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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莫愁受訪自述:退圈3年,原因如下….

像是突然之間,吳莫愁這個名字消失了。從《中國好聲音》橫空出世之後,她一度幾乎霸占了人們的視線,代言百事、肯德基、美寶蓮,去歐洲時裝周看展,登陸紐約時代廣場。

外界對她的揣測很多:「被資本淘汰」、「淪落到街邊商演」、「傳聞已被封殺」,有媒體在標題里寫,她的消失,「隕落早已預見」。

我們與吳莫愁取得了聯絡。

上海長寧區的一家茶館,時隔三年,我們見到了吳莫愁,她看起來活潑、鬆弛,脫掉鞋子,她抱腿席地而坐,單刀直入開始對話。我們就「吳莫愁為何消失」這件事和她聊了四個小時。

以下是她的回答。

所有知道吳莫愁的人:

好久不見。

和大家不告而別,已經約莫3年了。這段時間,很多熱心的朋友幫我解釋。有人說,吳莫愁過氣了,以前拿天價代言費,後來淪落到小縣城商演,所以找不到她了;也有人說,吳莫愁唱功不行,沒庾澄慶罩著,就被市場淘汰了;還有人說,吳莫愁耍大牌,被封殺了。

我想提供一個不同於以上說法的答案。

直接原因是我媽媽生病了,根本原因是我承受不了壓力了。所以,2019年初,很突然地,我給經紀人打了一通電話,告訴她,我希望把手頭的工作都先放一放。這一放,不知不覺就放了近3年。

好了,我終於說出來了,這讓我放鬆不少。接下來,如果你有時間,我想給你講講我的故事。

6年

把時間倒回2012年,我登上《中國好聲音》的盲選舞台。那首讓我一戰成名的《Price tag》,即便當時所有人都覺得它很「炸」,但我自己並沒有那麼滿意。

我唱過很多次《Price tag》,本應遊刃有餘,但那一次我能聽出自己聲音里的生硬之處。

舞台是個神奇的地方。聚光燈很亮,舞台上的人一般情況下看不清觀眾,只能看到面前的四張椅子,椅子那邊是四個可以被寫進音樂專業教科書的導師。彼時我20歲,還不能很好地處理這種狀況,興奮和緊張並存。

《好聲音》的賽制很緊,我來不及處理加入哈林戰隊後紛亂的興奮、激動、緊張,就被推著往前沖了。盲選過後是擂台賽,然後是小組終考,一番車輪戰,終於,來到了那首把我推上輿論風口的《癢》。

錄製時已經是凌晨四點。我不擅長熬夜,只能強打精神,身上那條超級緊的皮革面料的裙子讓我胸悶氣短,心慌意亂。緊張,緊張,還是緊張,最終站在舞台上,音樂響起的一刻,那種緊張爬升到了極致,它的直接表現就是,我把字都唱沒了。

但我沒法逃走,我被架在舞台上,硬著頭皮去追趕節拍,把歌詞從嘴巴里掏出來,完成彩排了一遍又一遍的既定動作。那是一次災難級的表演,下來之後,我從來沒有看過《好聲音》期間的表演。前段時間,我翻找手機相冊,看到我在參加《好聲音》前,在酒吧里唱《他和她的故事》,和我在《好聲音》期間唱的根本不是一回事。

可我贏了,出現嚴重失誤的我,竟然戰勝了唱將金池姐姐。

那一刻,我想,我真XX幸運啊。後來很多時候我卻在想,如果我能早一點明白,幸運是有重量的就好了。那句話怎麼說來著?「那時候她還太年輕,不知道所有命運贈送的禮物,早已在暗中標好了價格。」

短短几個月的時間,我從一個完完全全的素人,變成了《中國好聲音》全國亞軍。這種加速就像賽車遊戲裡面那種噴射器,你摁一下,就會「嘩啦」往前沖,那種感覺很爽,但控制不好的人常常會撞到牆上。

我是失控的那類人。首當其衝失控的就是我的音樂。

我喜歡 R&B,喜歡 Rap,喜歡新潮的音樂,但市場分給我的並不如我所願。也許我在比賽期間「作妖」的形象太令人印象深刻,越來越多的奇怪又好玩的歌找到我,《舞底線》、《大奇葩》、《小蠻腰》等等。我並不排斥這樣的歌曲,他們在既定場景里,是很合理而且生動的。比如《舞底線》,它的歌詞是妖怪的語言,不是人類的語言系統,可是放在《捉妖記》裡,一群妖怪在我的歌聲里舞蹈,它是很愜意放鬆的。

