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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戰史實大揭密---中華名將張靈甫

武夷山:激揚鑄劍(4)

一連下了大半個月的淫雨,小林一良的心情糟糕到極點,先是走錯路,在茫茫的群山裏白白轉了大半天,等他們趕到虎背山的時候,五個山頭被支那軍搶走了三個;後又中奸計,把桐油當成花生油,致使一個中隊的官兵中毒,上吐下泄,差點被人家一鍋端。這兩件事情,要不是王大杆子發現得早,後果還將更嚴重。

自全軍抵近衢州以來,天上的雨就沒有間斷過,衢州、龍游一帶平原盡被淹沒,強渡烏溪江的時候,他的一名大隊長竟被湍急的河水沖得不見蹤影,聽說第三飛行師團停放在龍游機場的飛機也被洪水沖走三架,其餘的也全都機艙進水、不能使用。

好不容易攻下衢州,才發現是一座空城,支那軍早貓到山上去了。

由於支那軍在衢州以南依託崇山峻岭頑強阻擊,帝國皇軍久攻不克,為了配合第十五師團的正面攻堅,澤田茂司令官命令正準備西進玉山、上饒的第二十二師團,抽出他的聯隊,從新塘經石門南下廿七都,繞道雙溪口,偷襲仙霞關後側的廿八都,再沿古道直下浦城、奔襲建陽,以徹底動搖支那軍的防禦體系。然而,人算不如天算,走在最前面的島田大隊竟然迷路了。

今天凌晨,他給大隊長島田下達的命令是:先期占領大巒口附近的虎背山,以警戒梅溪方向的支那軍,掩護聯隊主力南下。

兵貴神速。島田少佐受令後,當即帶著王大杆子的皇協軍一個團,頂風冒雨,輕裝開拔,沿途本來就地廣人稀,現在更是找不到一個嚮導,只得憑藉地圖摸索趕路。不幸的是,大約走了四五個小時、相繼越過三條河谷之後,卻出現了一條地圖上沒有標示的河流,那渾黃的河水從左邊的群山之間奔湧出來,順著面前的山溝又一路咆哮著衝進右邊的峽谷之中。而他們腳下的這條路,也沿著這條不知名的河流向左右兩端延伸過去。

唉,一怪兵源不足,把這個以前在輜重部隊的島田補充到第一線,二怪自己疏忽,又讓這個實戰經驗欠缺的傢伙打頭陣,一碰到新情況就暈了,竟然無法確定自己在地圖上的站立點!辨別方向,看似容易,指南針一比即可,但問題是現在究竟走到什麼地方來了?如確定不了在地圖上的位置,則上北下南,左西右東的方位就很有可能被顛倒而失去任何意義。

由於大巒口是在南下路線的西側,思忖片刻之後,島田下令,全隊逆著河水方向走。「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這句經典的宋詞,在大日本帝國也是耳熟能詳的。中國的地勢西高東低,江山縣境正是在武夷山、懷玉山的東面,所以,逆著水流的方向往上走,肯定就是西面。

這個白痴島田!王大杆子提醒他,說前面還有一道仙霞嶺,地形複雜,這裡的須江、信江、豐溪河的上游都在東面,順著水流往下走才是西面,他居然還半信半疑,拿著指南針邊走邊比劃,卻見一會兒東、一會兒西,依然分不清這條河流的真實走向。唉,也難為他了,只知道「大江東去」,卻不知道「雲嶺長谷路千轉,都隨溪聲到枕邊」的詩句,河水在山裡轉著圈子,當然會有忽東忽西的錯覺。而且,憑他經驗,之所以出現地圖上沒有的這條河流,很有可能是山洪下來形成的現象。要不是王大杆子後來飛馬趕來,向自己稟告方向弄反了,天曉得這傢伙還會走到什麼地方去!

風裡雨里折騰大半天,部隊已是疲憊不堪,好不容易趕到虎背山,又發現支那軍先到一步,正在山下煮晚飯,幾處農舍炊煙裊繞,油炸肉丸的香味隨著風雨四處飄蕩,誰也沒嗅出這誘人的味道居然是陷阱!

