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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都:女子當街洗澡是誰的羞恥



  讀完,心底禁不住湧出這樣的嘆息:「哀民生之多艱」。隨即又覺得矯情,哀而無助於人,豈非廉價之同情。然而,終究還是發出了屈原之嘆,我是要以此問責政府:不是口口聲聲「民生」「民生」嗎?一個居無定所的人在這個城市連洗澡的地方都找不到,以至臨街而浴。請問:這是不是民生?


  請聽報導中那位丈夫的聲音:他帶著老婆和孩子來南京不到一個月,靠沿街收破爛為生,因暫時還沒錢租房子,就隨便在路邊找地方過夜。這兩天南京天氣悶熱,一家人幾天沒洗澡了,一身酸臭味,就在附近洗個涼水澡,老婆帶著小孩躲到灌木叢後脫光衣服洗澡,自己負責到附近去找水源,妻子剛洗了一會,一盆水就用完了,他又急忙去打水,打水的地方比較遠,可能是妻子等急了,才探身出來找他的,不想被人發現了,還招來警察,實在是丟死人了。

  這樣的文字令人酸楚。可是,圍觀者居然有人指責女子不文明,這種指責實在不能說是道德的,它喪失了人類基本的同情與惻隱。「倉廩實而知禮儀,衣食足而知榮辱」,禮儀之類的文明原是建立在倉廩衣食的基礎上。如果在我們這個「制度優越性」已經優越了幾十年的國家,我們的農民卻因倉廩衣食而不得不尋求這種優越的露天洗浴;那麼,穿過這種不文明的表象,我們看到的是一種什麼樣的生存狀態?如果我們可以責其不文明,我們又首先應該問責於誰?這些問題本來很清楚;可是,我們卻有人把責問指向這位本來就處於羞辱地位的弱女子。想一想吧,洗澡是多麼微薄的一種權利,可是為什麼在我們這個文明大都市裡,這位女子連這點權利都難以兌現。

  以這樣一種不得已的方式洗澡,不是這個女子蒙羞,而是一個城市蒙羞,我們每一個城市人都蒙羞。可是,誰又該對這種蒙羞負責,誰又能實際地負得起這個責?根據這篇報導,洗澡難不獨這位拾荒女子,而是城市民工們的普遍問題。這個問題政府至少應該重視,不能裝作沒看見、不知道。各地政府既然高調宣揚以民生為己任,那麼,民生就不僅僅是口號,也不僅僅是高樓大廈、高速公路、高檔小區以及各種規劃與投資。民生更是關係到普通人的日常生活,包括這裡民工洗澡。當然不是要政府把洗澡之類的問題給包下來,而是當這些問題出現時,政府有面對的義務和解決的責任。我不知道這位女子下次洗澡又怎麼辦,喝令其穿衣並沒有解決問題。尤其那些眾多的工地民工,我想政府是不是應該去走一走,看一看,體察一下,以便對那些開發商和包工頭下督責令,督令其改善工地洗澡的條件。城市是農民建的,但城市卻虧欠農民。這種虧欠既是歷史的,也是現實的。就現實言,大量民工在為城市發展出力,可是農民在他們所生活的城市卻又高度被邊緣化。有誰關注他們的生存,有誰替他們解決生活中的困難?市民理應高度同情民工,這是一道價值底線。政府更應把大量民工在城市中的困難視為自己責任的一部分,這就是民生,而且不可推卸。

  然而,我一邊慨嘆民生之多艱,一邊也深感無奈,因為我很難相信那些觥籌交錯的官員們會低下他們的身軀去俯察在城市勞作的民工。是的,政府本身也是個利益體,官員本來就是利益中人。和他們有關的民生當然是樓房的高度、馬路的寬度、城市燈光的亮度,這是眼睛看得見的政績,而政績又是升遷的籌碼。在整個社會都追求利益最大化的今天,誰會為那些看不見效應的事去買單?解決民工洗澡之類的問題有成本無效益,誰看得見,看見又怎樣?我可憐的農民兄弟,幫不了你們一點點忙,卻在這裡嘰嘰嗡嗡,作「長太息」狀。真有點看不起自己,還不趕快閉嘴。

  (作者系南京曉莊學院副教授)

責任編輯: 王篤若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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