但當找到我的工作總是讓我唱這幾首歌,不分場合,不分情境,坦白說,我並不好受。

這就是一個惡性循環。人們覺得只有我這種「不好好唱歌」的歌手才能唱這樣的歌,然後越來越多的歌找到我,然後我不停地演唱它們,然後人們又加深了我「不好好唱歌」的印象。

然後失控的是負面新聞,各式各樣的負面新聞。

最開始是大家說我和導師搞對象,當記者把這個問題扔給我,我整個 be like,What?Excuse me?然後大家開始追問我父親的事,我不擅長做表情管理和情緒管理,一聊到這個我就會哭,很快我齜牙咧嘴的照片全網都在傳,於是我成為了「亞洲最醜女藝人」。丑著丑著,又是一個更大的新聞,我的照片在地鐵上把一個小孩嚇哭了。即使十年後的今天,大家提起我,都會記得,我把一個小孩嚇哭了。我至今也不知道這個哭了的孩子到底是誰,我連慰問的機會都沒有。

曾經有一部大製作的電影找我,讓我出演妲己。如果當時我腆著臉去演了,可能又要成為另一個貽笑大方的新聞。

我承認,我一直處理不好和媒體的關係。很長一段時間裡,我都非常害怕記者群訪。一群人站成一排,面無表情地拿著麥克風,懟著我。我不知道誰是誰,甚至有時候分辨不出是誰提了哪個問題。我理解這是他們的工作,我也深知應付這些提問是我的工作,可那樣的陣仗總是讓我難以招架,也無法很好地完成這項工作。

我解釋嗎?很多時候解釋無用。比如說,曾經有個我耍大牌的新聞,證據是一張工作人員幫我調整襪子的照片。

你看,我的解釋又長又臭,蒼白無趣,沒人願意聽。但我不解釋嗎?那又是另一則更大的新聞了。

很多人告訴我,進娛樂圈就是要有娛樂精神。但我做不到,我就是會當真,會較勁,會委屈。出道十年,我全心全意撲在工作上,甚至戀愛都沒談過,那麼克制小心,為什麼還是要經歷這樣的事呢?我接受不了。

最後失控的,是我對音樂的愛。

你相信嗎,最紅的時候,我根本意識不到這叫紅。生活就是登上長得差不多的飛機,住進長得差不多的酒店,身邊永遠是差不多的三個人,然後唱差不多的歌。如此循環,1年365天,大約350天都在工作。

不可避免地,我開始對這一切感到麻木,唱歌和表演變成了一種肌肉記憶。我自認是很要強的人,我不允許自己這樣對待音樂。以前,我總能想出奇形怪狀的點子,但那時,我卻怎麼都做不到了,就像某個控制靈感的開關被關上了。

音樂變成了次要的事。它是品牌植入的渠道,它們以各種各樣的方式出現在我的作品裡,不管這是否符合我的表達和期待。它也是助推我站上各種各樣的領獎台的燃料,但領這些獎時,我慌張、煎熬,就想拿腳趾摳大平層。

終於,2015年前後,我不聽歌了。一個歌手不聽歌,是件非常可怕的事。[page]

我很想坦然告訴所有人,對不起,我做不到了。但很快我把這個念頭遏制住了。我知道這些說出來,對於觀眾而言只是矯情,是凡爾賽,而更關鍵的是,我自己也覺得自己矯情,我想反矯情。

在沒有登上《中國好聲音》之前,我只是個很愛唱歌,蠻有特色的女孩。在學校里,我戴螢光色的線帽,穿滑板鞋,過幾天全校都開始穿;我唱《美麗笨女人》,大家都跟著開始唱李玟;你們注意到了嗎,我唱《Price tag》那個造型,甚至就是最近兩年很流行的掛耳染。那種感覺就像,當所有人都坐著的時候,我站起來了,我的個性讓我成為了最受矚目的那個人,我天生就是要搞這個的。

但把我扔進娛樂圈裡,用放大鏡審視,我受不了了。

我想逃了。

2018年12月,我錄了新專輯的最後一首歌,叫《放過自己好嗎》。把這首歌放在最後,是因為這是首我練不了的歌。它所傳達的不必再完全活在別人的期待里,不顧自己的感受,完完全全擊中了我。我一練就控制不住地流眼淚,唱出來,旋律都是失控的。

不知道跟這首歌有沒有關係,但緊接著的2019初,知道我媽生病之後,我給團隊工作人員打了個電話,我說:「我給你捋一下,你別緊張。我媽住院了,我要照顧她,從現在開始,你幫我把所有的工作都推掉,我要休息,什麼都不接。」