雙方驟然相遇,一方是餓著肚子,一方是丟下飯碗,各自搶占山頭,一陣混戰後,島田少佐總算把兩個山頭控制在自己手裡。

後續部隊隨後趕到,直接享用了支那軍的美味佳肴——爐灶里的火餘溫未熄,大半鍋肉丸已經被油炸得滾香滾香、焦黃焦黃。飢腸轆轆計程車兵們那經得起如此誘惑?筷子挑、刺刀戳,一搶而光,那一種酥香鬆脆的滋味呀,塞進嘴裡沒嚼兩下就迫不急待地吞進了肚子裡。,看見案板上還有一堆合好了的麵團,幾個炊事兵便挽起袖子,炸起了油餅。

當小林一良也抵達虎頭山的時候,天已經黑了,農舍里點起馬燈,油餅在油鍋里正炸得「哧哧」直響,炊事兵趕緊為長官盛起幾張油餅,說這是繳獲的戰利品,支那軍隊來不及吃就跑了。

「唔,好香,大概是花生油吧?」他當時還發出由衷的感嘆。

「先別吃,太君,可能是桐油!」多虧跟在自己身後的王大稈子,一看發現了破綻:那灶台旁邊的油桶是桐油桶!這種桶都是腰鼓形狀,在山裡很常見,而一般人家裝菜油、棉油、花生油的大都是陶瓷缸,富人家裡用水桶和水缸,那有用桐油桶裝食用油的!因此,王大稈子很有把握地斷言道:「肯定是國軍設下的圈套,想讓皇軍中毒。」

桐油的顏色、味道與花生油、茶油、菜籽油極其相似,不中毒那分得出來?果然,仿佛就是為了驗證他的話似的,一個炊事兵丟下鍋鏟,捂著肚子衝出了廚房。接著,四下里一片騷動,有人叫著肚子痛,紛紛奪門而出,小林一良走到門前向外一看,立刻皺起眉頭、捂起鼻子,茫茫的夜雨中,三三兩兩撅著屁股的迷糊身影散布在房前屋後,到處都是一片拉稀的聲音和腥臭的氣味。

「可惡、太可惡了!」他這是既罵自己計程車兵,又罵支那軍隊的陰險。

王大稈子再次救了自己的聯隊,一片真心感動了小林大佐,他回過身來,向他翹起大拇指,十分熱誠地說:「王團長,不錯,好好干,我會給您記功的!」

受到聯隊長太君的表揚,王大杆子美得都忘記自己姓甚名誰了,可嘴裡卻謙虛道:「太君過獎了、過獎了,小人跟隨太君不過幾十天,那才叫一個受益匪淺啊。別的不說,在國軍混了那麼多年,連江河的左右都分不清,要不是太君您教導在下,小人到現在還不知道面向下游,左手就是江左、右手就是江右呢。」

儘管是恭維話,卻也發自於內心。

小林一良不是一個喜歡阿臾奉承的人,但王大稈子的表現讓他十分滿意,也使得他更加相信,對支那人採取懷柔政策是無比正確的。

精通中華儒家文化的他,深知這樣一個道理:以誠待人,人必以誠待之;以術愚人,人必以術待之。想當年,金、元、清南下中原,莫不是爭取漢將的歸順,如今欲征服中國,必先征服人心。攻占武漢以後,為了修機場,連強行拉來的民夫,他都要儘量讓大家把飯吃飽,而且督促工地燒開水,以免喝生水害病,更何況協助皇軍作戰的盟友?王大杆子所在的皇協軍第二方面軍,是本次會戰前,專門從江蘇調到浙江,配屬給第十三軍各師團參加作戰的。自王大稈子劃歸他指揮的那天起,他便以誠待之、以善待之,言必稱「團長」,對他的一團人馬從不另眼看待,補給上各部一律平等,作戰上也不讓其打頭陣,而是從皇協軍的作戰能力出來,更多地分配他們承擔警戒、搜索和治安的任務。

