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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捷生:危害國家安全的人肉笑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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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社會到處都是假話,你冷不丁冒出一句真話,那就是笑話。

若論假話,文革期間可謂登峰造極,彼時說真話竟要丟腦袋的。

筆者在軍墾農場當知青,曾親歷一事,某次連隊開會「憶苦思甜」,一個河南籍復員老兵控訴萬惡舊社會,聲淚俱下地訴說他家餓死了多少口人,最後忽冒出一句: 「那都是一九六○年的事。」霎時全場靜默,沒人敢笑出聲… …及至文革後期,人們敢怒而不敢言,卻敢笑了。相傳「批林批孔」運動中,某老農怒批林彪:「你這林禿子竟敢披上馬列主義的外衣,那只有毛主席能披,你怎配! 」 ─ ─回想起來,這都是大實話。

文革甫結束,台灣《聯合報》老報人遊歷北京,在國營商場看到「優秀售貨員守則」 ,其中一條是「不隨便打罵顧客」,令他笑翻天。八十年代初「五講四美」 ,我在北京公共交通巴士上看到售票員文明守則,其中一款竟是對乘客「不夾不摔」 (車門夾人摔人)。這就好比餐館立例「不投糞,不投毒」 ;酒店立例「不偷浴、不劫財、不姦殺」住客。

今有解放軍駐港部隊「不隨地吐痰」,便是「文明標兵」並受「人民稱頌」 。這也屬實話,畢竟被大陸百姓交口「稱頌」和「魚水情」了六十年的鋼鐵雄師,迄今連不隨地吐痰都做不到。

兩會上外交部副部長武大偉答記者問,談及國民出遊的文化陋習,說的也是實話。他堅稱此非「陋習」,而是習慣不同,譬如機場和餐廳里喜歡聚眾和大聲說話的,都是中國人, 「這就是一種習慣,我們還看不慣外國人小聲地嘀嘀咕咕,當面還要互相咬耳朵呢。」說到大陸遊客到華爾街「騎銅牛」 ,武大偉說外國人有自己的禮儀,我們也有。 「如果你不讓騎,就要豎一塊牌子,上面寫著『禁止攀爬』 」。他說得沒錯,從小生活在專制社會的大陸百姓,習慣於政府只准做什麼和不准做什麼。天安門廣場不許吐痰,他們就不吐;出了廣場就一吐為快,擲地有聲。

奇哉中國,有說假話流傳成熱笑話的,譬如舉國矚目的命案「伏地挺身」和「躲貓貓」兩種離奇死法,如今又多添一款,一男子在看守所猝死,警方稱他是做噩夢後自己嚇死自己的。更有說實話變成冷笑話的,南京出了有名的「彭宇案」,如今南京下關區又生事故,某位七旬老者摔倒,無人敢救助,他只好大呼: 「是我自己摔倒的! 」

近聞江蘇睢寧水利局長貪腐被執,他聲稱行賄者都是「含淚要我收錢,我覺得不收就對不起他們。 」此非假話,字字屬實。局長拒收賄款就斷了他們的財路,焉得不「含淚」 ?世相如斯,說實話者儼然人肉笑彈!

責任編輯: 於飛  來源:蘋果日報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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