後來才知道,她雖然滿口答應,但當時很緊張的,拿不準我是不是就不出來了。我當時確實沒想過要這樣多長時間,說走著看吧,沒想到一走就是三年。

3年

這三年裡,我過著一種全新的生活。

首先是徹底逃離原來的圈子,我切斷了社交,第一年幾乎沒回過任何人微信。第二年經紀人經常給我發消息,我兩三個月回一次,就想告訴她我還活著。

當時我人真不見了,「吳莫愁去哪兒」就是新聞,比如「從天價代言費到小縣城賣唱」什麼的。這要仔細梳理的話,都不在一個時間線上。但大家找不到我,又看到這種新聞,可能慢慢就會擔心。

像楊迪、張瑋、劉維,他們一般先是用工作當藉口,問我去不去,我就說家裡的原因,可能現在不太方便出去。他們再往下關心,我就會說挺好的,別擔心,方便工作了我再告訴你。有些人發了幾次消息,我都沒回復。

還有朋友的關心是有點說不出口,但我能感覺到的。比如有人會突然說,莫愁,我今天看你剛出道那個比賽,看到凌晨三點,覺得你真的是挺好的。在我查無此人的時候,他們找我好像是不期待回復的,就是要表達一下對我的感觸。

金池姐姐還發了消息說:「莫莫,我昨天突然夢到你了,不知道你怎麼了,你可以告訴我嗎?」

我真的很感動,但還是說姐姐,你給我發這個我很開心,但你別擔心。我是真的說不明白自己。

出道以後,我有時候很怕別人了解我,總不想把自己說清楚。那幾年看八卦總能無中生有地 cue到我,我不想變成新聞,想著至少把我這個輸出口給斷了,就乾脆什麼都不說。

我不拒絕,也不求助,即使面對經紀人也是如此。休息前我覺得生活失控,就讓她把工作餐都換了素的。其實是我需要向自己證明,我還能掌控自己的生活。她知道我愛吃肉,問我怎麼回事,我只能說,想好了再跟你說。休息到第二年,我才能和她聊這些。

我的休息生活真挺好的,回家第一天就適應了。我每天的安排很簡單,除了照顧我媽就是看書,學點英語。作為一個熬不動夜的人,我回家之後就按《黃帝內經》在生活,9點睡,5點起,每天看日出。

在這樣的環境裡,我獲得了意外的放鬆。這3年的生活,我從第一天就特別適應,知道我終於找到了心裡渴望的沉靜。

我後來反思,人都得有呼吸的時候,在不讓你呼吸的環境裡,思維是跳不出來的。跳出來、開始呼吸之後,不用刻意順,想法就自然會清晰很多。

當然也會有偶爾焦慮的時候,看到朋友圈裡,其他朋友都在工作,我會想,會不會以後我再也回不去了。娛樂圈很殘酷,這個擔心也不是空穴來風。不過這並不足以讓我重返娛樂圈。

最讓我難過的事情是,在休息期間,我發現:天啊,我還是喜歡唱歌。我以為我已經不喜歡音樂了,甚至為了不唱歌離開娛樂圈很長時間了,放鬆下來發現,我還是這個樣子,還是那麼喜歡。我覺得我辜負了唱歌。

我不去 KTV,之前工作時都唱傷了,但在休養的三年期間,我開始用一些音樂軟體。我會很審慎地錄歌,因為戴著耳機錄歌的感覺,和在舞台上戴耳返的感覺很像。我會唱蘇運瑩、黃齡,她們都是唱 R&B的好嗓子。通常我都不能一遍過,要錄好幾遍的,希望找到最好的狀態。不過這些歌,我都沒有發出來。

音樂,是我一定要認真對待的事。

未來

我原本沒有復出的念頭,直到我大老闆一通電話打來,說,莫愁,新一季《中國好聲音》要開始了,我需要你。

我會答應,是因為我的經紀公司和我的大老闆,他們就像我的長輩。我提出要休息的時候,公司領導說,比賽之後,公司的半壁江山都是吳莫愁打下來的,現在她想休息就休息。還有我的大老闆,也告訴我,我之前對得起公司,現在也一樣要對得起家人。我暫停的兩年,我們唯一的一通電話是他打來問我有什麼需要幫助的,比如找上海的醫院之類。電話打完,我就知道他真能體諒我,我沒白幹這麼多年。現在人家需要我,我不能辜負他們。