「來,王團長,請進臥室,我與您小酌一杯。」他親熱地拍了拍王大稈子的肩頭。

勤務兵已經把臥室清理完畢,將長官的草蓆鋪到了床上,再擱上一張小茶几,又將一罐午餐肉、一罐鳳尾魚分成一人一份。兩人換了一身乾淨衣服後,便盤腿而坐,飲起了清酒。
  
王大杆子在第一次見到小林大佐之前,聽說他是裕仁天皇的侄孫、以驍勇著稱、參與過九一八事變,心裡頭就直發怵。待一見到他本人,見其神色冷峻,不苟言笑,更是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寒噤。然而,在向他報到完畢、敬禮告辭的時候,一個讓他萬萬都沒有想到的細節出現了:小林大佐不但還了禮,還竟然向他微微一鞠躬,說王團長請慢走,希望今後多多關照,頓時把他驚愕得以為自己是在做夢,他王大杆子自投奔皇軍以來,幾時受到過這種禮遇?就是在國軍隊伍里,也沒有那一個上司這樣對待他啊!

隨後幾天,他很快發現,小林大佐的確和別的皇軍不一樣:首先,他的態度不一樣。別的皇軍盛氣凌人、飛揚跋扈,而他舉止雍容大度,待人彬彬有理。當然,小林大佐作為具有皇室血統的少壯軍人,也有自己的倨傲自尊,不過,這種倨傲自尊是更多地散發在他高貴的氣質里,凝聚在他向前一揮的戰刀上,而不是表現在言行的傲慢、粗暴之中。其次,他的軍紀不一樣,沿途不亂燒民房、不濫開殺戒,雖然上峰下達的征糧任務,就是挖地三尺也要找出來,不折不扣地去完成,但又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整飭軍紀、約束部隊。

有時候,他站在遠處,悄悄望著他挺拔的背影,覺得他好像一個什麼人,可老也想不起來這個人到底是誰,那是他心裡頭久遠而又模糊的一個記憶。

前不久,聯隊攻下安民鎮,百姓逃避一空,惟有一戶鄉紳未逃,幾個士兵進來搶走了鬧鐘一個、皮袍一件、豬子一頭,那鄉紳追出門,不見其蹤影,卻見小林大佐和幾個衛兵從附近路過,便上前攔住他的馬,說:「我在日本住了十幾年,和澤田茂司令官都是老同學,知道皇軍有紀律,別人都走光了,就我家沒動,你們還居然跑到我家拿東西,真是丟皇軍的臉!我馬上寫信給你們司令官,你們這樣不講紀律!」那鄉紳的日語說得非常流利,小林大佐在沒有核實的情況下,便當即下馬賠禮道歉,保證完璧歸趙、如數奉還。不僅如此,他還手書布告幾份,張貼於上下五里地,說安民鎮有長官的同學、皇軍的好友,上下前後、十里之內不得駐軍騷擾。果然,這十里之內,不見一名日軍,逃難的回了,避難的來了,安民鎮儼然像一個世外桃源,真的成了名副其實的安民鎮。

從這一件小事上也可看出,小林大佐是一個好太君,一個具有貴族氣質的真正的武士。

王大杆子也是一個明白人。他知道,太君對他好,是要他賣命的,可是,當兵打仗,到哪裡不都是賣命?人家不對你好,你還不是得照樣賣命?而小林大佐並沒有拿自己當炮灰,時時處處關照他不說,上陣衝鋒的還都是皇軍,心裡頭的那份感激之情、敬重之情便無以言表。你敬我一尺,我還你一丈,王大杆子對皇軍的忠誠與日俱增。看見下雨路滑,太君們穿的靴子裡面灌水、鞋底粘泥,又笨重又打滑,還常常陷進淤泥里拔不出來,便組織全營士兵一有空就不顧疲勞為皇軍打草鞋。這是他第一次主動為皇軍排憂解難,讓皇軍穿上了又輕便、又防滑的草鞋。

便餐的氣氛,友好而隨意。

乘著酒性,小林大佐聊起了他的一些個人背景,談到他最崇拜的人是山本五十六大將;最喜歡的格言是東鄉的這一句口頭禪:「如果你的劍太短,就向前跨進一步」;最嚮往的人生目標是做一個真正的武士,為天皇盡忠,為實現大東亞共榮圈征戰天涯;最喜歡的藝術是中國的琴棋書畫、唐詩宋詞。他感慨道:「為什麼我的漢語講得這樣字正腔圓,自幼就用漢語熟讀了唐詩三百首啊!假如不用漢語讀唐詩,哪讀得出那令人回味無窮的詩情畫意、抑揚頓挫?」

