓梁慕嫻腦子裡出現了「台灣有沒有中共地下黨」這個問題(維基百科)

二〇一九年一月,因媒體工作之故,我收到一封轉介自加拿大的電子郵件,附帶一篇文字檔,題為:〈中共在台灣的火種不知還有多少〉。我算是後知後覺,那天才第一次注意到「梁慕嫻」女士大名。數位時代,不難快速掌握一個人的過往背景,她那「前香港地下黨員」的身份,讓我眼睛為之一亮,問題是,她為什麼要給我這篇文章?

文章開頭第一段話是:連續追蹤「台灣彰化縣二水鄉碧雲禪寺,被親共人士魏明仁改變成『中華人民共和國台灣社會主義民族思想愛國教育基地』」這則新聞之後,我腦子裡出現了「台灣有沒有中共地下黨」這個問題……

從那一刻起,梁女士就經常以個人親身經歷,試圖為台灣提出警告。她是一個「覺醒的前中共香港地下黨員」,「覺醒」自然是相對於當年她熱血沸騰加入共產黨而來,於今「自由香港」已不復存在,我主觀以為,此刻「守住台灣」,或也成為她後半生反共戰役的其中一場,由此不枉自己百轉千回換得的覺醒。

二〇一九年「香港反送中」期間,我陸陸續續再收到梁女士多篇關於中國共產黨如何「滲透」、「潛伏」香港日常的文章,那已非我們所熟悉的時政議論,卻像是唯有實際參與電影幕後工作者才做得出的揭密之舉。不待我們追問中共會這樣對付香港,會不會也用同樣的方式「反轉」台灣?按照梁女士的觀察,這不僅是常識,更早就是現在進行式了。

她當然有資格這樣評判台灣的處境。台灣讀者對《覺醒的道路》中所提到人、事、物縱然會感到陌生,不過,若暫且遮住書中那些和自己生活經驗連結不上的名字、地點和歷史事件,純就中共在香港的布建行為,我們卻不難察覺今天在台灣周遭,已有多處若合符節。

起初,就像一九四九年前後,許多香港熱情進步的年青人一樣,她也嚮往毛澤東所建立的新中國,也深受民族解放精神感染,如願進入「香島中學」(中共地下組織根據地)後,她更直接舉手握拳發誓:「我,梁慕嫻願意加入中國共產主義青年團,堅決擁護共產黨的領導,遵守共青團的章程,執行團的決定,履行團員的義務,嚴守組織紀律,保守團的秘密,決心為共產主義事業貢獻一生。」

直到她後來發現:「一個人本能地愛祖國,是由於生於斯、長於斯及其獨特文化,而形成對祖國的眷戀,喚起對國家的熱愛。但是,由於祖國已經被中共所劫持,所壟斷,中共向你宣揚的愛國思想,是偽愛國主義,是黨的產物,即愛國必須或必將愛黨,愛中國的話語便被徹底利用,同時墮入中共的陷阱。所以,現在這個被中共極權專制政權統治的中國不能愛。」文中她記述的這一段話,正是許多共產黨擁戴者猛然醒悟的轉折。

繼之,在她遠離共產黨後,再又看到更駭人的一幕,即「中共世界性的創舉,原來是各地的中國領事館人員領導了潛藏在各種學術機構、民間社團、同鄉會等的地下黨員去發動群眾而組成這樣的紅旗軍。這個發現使我感覺得越來越恐怖,因世人並不知道,中國共產黨正以這種秘密的、群眾運動的形式滲透、改變世界。」

從梁慕嫻女士的字裡行間,我們就不難理解為什麼當初她對魏明仁掌控台灣碧雲禪寺的新聞事件,會有那樣的反應。「中共在台灣的火種不知還有多少」,並不是疑問句,這種將民眾日常活動場所變造為中共「愛國教育聖地」,過去以來,梁女士在香港、國外已見識過不知凡幾。

原本,年輕的時候(中學時期),梁慕嫻認為自己只是因為熱愛祖國(她居住在英國殖民的香港),覺得共產主義理論很適合中國,可以改造中國成為先進的國家,加入共產黨,就是為了替祖國解放事業作出貢獻,但當另一位被文革感召的黨員同志對她大喝:「階級鬥爭是你死我活的,你不殺他,他要殺你,我們腦子裡一定要有階級鬥爭這根弦。」竟把她的腦袋震盪得幾乎暈眩。

一九六六年中國爆發文化大革命,無神論的共產黨先是推倒了一眾神佛基督,卻又建立了一套最不可侵犯的黨國政治信仰。起初許多人的確是基於愛國思想而加入共產黨,之後一個人竟無論德、智、體、群、美都得受制於共產教條。這過程中,無可避免的是,多數人在權威、利益(甚至生命安危)的迫使下,終究被馴服了,少數則選擇逃離祖國,再不問中國世事,當然也有如梁慕嫻等,開始轉而以筆為矛,希望能刺穿中共的謊言,並昭告世人其如何一步步藉由侵蝕人性,進而一步步侵吞自己生長的土地。

二〇一九年七月二十一日,香港發生「元朗襲擊事件」,有海外香港人挺身而出發出聲援,但很快就引來中共海外支持者的騷擾。當時梁慕嫻也參加了一場由「溫哥華基督徒守護愛與和平公義團契」所辦的「為香港祈禱」祈禱會,結果這座教堂竟也被中共海外支持者包圍。眼見一百多人不斷揮舞著紅旗對教會的人叫囂,她先是憤怒,後是顫抖,再轉至心痛,她心裡想的是:「我以前就像你們這樣―愚蠢」。但梁慕嫻沒有把心裡的話喊出來斥責他們,卻是忍著淚,忍著忍著,再又突然變成了一陣狂笑。

她說:這是高度刺激,高度壓抑之下爆發的悽厲笑聲。是憤怒的笑聲,是譴責的笑聲,是痛心人性被泯滅的笑聲,也是自我痛苦懺悔的笑聲……

既有一名前香港地下黨員如此振筆寫下了《覺醒的道路》,我們又何苦重蹈覆轍,這樣由恐懼、悲憤,由哭而來的「笑」,台灣人是不應,也不必承受的。

※作者為《上報》主筆/本文為《覺醒的道路:前中共香港地下黨員梁慕嫻回憶錄》序文/新銳文創出版。

責任編輯: 李安達  來源:上報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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