剛好《好聲音》也是我人生重要的起點,我就想趁著十年這個契機沖一下,檢驗一下,我能不能破了從前的怪圈。

剛復出還是花了點時間適應,當時拍形象照,一人半小時,我拍了一個半小時,第一天錄製的時候生怕露怯,特別活躍。

是我經紀人看出不對的,當天晚上就當面問我,你是不是因為有點恐懼,但又想努力做好,所以才異常亢奮?我一下就哭了。

我沒拒絕過任何工作。我害怕辜負培養我的人,也怕辜負關注我的人。那6年裡,我唯一一次說不,是唱一首電影的主題曲,裡面有句歌詞,叫做「我有那麼一條狗,名字叫莫愁」,我實在唱不出口,我就讓工作人員聯繫對方把它改了。很快我又告訴自己,你別生氣,你應該豁達,這不就是娛樂精神嗎?

可經紀人和我聊的那天晚上,我想,從前那條路我已經走過了,這次回來,或許可以走不一樣的路。

我開始換位思考。這兩年我遠離行業,看了些綜藝,學會站在觀眾角度看節目了。前兩天我在抖音發歌,有評論讓我別賣慘了,趁早去搬磚,我還回覆:「有沒有輕鬆點的工作?」我經紀人刷到了,不敢相信是我回的,還特意來問我。我真沒事。對他們來說,吳莫愁只是一個用來娛樂的符號,不是我本人,那有什麼開不起玩笑的?

況且,也不都是拿我開涮的。前兩天我認識了韓美娟,他竟然說他從12歲開始,喜歡了我九年。我知道這種狀態,就像我喜歡李玟和蕭亞軒,是個走在你前面、用行動鼓勵你特立獨行的姐姐,在你心裡一定是有濾鏡的。

我才意識到,原來我也是能把自信傳遞給別人的,有很多人因為我的表演而被鼓勵。

為了他們,我也得支棱起來,張揚起來,小妝化起來。至於怎麼唱想唱的歌、讓大家知道我是認認真真唱歌的人,就交給時間吧。

以前我像蚌一樣越關越緊、拒絕溝通,是因為太在意別人怎麼想,忘了問問自己。但其實,開口表達、承認脆弱、提出要求,不是件丟人的事。對我這樣認真的人,世界不會吝嗇回應的。

所以,我是失意者嗎?是也不是,大家說了算吧。至少,我很感謝3年前的自己按下了暫停鍵。

最後,告訴大家一個秘密吧,我的劉海有兩年是假的!哈哈哈。

「momo從來沒有對任何一家媒體說過這麼多話。」四個小時的採訪之後,吳莫愁的經紀人這樣對我們說。

吳莫愁最開始拒絕了我們的採訪。

經紀人很直接地在電話里告知了我們吳莫愁的近況,接著委婉地提出,吳莫愁在看到採訪提綱後情緒一度需要消化。我們沒有強求,但托經紀人給吳莫愁遞去了一封信,希望她不要有任何壓力,採訪不一定意味著凝視和評判,這場談話可以不是一場採訪,如果她依然感到脆弱和不安,我們可以隨時中止談話,或是不予刊發。

吳莫愁同意了,並且這篇自述幾乎沒有改動地發了出來。

我們問吳莫愁,你擔不擔心這篇文章發出來,大家會認為你在賣慘,在為復出鋪路?她說,她不擔心,她選擇說出來,是為了鼓勵更多像曾經的她一樣,受困在情緒陷阱里的人。

「我現在也不能說,我什麼都不在意了,都看開了,那我就還是和以前一樣在騙人。但我現在的確在變得更好,能放過自己,能承認脆弱。」吳莫愁說。

這是我們做「失意者聯盟」的初衷。我們相信直面的勇氣會勝過千百次的輾轉反側,一如吳莫愁希望她的故事能夠鼓勵更多人「放過自己」。「失意」的反面不是「得志」,而是「逃避」。

歌者吟詠著「功名沉浮不必提,稚志初衷別忘記」,但真要做到又談何容易呢?我們普通人是這樣患得患失與貪得無厭,才會在順境裡洋洋得意,逆境中垂頭喪氣。與失敗共處,是需要訓練的。

所以,與「失意者」們的對話並不是一次以挖掘他人苦痛為樂的獵奇揭秘,而是試圖通過與「失意者們」的對話,找到我們在面對困境與無奈時的方法。

一次與失敗的和解需要什麼呢?勇氣、聰明、憤怒、絕望....

我們還不夠清楚,我們也還在找。

阿波羅網責任編輯:夏雨荷

來源:GQ中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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