他又說:「中華文化博大精深,江河山川遼闊富饒,十九世紀以前的幾千年間是世界的天堂. 但中國人在十九世紀初開始故步自封,思想觀念開始落後,不知道如何富國強兵。同樣都是被殖民者的炮艦轟開國門,同樣都是學習西方,你們只學技術,不學制度,我們是雙管齊下,制度技術一起學,因此,從一窮二白到世界強國,也就只用了幾十年的功夫。中國有句古語,叫著皮之不存,毛將焉附,依我看,制度為皮,技術為毛,不學制度,光學技術,無疑為空中樓閣,即使技術學到手,還不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嗎?」

這一段推心置腹的話,讓只讀過幾年私塾的王大杆子聽得高深莫測。

小林大佐又說:「蒙古族、滿族當年不也是外夷之邦?這兩個民族對中國的征服充滿血腥和專制,一個空前、一個絕後,可正史上說過他們是侵略者嗎?說過元朝大將張弘范、清朝重臣洪承疇是漢奸嗎?勝者王、敗者寇,既然蒙古人、滿人可以入主中原,然後接受漢化, 那我們大和民族不也一樣可以成為中國的皇帝, 我們當然一樣可以學習我們推崇的中國傳統文化! 當然,皇軍進入中國以後,也許是為了儘快平息反抗,實施過多起屠殺平民事件,但本人是不屑於靠屠殺來征服人心的,本人提倡實行皇民化,像帝國在台灣、在滿州那樣築鐵路、發電力、興水利、辦教育,讓治下民眾心誠悅服,這樣不就很好嗎?台灣青年現在不都以加入皇軍為榮嗎?」

他又問起王大杆子為什麼叫這麼個名?

「哎,別提了,這是以前別人諷刺我耍花把式、沒有真工夫。」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說:「太君見過紅纓槍吧?練槍的時候,為防誤傷,就不裝槍頭,光一根槍桿,成天介抖來抖去的,扎不著人,就像耍花槍一樣。」

小林大佐一聽樂了,不再細問。他舉起酒杯,鼓勵他說:「王團長你現在進步很快,是皇軍真正的朋友,以後裝上槍頭,就是一把快槍了,希望你所向披靡、勢如破竹——來,幹了!」

「砰!」

酒杯相碰的同時,一聲槍響,就在屋後驟然響起。

緊接著有人驚呼:「小心支那軍偷襲!」

小林聯隊這一夜晚就在草木皆兵中度過。因有一個中隊全體誤食桐油,百餘名官兵被迫出外拉肚子,結果遭到暗算,有十一人被刀捅死在臭不可聞的糞便上,還有兩人失蹤,估計做了俘虜。風聲雨聲槍聲中,仿佛到處都有數不清的支*那人。而虎背山腳下的幾間農舍,連人都塞得滿滿的,更不能在室內解決內急問題,為了幫助太君安全排泄,皇協軍全體上陣,在室外組成一道嚴密的警戒線,結果又有幾名皇協軍也中了暗算。
  
第二天上午,雨忽然停了。對面的日軍還沒有動靜,久違了的太陽卻終於在雲層後露出它朦朧而又躁熱的臉。

山頭上頓時一片歡騰。在雨水裡浸泡了這麼多天,弟兄們有的戴頂篾帽,有的披件蓑衣,現在恨不得全身都脫光、讓太陽暴曬。曾有滿抬頭看著天,憑著自己多年在山裡農耕的經驗,搖搖頭說:「俗話講得好,日頭當中現,相逢得半年,依我看吶,這雨恐怕還得下幾天。」李欣在旁邊搶白他一句,說:「得了吧,你以為你是諸葛亮,會掐算天氣?」他光著頭、赤著腳,只穿了一條內褲,一邊把濕淋淋的外衣攤開在戰壕外沿,一邊發著牢騷說:「抗日抗日,抗得天天下雨,再不出太陽,老子的槍都長霉了!」

「哎呀,你們別吵了好不好?你們一吵我的屁股就疼。」常寧倒臥在擔架上,發出求饒的聲音。昨晚下山摸營的時候,立功心切的他,為了捉俘虜,用槍把將一名正在拉稀的日軍擊昏在地,然後不顧一身的糞便,背起就往山上跑,卻不料半路上那鬼子被雨水淋醒,抽出腰間的刺刀,惡狠狠地就扎進了他的屁股,幸好駁殼槍還在手上,氣得他反手就是幾槍,將那鬼子從自己的背上打下來。

曾有滿不理會常寧,又說了一句:「完了完了,火藥都打濕了,老子的松樹炮放不成了!」

這話讓走過來看望常寧的蕭雲成聽到了,蕭雲成見松樹炮已經派不上用場,就乾脆讓曾有滿和另一名弟兄將受傷的常寧抬回後方。常寧掛彩後,因為屁股痛,睡也不睡著,便主動幫機槍手裝填子彈:將機槍的盤子平放於胸前,一手拉繩,旋轉上彈盤,一手將子彈從裝彈口填入彈盤,就這樣拉一下、裝一發,直到旋轉一圈,裝完四十七發。

看到他的擔架旁邊,摞著七八個機槍盤子,蕭雲成對常寧說,「好小子,受傷也沒閒著,值得表揚!」常寧在擔架上撅著屁股翹著下巴,向蕭雲成、高進和他所看到的每一名弟兄許願道:「等我回來,給大家帶好吃的!」

就在他被抬下陣地的時候,天空中傳來一陣陣急促的「嗖、嗖」聲,李欣趕緊收衣服,一發炮彈在附近落地爆炸,泥塊和草皮「唰」地一大片擦著身體翻了過去。
  
其實,小林聯隊從新塘一出發,南下雙溪口,就有民眾飛馬來報,軍座王耀武判斷日軍有繞開仙霞古道、側擊廿八都的跡象,當即拿起電話,命令張靈甫的五十八師搶占虎背山,堵住鬼子。而張靈甫為掩護自己和全軍的側翼安全,幾天前就將蕭雲成的特種作戰訓練班布置在了虎背山上。

仙霞古道,關雄峽險,南北橫貫仙霞嶺,長達七百里,相傳開鑿於唐末,為浙閩贛三省唯一要衝,素有「東南鎖鑰」、「八閩咽喉」之稱。而廿八都位於仙霞關防線後方,鬼子出此奇招,將一舉甩開國軍防線,可謂棋高一著。

王耀武頗有感觸地對張靈甫說:「到底是戴老闆的鄉黨喲,人人都有做特工的天份。」

張靈甫在電話里也感慨回應道:「是啊,第三次南嶽軍事會議有一條訓詞,就是要組織鄉曲婦孺充作國軍耳目呢。職還記得,校長曾以自己的老家為例,說日軍進犯武嶺,不走奉化、不走江口、亦不過鄞江橋,而一晝夜時間由寧波城經橫張橋穿過斷崖絕壁的鵓鴣嶺,可見倭寇之狡詐,不得不嚴加防範。」

接到軍座命令後,張靈甫又將明燦的一七二團調往虎背山。

然而,惡劣的天氣和山洪爆發,同樣也給國軍運動造成極大困難。儘管蕭雲成的這一個班配置有擲彈筒、迫擊炮、衝鋒鎗、輕機槍,戰鬥力極強,人數相當於一個排,火力相當於一個連,但在援軍未趕到之前,無論如何也守不住諾大一個虎背山,只能以智取勝。蕭雲成他們便有意放棄兩個次要山頭,並留下一鍋桐油炸肉丸,待援軍到達之後,又下山「摸螺螄」,戰果雖不大,卻擾得日軍徹夜不寧。

當張靈甫、蔡仁傑帶著衛士、傳令兵於午後親赴虎背山的時候,日軍的第四次衝鋒剛剛被打下去,明燦趕緊下山接拐子。張靈甫一見他的衛兵,覺得臉熟,待聽到鐵蛋親熱地喊他「小胖子」,便立刻想起這小胖子不就是明燦胡編的那個什麼「王長庚」嗎?他拿目光掃了明燦一眼,明燦自知理虧,悻悻一笑,向長官承認道這小胖子其實叫「胡三元」,那天點名的時候,一時想不起來,就信口編了一個名字,因為他機靈,所以就特地選他當了衛兵,張靈甫和蔡仁傑再沒說什麼,各自把馬栓在樹林裡,然後一起上了山。

這段山路,左邊是懸崖峭壁,右面是萬丈深淵,山澗的那一邊也是翠綠的群山,張靈甫頭戴鋼盔,腰挎快慢機,脖子上—邊掛一顆手榴彈,拄著步槍走在最前面,明燦跟在他身後,簡要匯報著敵情和戰況。走著走著,遠處一聲槍響,胡三元像是腳下一滑似的摔倒在地,蔡仁傑情知不妙,大喊一聲臥倒,再扶起他一看,卻見他雙眼已閉,一發子彈竟直接命中他的心臟,在胸前兩條斜背帶交接處留下一個彈孔。趴在地上的明燦,回過頭長嘆一口氣。也是湊巧,今天天一晴,胡三元換上一身新軍服,腰佩自己的左輪手槍,左右兩邊斜挎望遠鏡和圖囊,很是惹眼,日軍狙擊手可能將他當作指揮官了。

蔡仁傑喊臥倒的時候,正想著什麼事情的張靈甫一愣,回頭看了看,又望了望對面,只見群山寂靜,沒有一絲異樣,便兀自向前走去,只是加快了腳步,急得孟鐵蛋在後面直追,連喊幾聲:「長官小心、小心!」明燦壓低聲音,呵斥他一句道:「小聲點!想讓鬼子聽見啊你!」

拐過一道彎,進入叢林,再往前走不多,就上了主峰。

眾人在掩蔽部里歇了口氣。明燦窩了一肚子火,臉色鐵青,說老子要死守到底,讓小鬼子有來無回。張靈甫卻輕輕一笑,說了一個字:「撤。」

「撤?」明燦瞪大眼睛,虎背山可是仙霞關東面的屏障啊。

張靈甫沒再說下去,只是朝蔡仁傑努努嘴,自己卻操起電話,找到了參謀長盧醒。

剛才經過黑水溝的時候,見張靈甫出神地盯了兩眼,然後一路上又魂不守舍,所以蔡仁傑笑呵呵地猜測道:「正面阻敵,被動挨打,師座想必看上了黑水坳吧?」
  
天,果然又變了。

陰沉沉的烏雲再度匯集起來,迸跳出強烈的電光,炸雷和炮聲混成一片,狂風在山谷里來回肆虐,暴雨澆到身上,又從褲腳里流出來。一七二團在日軍的第五次衝鋒中佯裝不支,開始逃向黑水坳,李欣想穿起褲子再走,卻被蕭雲成扯下來隨手一扔,說:「當個誘餌吧!」

這是一著險棋。

位於虎背山後十幾公里的黑水坳,兩山對峙,夾著一條狹窄的小山溝,地勢十分險要,是打伏擊的理想地點。但此處並不是倭寇的必經之地,假如倭寇占了虎背山,卻不上當,或直奔廿八都,或分兵進擊,則前功盡棄,因為虎背山至廿八都之間再無險可守!所以,問題的關鍵就在於:第一,能否將日軍引進黑水坳?第二,能否在地形不利的情況下繼續阻擊日軍?

當面之敵為日軍一個聯隊,敵酋小林良一因無戰敗記錄,必定輕視中國軍隊,張靈甫押寶就押在這一點上。

一七二團一路上丟盔棄甲,引著日軍往山溝里鑽,日軍自恃穿著草鞋,緊追不放。

黑水坳北面的山上,蔡仁傑數著鬼子人數,為之擔心的事情出現了:這股日軍大約只有六百多人,一個大隊的兵力,倘若另外兩個大隊出現在通往廿八都的方向,盧醒兼任團長的一七四團能否頂得住?

日軍追進黑水坳以後,卻不見前面的人影,正在猶豫,頭頂上忽然炸響比雨點還要密集的爆炸聲,山溝里頓時一片血肉橫飛,鬼哭狼嚎。五十八師的投彈訓練今天派上了大用場——拉火以後,舉過頭頂旋轉兩三圈後再扔下來,手榴彈就可以凌空爆炸,殺傷力大為提高。

接著,衝鋒號在驚雷中嗚咽起來。

山溝兩側上,數不清的弟兄們混著雨水狂潮一般撲向溝底。

責任編輯: 鄭浩中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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